七月,我学着两年前那样生活着。
尽力不去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去想孤独,死亡,求之不得,用工作填满所有的时间,把所有的空挡出卖给拍戏,拍广告,上表演课,这样就没有时间去难过了。
麻木的,沉默的,没有她的......
席扬没有刻意回避我,但我却无法面对她。说我不恨她实在虚伪,我知道席扬对我做的事情不过是一个经纪人应该做的,而我会心动是我的问题。
长久生活在爱的贫民窟里,只要别人赞美一句,花点小钱,再长得漂亮一点,就能轻易俘获我,只是这个人恰好是席扬而已。换作是别人为我做这些我也会心动,所以我对她说不上是喜欢,只是缘分使然,那个对我好一点的人,恰好是她。
仅此而已。
即便如此,我依然不能不恨她,因为我自私的本能,想要有拥抱她“特权”的本能,恨她戳破了我虚伪的幻想,我不得不放弃继续品尝和她暧昧的酸涩。
我恨她爱别人,不是我。
“今天下午有两个拍摄,晚上还要拍夜戏,会不会安排太满了,要减少一个拍摄吗?”小枫吃着朱古力面包看着我的行程表说。
“不用了,我喜欢忙一点。”
“其实你不用躲着她,你也没做错什么......”
“谁?”
我故意装傻。小枫知道我和席扬表白后很震惊,知道席扬有女朋友后更震惊,私下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席扬其实是一个“玩的很花”的人。
“孙逸超,就我那娱记朋友,说席总女朋友就没停过,一个接一个但是都不长久,每个最多就谈一个月,现在这个估计也是。”小枫是这么说的。
一个接一个,我自己琢磨着,痛苦地把胸中堆积的情绪整理好,一个精通谈恋爱的人大概早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我的窘迫,那个唇印大概是她眼里不值一提的小把戏吧......
《朱砂》目前已经播完了校园戏的部分,开始拍都市的部分,剧组搬迁到了一个高档写字楼附近,我也从席扬的别墅搬了出来,我们很默契地没有交谈,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朱莎毕业后成为了一名律师,都市的部分主要是演她替人打官司的剧情,几乎没有爱情线,也算是一部大女主剧。都市的部分比校园的部分更精彩,或许是因为没有了席扬我开始对表演全神贯注,或许是我更能共情努力的“工作狂”朱莎,我的表演开始变得得心应手,网上的风评也开始变好了,不少广告纷至沓来,小枫筛选了几个他觉得可以的广告,大多数都是不太出名的小牌子,一些服装品牌也请我当模特,一天比一天忙。
忙到忘记想席扬。
“Action!”
进组几个月我已经熟悉了摄像机,看着四五个摄像机围着我的脸,我不像最开始那么紧张,游刃有余第说着台词,经过网络的洗礼,我已经知道自己不少一个有演戏天赋的人,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抠,找情绪,有时候和表演老师忙到半夜四五点,第二天就强打精神去拍戏。
不知不觉,身体里囤积了太多疲劳。我忽然觉得脚下一软,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了,听说我直接晕倒在了片场,吓坏了所有人。我看着手上的细针还有雪白的床单,这几天的疲惫忽然爆发,一点一点流淌,浸润着我的身体,让我觉得浑身绵软。
床头放着一束玫瑰花,花香盖住了病房冰凉的气息。
“喜欢这花吗?”一个熟悉有陌生的声音传来,我把目光从玫瑰挪走,看到席扬正站在病房门口,穿着一件栗色的连衣短裙和高跟鞋,没有带配饰,显得纤细又高雅,明媚得与穿着病号服的我格格不入。
这是她告诉我她有女朋友之后,我第一次正眼看她。
“喜欢,是你买的吗?”我有点费力地回复着,可能是太累了,连张嘴都觉得有点不习惯。
“当然了,知道你生病我就赶回来了。”席扬摆弄着玫瑰的花瓣,我从花枝的缝隙里看着她的侧脸,心里各种情绪在翻涌。
她没有看我接着说,“听小枫说你最近很拼命啊,都把自己累倒了。”
我点了点头。
席扬转过头,玫瑰花瓣不再掩盖她的脸,她看着我,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丛雅,你这样我会很不放心。”
“我会好的。我只是这段时间,心情不好。”
“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你。”
我不相信聪明如席扬会不知道我为何会这样,干脆不要弯弯绕绕,直接说了好。
她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然后又什么也没说,目光绕到了一边的玫瑰上,好像在闪躲。
“丛雅,你有过喜欢的人吗?”席扬打破了沉默。
