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她 第5章 天阶夜色（五）

林医生拿着东西回来，看这气氛有点怪，轻咳一声，“要处理伤口了，你要不要先出去。”

萧浣晴道：“我在旁边就行。”

林医生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清洁、消毒、麻醉、缝针，方时序竟一声不吭的全都忍下来了。

萧浣晴拿了干净的纸巾，帮他擦掉脸上的汗。

林医生处理完伤口，对萧浣晴道：“你也过来。”

萧浣晴疑惑：“我？”

林医生指指左脸，“不疼吗？”

今晚发生太多事，萧浣晴早忘了自己脸上也有伤，心虚一笑，坐下来仰起头。

林医生拿着消毒棉球，正要清理伤口，方时序忽然道：“医生，麻烦你轻一点，她怕疼。”

萧浣晴一愣，林医生挑了挑眉，“行吧。”

萧浣晴的伤不重，消了毒就行，浅浅一块黄色在她白皙干净的侧脸上，显得有些可怜。

门口忽然出现一个穿着运动服的高壮身影，语调起伏不定：“听说某些人自负，喜欢当独行侠。受了点小伤，大半夜的也要把医生喊过来。”

萧浣晴噌的一下站起来，几步过去，用自己纤细的身躯堵住门口。她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瞪着来人。

陈宇浩正要继续开口，林医生却抢先：“不要打搅我的病人。”

他自讨没趣，正要离开，突然见走廊另一端，傅鹤川带着几名队员匆匆赶来，见状，他脸上露出明显恨意。

傅鹤川看了他一眼，对这表情习以为常，又看向屋内的几人，目光最后落在萧浣晴身上：“怎么？”

萧浣晴见到傅鹤川，目光软了下来，犹豫再三，声音低低的开口：“可不可以，不要消除他的记忆？”

只是一句轻轻的问话，气氛瞬间凝结。

萧浣晴紧张的眨眼，又道：“我可以保证，他不会说出去的，真的！我可以担保的……”

傅鹤川没有说话，依旧定定的看着她。

陈宇浩却嘲讽般的笑了：“你能拿什么担保？”

萧浣晴抢道：“什么都可以！”

傅鹤川道：“你知道，只有直系亲属、家庭成员……”

这是萧浣晴第一次打断他说话：“我现在就可以跟他结婚！”

此话一出，如在平静水面投下巨石，满座皆惊。

陈宇浩大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林医生轻轻抚上萧浣晴的肩膀：“先冷静点，好吗？”

“我很冷静！”萧浣晴几乎是喊出来，“我不能再失去了……”她举起自己止不住颤抖的右手，将无名指上的戒指亮给众人看，“这个，是他送的。”

如果说刚刚的话是巨石，那这一句就是炸弹了。傅鹤川脸色微变，看向方时序。方时序沉着脸，扫视一圈众人各异的表情，最后落在萧浣晴的背影上。

林医生眼里流露出不忍之色。

萧浣晴呼吸急促，她终于意识到，这一室沉默就是给她的回答。她缓缓放下举起的手，眼眶酸涩。她不敢回头。

“小晴。”

萧浣晴慢慢望过去，浅棕色的琉璃一样美丽的眼睛里盈满泪水。方时序正对她微笑，他走过来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些年，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嗯。”她压抑自己的声音，有一点止不住委屈。

方时序放缓了声音，温声道：“别担心，小晴。总有一天，我们还会重逢的。”

“真的吗？”萧浣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还能再见到你吗？”

“我保证。”方时序放开了手，“去吧，你的朋友们在等你。”

萧浣晴没有动，只是看着他，眼里的泪珠直直落了下来。

方时序又道：“去吧。”

萧浣晴深深看了他一眼，一步一步，慢慢离开。没有人拦她。方时序最后微笑的模样刻在她脑海里，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门关了，她脚步只停了一瞬，忍住没有回头。

她摇摇晃晃的走，不知该往何处去。回过神来，已经出了楼，走到门口的台阶了。

忽的泄了气，她坐在台阶上。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一件接一件，她毫无防备。她抱着膝盖，目光不知落在何处，脑海中尘封的记忆苏醒过来，那段时光清晰可见。原来这么多年，她从没忘记。

月亮西沉，只留一点惨淡的影子，天边泛起白光。快要日出了，万里无云，大抵会是一个晴天。

“已经是新的一天了……”她喃喃道。

身后有脚步声，很快，一个身影挨着她坐下，递过来一个袋装的小面包，是很常见的办公室零食：“小晴，吃一点吧。你昨晚都没吃什么呢。”

萧浣晴慢慢转头，见是姚青青，反应了两秒，接过小面包，双手捧着，“谢谢你。”

姚青青看着她魂不守舍，止不住担忧。

另一侧也坐下一个人，是傅鹤川。

萧浣晴心中五味杂陈，道：“傅队……”

傅鹤川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喝一些。”

萧浣晴收下水：“谢谢傅队。”

傅鹤川又拿出一管药膏：“这个，每天涂两次，很快会好。”

萧浣晴恭敬的双手接过：“是。”

一阵沉默，傅鹤川先开口：“你做得很好。”

萧浣晴有些疑惑的看过去：“？”

傅鹤川也认真的看着她：“你第一次独自解决‘幻境’，做的很好。但是，下一次要尽可能等待支援。等我和祁寒来，明白吗？”

萧浣晴以为他会责备自己，没有想到是这么温和的语气，一时愣怔。

傅鹤川又道：“里面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担心。这个周末你不用值班，下周一再放你一天假，把报告写好，周二再来。”

萧浣晴道：“好。”

傅鹤川站起来，对萧浣晴伸出手：“我送你回去。”

姚青青道：“还是我送吧。”

萧浣晴把怀里的东西抱好，走下一节台阶，转身看着二人：“谢谢傅队，青青，你们后续肯定还有收尾的事情，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这个点，一会儿公交车就开了。”

说完，微微鞠了一个躬，转身离开。下到最后一节台阶，她回头，看二人还站着，又道：“回去吧，我没事。”

姚青青挥了挥手，“等你周二来，我给你带好吃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