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清晨,沈夜比往常醒得更早。天边才泛起鱼肚白,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窗外,几只早起的麻雀在枝头跳跃,发出清脆的啼鸣。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赤着脚跑到窗前,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气。雨后清晨的空气带着青草的味道,花园里那丛"安妮女王的蕾丝"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今天是星期五。"沈夜小声对自己说,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窗帘。
厨房里已经传来王妈忙碌的声音。沈夜拉开衣柜,取出那套温言给他买的新衣服套上,一件浅蓝色的衬衫和米色短裤。
浴室里,沈夜认真地刷着牙,泡沫沾到了鼻尖也浑然不觉。在对着镜子时,发现自己的刘海又长了些,遮住了点眉毛。他飞快地洗漱完毕,对着镜子整理了好几次衣领,又用手沾水压了压那撮总是翘起来的头发。
"小夜,来吃早饭啦!"王妈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沈夜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却在最后几级台阶上突然放慢脚步,像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地走进餐厅。今天的早餐是奶黄包和豆浆,但他吃得心不在焉,眼睛不停地瞟向墙上的挂钟。
"少爷要晚上才能到呢。"王妈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眯眯地说。
沈夜低头咬了一大口奶黄包,含混不清地"嗯"了一声。
沈夜只是匆匆吃了几口,就跑到书房去了。他拿出那本数学练习册,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做题。可数字在眼前跳动,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最后,他索性合上书,跑到花园里去了。
晨露还未散去,打湿了沈夜的裤脚。他蹲在那丛白色小花前,小心地拔掉周围的杂草。阳光照在他的背上,暖烘烘的,但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
这些花比上周又长高了些,有几朵已经谢了,结出了细小的种子。沈夜轻轻碰了碰那些种子,想起温言说过"以后这一片都交给你了"。
"小夜,"王妈走过来,"要不要帮忙整理书房?少爷回来可能要用的。"
沈夜立刻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草屑。整理书房是他最喜欢的工作,因为可以碰温言的东西,那些整齐排列的书本,那支永远放在固定位置的钢笔。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书房,将木质地板照得发亮。沈夜赤着脚站在书桌前,手里攥着一块干净的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桌子。
其实书房很整洁,但他总能找到事情做,调整书本的角度,擦拭已经一尘不染的桌面,或者只是单纯地整理那些根本不需要整理的纸张。
书架上,书籍按照高度排列得整整齐齐。沈夜随机抽出一本,翻开发现书页边缘有许多细小的笔记,全是温言清秀的字迹。他忍不住一页页翻看,仿佛这样就能离温言更近一些。
书柜最下层的一个灰色档案盒吸引了沈夜的视线,那是他之前从未注意过的。
档案盒很轻,表面落了一层薄灰。沈夜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打开了它。里面是一叠泛黄的奖状和几张照片。最上面那张照片里,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捧着和他脸差不多大的奖杯,表情却严肃得不像个孩子。
照片上的温言穿着小西装,眼神已经和现在一样沉稳。但沈夜却注意到,身旁的人群里,只有王妈和周管家。
沈夜没有多在意"原来哥哥从小就这么厉害..."沈夜轻声说,小心地将照片放回去。
档案盒底部有一个牛皮纸信封,没有封口。沈夜倒出里面的东西,是几片干枯的花瓣和一张铅笔素描,素描上是一株向日葵。
沈夜突然想起王妈讲的故事。他轻轻碰了碰那些已经脆弱的黄色花瓣,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那个偷偷在工具房养向日葵的小温言。
"小夜?"王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在做什么呢?"
王妈走进来,看到打开的档案盒,笑了笑:"那是少爷小时候的东西。"
沈夜偷偷看了眼那个档案盒,小声问:"哥哥...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吗?"
