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风也停了,晏河清的脸更热了,
霍辛扬牵住她的手,捏捏她掌心,附耳道:“都是自己人,别怕。”
众人齐口咦一声,表情五彩斑斓。
“堆在这儿作甚?回去回去,都散了散了。”此时,一个中年农妇双手叉腰走来,粗布麻衣,吊梢眼。
众人一下子如作鸟兽散,很怕她似的。
农妇朝霍辛扬微笑颌首:“霍将军,霍夫人,小院已经打扫干净,请随我来。”
晏河清受宠若惊:“我……还不是……”
农妇笑笑,仿佛在说,青天白日你摸我摸的,现下倒不承认?
霍辛扬心里暗爽:“多谢曲村长,有劳了。”
“投桃报李,是我应该做的,大帅与将军收留我们这些孤儿寡母于此地,长年累月的,已十足感激,将军莫要客气。”
三人从村口徐徐而入,路上的人多了起来,霍辛扬的宽袖之下,藏着他与晏河清之紧紧相握的手。
道路两侧房屋低矮,鳞次栉比,烟囱吐出袅袅炊烟,满街熏满饭菜香,
来来往往的妇女耄耋,个个笑容满面,容光焕发,见他们走来,皆会驻足问声“霍将军好”。
尤其是年轻女子,悄悄看过来,便再也移不开眼,脸红跺脚,羞涩难耐。
他多是微微一笑,端的彬彬有礼,一副深俊雅正之貌,不冷不热。
晏河清嘀咕道:“霍将军当真受欢迎啊。”
话音未落,她手心被对方不轻不重摁了一下:“干嘛?”
她的视线顿时撞入他漆黑的眸中,他眼型狭长,睫毛盖下来,在眼睑处铺成一行阴影,轻笑道:“想什么呢?”
忽而,一个白发散乱的老妇拄拐杖从旁冲出,颤颤巍巍,如若风中枝条。
她紧紧拽住霍辛扬的衣袍,眼球浑浊发白,疯疯癫癫急切问道:“将军,将军,我儿子呢?他跟你回来了吗?他是不是瘦了很多啊?”
曲村长似是忍受了极久,语气有些不耐烦:“方大娘,您这又作甚?快回去休息,我说了多少遍,你儿子他……”
霍辛扬抬手截住,轻轻扶她:“来,方大娘,您先起来。”
老妇从怀里掏出一双黑鞋:“将军,你瞧,我给他拿了三十四双这样的新鞋,好不好看啊?他会喜欢吗?够不够穿啊?”
霍辛扬道:“嗯,很好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方大娘又哭又笑:“真的吗?”
只见霍辛扬扶她到一旁坐着,不知在说些什么,对方眼睛登时明亮许多,激动地握住他的手,留下两行清泪。
晏河清问道:“曲村长,大娘的儿子是……”
她叹了口气:“三年多前,赤岭那场大战,五万霍家军葬身火海死守玉门关,她儿子,便是其中之一,这里安顿的孤寡遗老,一半以上都是那些将士们的亲属。”
原来如此。
晏河清心口有点闷闷的。
曲村长继续道:"霍将军和他母亲做的一样,这些年,一点儿都未曾亏待过我们,药物、炭火、衣料等日常用品每月每年按时送来,他自己身体都不好,却还经常会亲自来慰问我们,得之将领,夫复何求呢?”
“可惜啊,天不如人愿,这样亲民的朝臣,天下鲜少,霍家却被冠以叛国之名,大帅含冤而逝,唯一的儿子落得这般孤家寡人的下场,不过我听说,陛下准霍将军回归庙堂,希望啊,他能继续走原来的路,一腔忠胆,为民造福。”
晏河清沉默不语。
瓷器碎了,即便修复完成,还是会有裂缝,一如他少年时那颗赤忱之心。
“好了,曲村长,麻烦你送方大娘回家吧。”霍辛扬走过来道。
对方点点头:“霍将军,霍夫人,那小院就在前边儿,右转尽头处。”
方大娘不停叨叨着:“十件、十件,好,娘给你做多几件。”
显然,她的情绪比方才稳定了不少。
目视她们离开的背影,晏河清问:“你刚刚都和她说些什么了?”
霍辛扬拉起她的手挽在自己臂膀上,微微仰头,望着某处虚空,轻轻吐出一口气:“我说,她儿子衣服破了。”
晏河清道:“那你下次是不是准备说,她儿子的裤袜被风吹走了?”
霍辛扬弯起唇角:“知我者,你也。”
路边梅花妖艳绽放,微风路过,拍落片片花瓣。
她捋走嘴角的发丝,笑道:“如果换做我是方大娘,我宁愿你们所有人都不要骗我,善意的谎言能暂时换来慰藉,却等不来真正的人,不如用某种方式去接受一切不如愿。”
霍辛扬拢紧她的披风,自然而然接过她的话:“所谓的‘接受’,并非心甘情愿逆来顺受,而是要分情况。”
“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右转,暖阳洒下来,二人肩膀相抵,十指相扣,一高一低,犹如互相取暖的鸟雏。
霍辛扬道:“若触你逆鳞者,虽远必诛,绝不姑息。”
“至于其他的,当让便让,忍过便罢,主打的就是不把自己的心绪花费在没必要的事情上,倒不如像现在这样,抬头看看白云,晒晒太阳,悠悠散步。”
“你打算就这样一直帮衬着他们么?无论是物质上还精神上。”
“嗯,她们的丈夫、儿子都是我霍家带出去的兵,没能把他们平安带回来,是我没本事,这点绵薄之力,与他们的命相比,又何足挂齿呢?”
她饶有趣味打量着他:“我还以为,霍将军会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对百姓也不管不顾,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霍辛杨并没有对她的想法感到讶异,而是云淡风轻笑道:“这么看着人家,想吃了我吗?”
霍辛扬说话的语调如同一根直线,没有过多的起伏,这种不冷不热的音高一旦加在暧昧的字眼上,犹如化为小爪子,挠得人心痒心切,越让人想去探究,到底什么样的行为足以让他失控。
小院前,行人走来走去,晏河清强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你是住这里吗?”
“不错,这院子我也许久没来过了……”
话未说完,霍辛扬便被她拉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与外面隔绝。
欸?
她二话不说踮脚吻了上去。
须臾,她双颊飞上两朵火烧云:“还想亲吗?”
他一向抿成直线的唇勾起月牙弧度,屈起的食指刮了刮她鼻梁:“猴儿都没你急。”
“想吗?”她又问。
霍辛扬额头抵着她的,半垂眼皮,眼如点漆,目光炯炯看着她泛着水光的嫩唇,喉结一滑一落。
他弓起腰背,缓缓凑近她的唇,后者稍稍抬起下颌,闭上眼睛,等待一个缱绻浓意的回应。
良久,唯有清风亲抚,她唇瓣的温度都凉下去了。
“嗯?”
她堪堪睁眼,眉间便传来温热的触觉,心脏瞬间被人捏了一下,酥酥麻麻。
紧接着,他的唇缓缓往下,轻柔地印在眼皮、鼻梁、鼻尖……
毫厘之间,四目相对,连空气都是多余的。
晏河清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厉害,这一刻,她下意识想临阵脱逃,陡然,后脖颈与后腰被他的大手揽住,宛如被点了定身穴,整个身体忽而往前贴去,好似撞上了一个硬物。
霎那间,她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一个吻而已,直接亲上来不就行了么!
怎么还有这么多挠人的小动作!
要死要死啊!
“想跑了?嗯?不负责吗?”他音色低哑,眼神灼热。
最近较忙,日更保底2000(鞠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