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这边!”
萨西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站在座位旁边等着。
时晏插着兜走过来,往萨西嘴里塞了一根糖。
辛望春说小孩子长身体,特意让他带了一兜零食。
“哥,咱们去哪里玩?”
萨西以为时晏要带他去玩,晶亮的眼睛望着他,比平时活跃多了。
时晏一顿,将手里捏着的身份卡递给萨西。
“我带你去办新身份。”
萨西应了一声,珍而重之地收进裤兜里。
时晏的视线一直放在列车里的服务人员身上。
萨西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看出所以然,纳闷地问道:“哥你干嘛呢?”
时晏这才收回视线,低声说道:“我打算干一票大的。”
萨西睁圆了眼睛,“什么?”
时晏凑近,嘴唇贴在他耳朵附近,声音像电流一样穿进耳朵。
萨西不禁打了个激灵。
“杀人越货,我去绑了那些人。”
萨西真信了,颤颤巍巍的抱着时晏的手臂,“哥,收手吧。”
时晏短促的笑了一声,见列车到站,带着萨西下了车。
萨西后知后觉,明白了是时晏又在骗他,然而到了地方,他意识到这地方真的和杀人越货有点关系。
再阻止就来不及了,萨西跟着他走进拳场。
艾比刚打完了一场拳赛,在后门遇到了两个人。
萨西在时晏背后躲着,从时晏的腰间现出两只大眼睛。
艾比挑眉伸手捏着萨西透亮的头发,气笑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远方表弟?你俩不是一个区的吧。”
时晏无所谓地推开艾比,进了休息室。
“我专门让他乔装成这样的,我哥已经被转交给西区元首了,你还不知道吗?”
艾比不想占了下风,嘴硬道:“我当然知道,只是这和老板有什么关系?”
时晏没什么礼貌,直接躺在艾比的椅子上,“废话,我让他去主星上学,不就知道我哥的下落了?”
萨西回视着艾比扫过来的目光,耳朵动了一下。
我哥?
时晏没看萨西,接着说道:“先别管了,你先给他把身份卡注册上,身份卡总不假了吧。”
艾比嘟囔了一句,“好吧。”
时晏脱了外衣走去前台。
萨西跟着艾比回来时,时晏已经打到一半了。
拳场内的灯光扫射着台上台下的所有人,钱在半空中飘飘洒洒落在台子上,欢呼声和拳拳到肉的打斗声响彻在场子里。
萨西的个头还不够,在台下观众挥舞的手臂遮挡中,勉强看清了台上混乱的场景。
时晏肩头沾着两张钱币,眼睛像猎豹一样闪着凶猛的光,猎物用尽全力扑过来。
两人相撞,发出一声巨响。
时晏忍着心口的震荡,手臂钻过对手的腋下,单手把人掀翻了。
场下的欢呼声更大了。
钱币从捡漏的小楼上撒下来,散着朦朦胧胧的浅光,像是一场梦境里的狂欢。
萨西在半真半幻的背景板里,目光灼灼地看着时晏的背影,浑身的血液伴随着身边的欢呼声沸腾了。
艾比这时候凑过来,声音像阴冷的毒蛇,嘶嘶地散着冷气。
“你表哥是哪个星的?”
萨西后脊梁上腾地冒出一股恶寒。
他装作茫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和刚才判若两人的艾比,说道:“我哥不让说,他让我去上学,救燕老板。”
“燕老板你不认识?”
萨西比划了一下,继续说道:“认识,长得有这么高,手臂有我这么粗。”
“既然认识,你不该叫他哥么?”
萨西摇摇头,说道:“东区人讲究礼节,我和燕老板的关系有点远。”
艾比眨了下眼睛,打算带着萨西离开。
台上的时晏发现了不对劲,今天的对手特别弱,好像是让着他似的。
台下观众的眼睛摄在他的身上,时晏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看着躺在台子上不停叫唤着的对手,大脑在裁判走过来的间隙飞速运转着。
余光扫过混乱的观众席,他见到了萨西的影子,被艾比拽着踉踉跄跄的。
“等等!”他高声呼喊一句,叫住了艾比。
是他想错了,燕桥松那么精明的人,手下也不会这么蠢笨,仅凭一张有标识的身份卡就认亲。
艾比回过头,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姿势横在了萨西的脖颈上。
时晏瞳孔缩成一线,很快恢复过来。
“你们去哪儿?过来。”
观众静下来,齐刷刷看着中央的时晏。
时晏喘着粗气,目光定定地看着两人。
中间的观众门早已经退开了。
萨西察觉到不对,朝着面前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向着时晏跑过去。
艾比叫了一声,骂道:“给我抓回来。”
观众席嗡地响了一下,原本站定的人立即散开了。
萨西差一点就跑到了时晏面前,被一个壮汉抓着脚踝提起来。
“哥!”
