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就快到了?”崔晓拨开挡在面前的枝丫,问道。
“快了,快了。”阿秋道,“你看,我说过这地方很难找,弯弯绕绕。”
崔晓的确明了了这地方有多难找,这山上地势究竟有多么古怪。他与阿秋已经施展轻功绕了约要有半个时辰,林中漆黑一片,阿秋虽然对山里几乎了如指掌,却仍缓着速度,崔晓当然知道阿秋是在等他。
崔晓道:“这座山看着不是特别大,但形势实在有够复杂,谁又能想得到底下还藏着那样一处地道。”
“说来,那条地道也是有够结实的,雨水灌入好像也未坍塌,我们之后送李闻云去清水镇上,还要想想该如何处理。”阿秋思索道,“我先前只是知晓有这么个地方,没怎么去过,没想到……”
阿秋带着崔晓先去了地道出口的位置——靠近清烨山庄那侧的,果不其然,找到了李惟清与萧九华。
崔晓奔至近前,他的声音隔着老远就传了过来,萧九华已经站了起来,正将李惟清也从地上拉起。阿秋跟在崔晓后面,他刚走到近前,就听崔晓正在说:“师兄,你们上来多久了?嘿嘿,我找到我们那个车舆了,它竟然在地道的一间石室里。”
阿秋便紧接着道:“——李闻云,那小孩,我将她放在屋里了,跟小灰一起。”
萧九华与李惟清点了点头。
他们当然也知道车舆的事情,便将这些事情细细说了,崔晓与阿秋以为那两个湍族人是萧九华临走前顺势抹的脖子,便也不提。
阿秋又道:“更往前些的时候,我们遇见了十来个人,再加上暗道之中的一个,崔晓在石室中看见的两个,以及方才说的二人,李闻云说这地道中应该只有二十人左右,算来也是相差无几,剩下的人,便让萧九华去清水镇时再想想如何处理吧。”
崔晓闻言看向萧九华,问道:“咦?萧九华不是也要去清烨山庄?”
萧九华好像也刚刚知道自己要去清水镇。
“也罢。”萧九华拍拍衣服,道,“清烨山庄的事毕竟不急,晏仪萧女儿的婚宴不可能只办一天,稍晚赶上也没什么。我便先与阿秋将李闻云安置好,再去不迟。”
“那便交给你们了。”李惟清道。他稍稍一想,忽又记起自己的小包袱,与阿秋一说,对方当然也拍着胸脯说帮忙保管,一准儿没问题。
而后,李惟清与崔晓便顺着阿秋指的道路而去,萧九华与阿秋则留在原地。
阿秋目送二人身影没在树林之中,又凝神细听,直到连李惟清的脚步声也再听不见,才回身看向萧九华。
萧九华脸摆弄着拿上来的那柄华而不实的剑,只道:“阿秋,你扯谎的功夫未免太差了些。”
“哪里差了?”
“哪里不差?最初说的遭遇本教的事情,崔晓不知怎样,李惟清却断然是没信的。”
阿秋背对着萧九华,笑道:“得了吧,你在乎这个?我们快些,一会儿到清水镇上,我可要找个地方好好大赌一把!”
萧九华忽然叹了口气。
阿秋问:“怎么着,感悲伤秋?”
萧九华晃晃脑袋,神色疲懒,只道:“不能再与监安司如此相处下去了。这次的事情,监安司已经有人将事情管了,我们却并不知晓,才会造就这样一个形式;互相干涉,才会造就这样一番情景。”
确是如此。中年文士与早食铺老板先他们一步进入暗道,随后又有人破坏铜管结构,使雨水倒灌而入。
萧九华懒得猜这些,他沉默一会,又说:“李闻云,那小孩儿,怎么办?”
阿秋道:“当然是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怎么着,堂堂九刃教还养不起一个小姑娘吗?”
萧九华叹气:“好、好,总归是件麻烦事。”
阿秋又问道:“这处地道里的事,你真不知情?”
“当然不能,这种地方的船只生意,怎么能不经过九刃教的手?他们竟然以为如此简单就能将这些东西运出……不过也正因许久未收到船只传回的消息,他们才会如此急切的将人安插入清烨山庄。”萧九华叹了口气,“只是没想到,嗯,他们竟然是用这样的手段来骗晏仪萧的。也没想到,他们手上有这样一批小孩。”
他毕竟不怎么理会麻烦事,这种事情,想必手底下的人却是知道的。
“噢。”阿秋说道,“怨使呢?他死了吗?”