王妈的笑容淡了些:"少爷从小就很独立。老爷夫人工作忙,他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沈夜的睫毛颤了颤,心里泛起一阵酸涩。他轻轻合上档案盒,用软布仔细擦去上面的灰尘,然后把它放回原位。
那个在世人眼中完美无缺的天才少年,在沈夜心里,渐渐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会疼会痛的真实存在。
整理完书房,沈夜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阳光正好照在书桌上,他轻轻关上门。
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暮色。温言快速收拾好书包,拒绝了林嘉明一起去打篮球的邀请。
"哟,今天这么着急?"林嘉明好奇地凑过来。
温言没有回答,只是将最后一本笔记塞进书包,他的动作依然有条不紊。
走廊上的阳光很好,照得他不得不眯起眼睛。他看了眼手表,四点二十分,如果路上不堵车,六点前就能到家。
校门口,周叔的车已经等在老位置。
温言拉开门坐了上去,车子驶离校园,窗外的景色由城市渐渐变成郊区的绿意。
暮色渐浓,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温言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思绪却飘回别墅的花园。不知道那丛白色小花有没有被照顾好,不知道沈夜这周又解出了多少道难题。
"少爷,"周叔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前面修路,可能要绕一段。"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的雷云正在聚集。
当第一滴雨砸在挡风玻璃上时,温言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两下。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玻璃上来回摆动,像某种焦急的节拍器。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沈夜站在二楼窗前,看着远处的乌云一点点逼近。第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窗帘。
"下雨了,"王妈担忧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少爷的车到哪了。"
沈夜转身跑下楼,从门口的伞架上拿了一把最大的黑伞。他站在门廊下,雨水溅湿了他的裤脚,但他一动不动,眼睛紧盯着车道尽头。
车子拐上熟悉的山路时,温言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雨幕中,别墅的轮廓渐渐清晰,二楼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沈夜的手心出了汗,伞柄变得滑溜溜的。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车灯的亮光。
车灯在雨幕中开辟出一条道路,缓缓停在了别墅门前。温言刚推开车门,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举着伞冲了过来。
"怎么站在雨里等?"温言皱眉,声音却比平时柔和。
沈夜的头发已经湿了一半,睫毛上挂着水珠,在门廊的灯光下闪闪发亮。他踮着脚,努力把伞举高,想要遮住温言,却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露在了雨中。
温言接过伞,顺势揽住沈夜的肩膀将他拉近。男孩的身体冰凉,却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变得僵硬,然后又慢慢放松。
"进屋。"温言说着,手却没有松开。
门廊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一高一矮,却奇妙地契合。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们周围形成一道透明的水帘,仿佛把世界隔在了外面。
王妈站在门口,看着雨中渐渐走近的两个身影,突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抱着纸箱站在暴雨中的少年。时光流转,当年的少年已经长大,但眼中的那份温柔,似乎从未改变。
雨水顺着沈夜的发梢滴落,在他脚边积成一小滩水洼。温言的手掌能清晰感受到男孩单薄肩膀传来的轻颤,湿透的衣料下,沈夜的体温低得惊人。
"去洗澡。"温言松开手,声音比雨声更沉。
沈夜仰起脸,嘴唇因为寒冷微微发白,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冷......"
温言眉头蹙起,目光扫过沈夜湿漉漉的裤脚和滴水的袖口。他伸手接过周叔递来的干毛巾,直接按在沈夜还在滴水的头发上。
"会感冒。"温言的声音不容反驳,手上的动作却意外轻柔。毛巾吸饱了水分,沈夜乱翘的黑发被揉得更乱了,像只落汤的小动物。
温言拿来一套干净睡衣递给他,"听话。"
沈夜抱着睡衣,睫毛上还挂着水珠,目光却黏在温言身上,仿佛怕一转身对方就会消失。温言看出他的犹豫,难得地补了一句:"我就在这里。"
浴室里水汽氤氲,沈夜把脸埋进蓬松的毛巾深深吸气,这是温言常用的薰衣草香。热水冲走了身上的寒意,却冲不散心里那股雀跃。隔着门板,他能听到外面隐约的说话声。
沈夜洗得比平时快,生怕错过一秒温言在家的时间。他套上睡衣时发现袖口长了一截,这才意识到温言递给他的是自己衣服。布料上残留的熟悉气息让他耳尖发烫,连忙把袖子卷了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