萨西叫了一声,倒挂在那人身上。
时晏的脚动了一下,看向艾比。
“你这是什么意思?”
艾比从嗡嗡营营的人群里走出来。
“你是东区派来的?”
时晏压低眉眼,“我和东区有大仇。你这是要造反,对得起你老板吗?”
艾比夸张的叫了一声,“你还真把他当成你哥了?我给老板卖命这么多年,还真没听说过他有个弟弟,就算有,至于等老板被抓了才出现吗?”
时晏的手肘猛地向前一别,卡在了一人的腹部,趁那人松劲儿的功夫抓着萨西的肩。
萨西被抓着肩膀,好歹正过来了。
他的脚还在那人手里,整个人横在半空,别提有多难受了。
时晏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给我放开,我哥就这么一个儿子,扯坏了你们赔得起吗?”
这番言论如此惊世骇俗,不仅萨西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艾比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掏着耳朵问:“你说什么?”
时晏没理他,趁着那人惊骇的空当把萨西的脚夺回来,抱着萨西就坐在地上哭。
“我哥的命好苦啊,从小没了爸妈,好不容易有个儿子,还要让我带着遮遮掩掩地过日子。现在更是没了音讯,这可让我们叔侄俩怎么活啊!”
时晏悲愤地捶着地面,萨西被他的声音感染,不由得鼻头一酸。
艾比沉默片刻,不知道信没信,翻了个白眼说:“……你可真不要脸。来人,给我带下去。”
时晏拉着萨西站起来,还没平定内心的悸动,继续输出:“等等,先别急。你这拳场有问题。”
艾比不耐烦了:“你真把自己……”
说到一半,他掀起眼皮,拳场里的灯光已经关了,时晏站在黑暗里,只有半张脸露在微弱的星光里。
他的眼皮折出一道褶皱,显得深邃。
“表演赛没必要存在了,既然观众给了那么多钱,就得来点真枪实刀的,省得丢了客源。死了人也没关系,这地方这么偏僻,没人会发现的。”
时晏的声音不算太急,每一句都像是在艾比耳边炸雷。
他喃喃说道:“老大还真是这么说的,你真是他弟啊。”
时晏揩去额头的汗水,看起来很潇洒。
他看了一眼艾比,意味显而易见,不然呢。
艾比咽了口唾沫,“那老板让你来干嘛?”
“你有没有脑子?我哥都被关进去了,临走之前只给我塞了一张身份卡。我怎么知道他让我干嘛?”
艾比听着这一口险恶的腔调,发现时晏和老板简直是一脉出来的。
时晏咳嗽了一声,接着话茬儿说道:“现在不能贸然去东区的产业,我先让这孩子去西区上学打听打听。”
艾比一想,也是,现在东区的产业都被监视着,只有这里太偏僻了没人发现,倒是一处藏身的好地方。
艾比彻底信服了,他挥手示意让周围的人散开。
时晏没等他开口,先说道:“今天就这样吧,你停了一天的活动搞我,其实也是为了你老板。咱们各退一步,明天再谈。”
艾比求之不得,亲自将两人送出拳场,马上转身让手下去安排表演赛的事。
时晏绷着脸一路走到车站。
萨西张了张口,手心一痛。
时晏死命攥着萨西的手,小臂打着细小的哆嗦。
萨西闭上嘴,跟着时晏上车,下车,一直到荒星。
圣女像缓缓盖住底部的黑洞,慈悲的眼睛看着惊魂未定的两个人。
时晏半跪在地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对不起,哥不该带你冒险。”
萨西被时晏带进怀里,再次闻到了温暖的松香。
这次的松香里掺杂着时晏的汗水和血腥气,萨西轻轻地耸动着鼻子,一时间有些无措。
他慢慢抬起手,像时晏安慰他一样慢慢抚摸着时晏的脊背。
“哥,没关系的。”
两人互相拥抱着,发丝交缠。
好像这样就会把后怕抛诸脑后。
时晏缓了一会儿,站起来拉着萨西的手。
萨西鼻尖还留存着松树的香气,他回过神来,试图劝说:“哥,拳场里不太安全,咱们还是别去了吧。”
时晏倔的像驴,这时候恢复过来,笑了一声说道:“放心吧,以后会好起来的,他都信了。”
萨西犹豫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时晏从此就走上了这条回不了头的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