“应该没有,虽然他没认出来我,但这情有可原,所以我没有下杀手。”萧九华道,“不过怨使如果自己找死,那我便不知晓了。”
阿秋道:“是这样吗?但怨使毕竟睚眦必报,我看你之后还是当心些,别在他们身上栽跟头。”
萧九华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但得罪怨使的可能并非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不提这些了。”
“那便提一提宁……赵平,你们先前说赵平来了清水镇…….?这是不可能的,谁都知道,赵平不会出他那一亩三分地。他是谁?”阿秋问道。
“他确实不是赵平,但……不知道。”萧九华稍稍皱眉,说道。
阿秋惊奇道:“第九刃使,你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萧九华稍一沉默,道:“一个人就算再怎么厉害,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不知道……这没有什么难以承认,也没什么好觉得丢人的。”
“你说得对。”阿秋点头。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已经又有一批人逐渐围了上来,他们显然听从萧九华的命令,因为他在说话的间隙里做出几个手势,几个领头的便略一点头,便立刻有几个人从队伍中出来,迅速下了地道。
他们的动作很快,没有任何迟疑,在他们已经尽数进入地道后,阿秋与萧九华才将将说完了话。
萧九华便又回头,点出两个罩着袍子,看不清身形的人:“你二人……藏匿功夫好,先去清烨山庄,百馨坊应当已经在那里待了许久,他们将局布了,我们坐收渔翁之利自然也没什么错处…….乌刃和监安司也在,做事当心些,别被抓了把柄,也别掉了脑袋。”
被点出的二人从队中两步踏了出来,他们都用斗篷盖住了面貌,其中一个娇笑道:“当然,我俩可都是良民,怎么会去招惹监安司。”另一个人没有说话,但模样很尊重的向萧九华行了一礼,而后他们施展轻功,不说有多快,却的确端的是悄无声息。
“乌刃是谁?”阿秋问道,她面上满是疑惑,竟是当真不知晓这样一个人的模样。
萧九华道:“百馨坊的杀手,还算熟悉。”
稍待片刻,几名方才下到地道的九刃教教众便逐一而上,他们将几只坛子抬了上来,其上木板与石头还压着,其中内容物想必也是完好无损。
其中一人报告道:“除去搬上来的几只坛子,余下的已经销毁。”
萧九华点了点头,阿秋欢欣地摆摆手,示意他们将坛子搬走,这是她要的东西。
九刃教教众带着几只坛子,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再度没入林中,只剩阿秋与萧九华仍站在原地。
树梢上传来几声鸟叫,阿秋将自己的铃铛拿出,稍稍摆弄,萧九华瞧了一会,却没瞧出这样一个看似普通的铃铛,究竟是怎么抖一下能够发出这么多响声的。阿秋确认好铃铛仍完好无损,便又将之收起,萧九华也收回目光,就像半点也没好奇。
阿秋说道:“接下来你要如何?”
萧九华叹了口气:“还能如何?与你一同便是,这里剩下的事,自有监安司操心。”
此时,驱虫无声悠悠转醒。
他在清醒的一刹,已经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对自己竟能醒来感到惊诧。他想不通为何秉烛书生为何未下杀手,这个人从来都很古怪,就比如他常持的烛火——没有谁会在大白天和雨天依然持着那东西,但没人见过秉烛书生放下他手中的烛火过。
驱虫无声被放在了树旁,一旁的马也拴在同一棵树上。马大概还算温顺,没有在驱虫无声昏迷不醒时撒蹄子踹人,可驱虫无声定睛一瞧,就见马儿口中咀嚼的正是他的一缕头发。
他还全身发麻,一时没有感到头发在被拉扯,于是马已经啃了有一会,而他也暂时没什么力气抬手抢回自己的一缕发丝。不知道秉烛书生对驱虫无声究竟做了些什么,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只能姑且倚靠在树旁,天还未亮起,驱虫无声想必还未昏迷太久,只要他待会能恢复气力,那么昏这一遭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他依然想不通,秉烛书生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