我摇了摇头,事实上我还不清楚喜欢是什么样的感情。
曾经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何晴雨,她在村里支教一年后就出国留学了,走之前留给我一串号码,我攥着这张纸条,把上面的数字背得滚瓜烂熟。
我学着她的样子读书,学习,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何晴雨时常寄过来一些信和照片,有她生活中的事,还有鼓励我的话,有时候还会寄一些钱。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确实帮到了我。
高二的时候,爷爷死了,她就成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靠着家里几亩田地微薄的收租和晴雨姐寄来的几百块钱已经不能支撑起我的高中生活。学习繁忙,也无暇打工,只能寒暑假的时候在县城里找一个包吃包住的火锅店无休无止地干两个月,头发上的烟火味和嵌入皮肤里的牛油味支撑起我的高中生活。
何晴雨的信我从来没有回过,因为没有寄信件的钱,她甚至不知道我有没有收到信,就这么给我写了两年没有回应的信。可她不知道我都能背下来那些信的内容——
9月,你去了伦敦,说着不太熟练的语言,看着周围鼻子高高的人和大本钟,你忽然觉得世界真大,大到地球两端的人可以完全不同。
10月,你说你讨厌伦敦的阴雨天,你说自己的名字不好听,应该叫“雨晴”,叫“晴雨”是晴天也要下雨的意思。
11月,伦敦也下雪了,你逐渐熟悉那边的生活,交了一些新朋友,你的室友叫Jane,是个比较内向的白人女孩。
......
我知道何晴雨没个阶段都在干着什么,她去看过冰岛的极光,卢浮宫,芬兰的湖泊,每张照片都好像梦境。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污渍,忽然觉得离何晴雨好远好远。她是我少女时代的梦想,是我最想成为的人。
每次想到她信里那些诗情画意的地方,我就觉得浑身充满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动力。
所以,什么是喜欢?是她的离开会让我撕心裂肺,还是一直追求的一种情感寄托,很长时间以来,我的眼里只有何晴雨和钱,提到任何一种感情我都会自然而然地套到她身上,但我清楚的感觉到,这种感觉和我对席扬的感觉不一样。
“席扬,什么是喜欢?”
席扬很惊讶的看着我:“别告诉我你真没谈过恋爱。”
我点了点头。
她低了低头,“我和我前女友一周之前分手了。”她很平静地说。
“为什么告诉我?”
“如果你觉得喜欢我,或许我们可以试试。”
我愣住了,席扬突如其来的“试试”让我觉得有些局促,如果答应或许就能解决这几天的烦恼,但是在一起可以这么随便吗。
“其实我第一次刷到你的短视频是在一年前,那时候我妈妈让我回来继承思言,我忽然觉得压力很大,看到你觉得长得很漂亮,觉得很对我胃口,演技也不错,而且我也需要捧红一个新人在公司树立威信......”席扬缓缓道来。
原来一切都是巧合。席扬恰好选中我做她的帮手,只是觉得我长得很对她胃口,所以才有了后面那些事情,她对感情的态度更是飘忽,好像爱情对她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我预感到和席扬在一起一定会受到伤害,在脑海里做了一通分析后——
我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我并不觉得席扬的理由有问题,但是我一直觉得世界上有“毫无理由”对我好的部分,这部分从来没有人给过我。
不知为何,我期待席扬给我一份理所应当的爱。我忽然觉得自己对席扬的喜欢里掺了太多的自私。
瓶子里的生理盐水一点一点输入我的身体,感觉先前的疲劳缓和了很多。席扬跟在我身后一起走出了医院,走出医院的那一刻,先映入眼帘的不是阳光,而且苍白而刺眼的光,一大群记者正在医院门口对着我疯狂拍照,嘴里乌拉乌拉说着什么“孩子”“怀孕”“大佬”,想一大撮乌鸦在乱叫。
席扬拉起我的手躲回了医院,保安把记者烂在门外,我和席扬躲进医院的洗手间,不敢说话。她一直拉着我的手,我和她贴在一起,大脑一片空白,全是记者吵闹的声音。
“他妈的,是谁搞的鬼。”席扬拿起手机给我看。
我看到今日热搜第一条——
“圈内人爆料二字男顶流已与顶流女星秘密生子。”
评论区说海川和我的评论有好几千条,好多人说我和海川因戏生情,刚才在医院门口被拍到的照片也被发在网上。
我穿着宽松的衣服,小腹微微有点凹凸,不少人把我的小腹p得就像一个大皮球,照片越传越离谱,似乎已经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