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温言站在黑色轿车的后座旁,面无表情地看着管家周叔撑开一把黑伞。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沉闷而规律,像极了今晚宴会上那些无聊的寒暄。
“少爷,小心台阶。”周叔微微躬身,将伞完全倾向温言那边,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雨水打湿。
温言已经习惯了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迈步向车子走去。
今晚是父亲五十岁寿宴,作为温氏集团的少爷,哪怕再讨厌这里,他也必须在场,必须得体,更必须完美。
温言忽然想起宴会上父亲看他的眼神,那种评估商品般的目光,仿佛在检查一件货物是否符合标准。
就在周叔为他拉开车门的一瞬间,一声微弱的闷哼从附近的小巷传来。温言本不该在意的,温家的规矩是“不插手无关事务”,但今晚不知怎么,他鬼使神差地转过头。
巷子里,几个模糊的身影围成一圈。借着路灯昏黄的光,温言看见他们中间蜷缩着一个更小的身影。
“少爷,请上车。”周叔的声音透着催促,“这种地方常有小混混打架,不值得关注。”
雨水顺着温言的刘海滑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但就在那一瞬间,被围殴的男孩抬起了头,他们的目光穿过雨幕短暂相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漆黑、倔强、充满不甘,却又藏着深深的绝望。温言的心脏猛地一紧,那眼神太熟悉了,就像每天早晨他在镜子里看到的那样。
“住手。”温言的声音不大,却让巷子里的动静停了下来。
周叔倒吸一口冷气:“少爷!”
温言已经迈步向巷子走去,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西装外套。周叔慌忙跟上,试图用伞为他挡雨,但温言走得很快
巷子里,三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男孩正按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被按在地上的男孩右腿不自然地弯曲着。他的脸上满是泥水和血迹,但那双眼睛依然亮得惊人。
“瘸子还敢偷东西?”为首的黄毛揪住男孩的衣领,“把面包交出来!”
男孩死死抱着怀里的东西,右腿不自然地弯曲着,却一声不吭。雨水冲掉他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双漆黑倔强的眼睛。
“滚。”
冷冽的童声让混混们一愣。他们回头,看见一个少年站在巷口,西装革履,面容精致,眼神却冷得像冰。
“哪来的小少爷?”黄毛嗤笑,“劝你别多管闲”
周叔适时地出现在温言身后,高大的身影和威严的表情让混混们立刻噤声。他们认得这种气派,那是惹不起的大人物才有的排场。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混混们松开那个男孩,灰溜溜地消失在巷子另一端。
温言走近那个男孩。对方立刻蜷缩起来,脏兮兮的手护住头,显然是长期挨打形成的条件反射。
周叔将伞偏向温言。
“能站起来吗?”温言蹲下身,从周叔手里接过伞,伞面倾向少年。
少年愣住了。他想过可能是拳脚或辱骂,但绝不是一把遮雨的伞。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眨了眨,流露出困惑。
温言这才看清他的面容。虽然脏污不堪,但骨相极好,尤其是那对微微下垂的眼角,让人想起雨天被淋湿的小狗。
“你偷东西了?”温言问。
男孩摇头,这才露出怀里半块被雨水泡烂的面包,是从垃圾箱捡的。
温言看清了男孩的脸。十岁左右,很瘦,右腿不自然地弯曲,应该是脱臼了,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黑夜中的星星星。
“要跟我走吗?”温言伸出手。
男孩瞪大眼睛,脏兮兮的脸上写满警惕。
“少爷!”陈叔低声劝阻,“这不合规矩...”
温言没理会,手仍悬在空中。
雨越下越大,男孩开始发抖破旧的衣服根本挡不住寒意。
男孩仍在犹豫,但一阵寒风吹过,他瘦小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温言不再等待,直接伸手将他拉了起来。男孩轻得怕,温言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他抱了起来,虽然温言只有14岁,但他的身高却比早已同龄人高上了许多。
“少爷!”周叔的声音几乎可以称得上惊恐了,“这孩子又脏又病,万一传染给您...”
“开车。”温言抱着男孩走向轿车。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但男孩仍在发抖。
雨水敲打在车窗上,形成一道模糊的水帘。
男孩警惕地打量着车内奢华的装饰,身体紧绷得像只随时准备逃跑的小兽。
周叔从后视镜里投来不赞同的目光,但温言视而不见。他看着怀中这个陌生的男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如此冲动的事。温家的少爷从不冲动,温家的少爷永远冷静自持。
但今晚,他不想做那个完美的温家少爷。
轿车驶入别墅时,沈夜睁开了眼睛。透过雨幕,他看见一栋灯火通明的巨大别墅,男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
别墅里灯火通明但却很安静。除了管家陈叔和保姆王妈,这里几乎没有别人会来。母亲去世后,父亲再婚后有了新的家庭,这栋房子不过是安置“前妻留下的瑕疵品”的地方。
沈夜站在玄关,湿漉漉的脚印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格外刺眼。他盯着自己脏污的布鞋,不敢再迈一步。
温言脱掉被雨水打湿的西装外套。
“少爷回来啦?这是?天呐!”保姆王妈惊呼出声,慈祥的眼睛里满是心疼,“这孩子怎么浑身是伤?快进来,别怕...”
王妈是一位圆脸盘,黑发中夹杂着许多银丝,都整齐地挽在脑后,眼角有很深的笑纹,手上布满操劳留下的茧子。系着一条的蓝格子围裙。
王妈原本是一个寡妇,无儿无女,丈夫走后,欠下的债便留给她了,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沈夜母亲替她还了债,还给了王妈一份当保姆的活,沈夜母亲去世后,其他佣人都被调走了,只有她和周管家自愿跟着“不受宠”的小少爷。十几年年来,她既是保姆又是半个母亲,是温言童年的温暖来源之一。对温言像对待亲孙子般疼爱,知道他外表冷漠内心孤独,总想方设法让他多吃点。
她伸手想拉沈夜,男孩却猛地后退,差点被自己绊倒。
“王妈,别碰他,他害怕。”温言拦住王妈。
“准备一间客房,再叫医生来。”
沈夜低着头,手指绞紧衣角。温言发现他左手小指有道陈年伤疤,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
王妈看向周叔,后者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温言俯下身,修长的手臂穿过小家伙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他单薄的背脊,稍一用力便将人整个抱了起来。小家伙湿透的身子在半空中轻轻一晃,像片被雨水打落的树叶,本能地往温暖处瑟缩。
“别怕。”温言低声说,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温言抱着他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走得极稳。
“这孩子...”王妈压低声音,眼中盛满怜惜,“怎么这个样子?从哪里来的?”
周叔轻叹一声,皱纹里藏着无奈:“少爷回来时在巷口捡着的。若不是少爷经过...”他顿了顿,“怕是早被人打死了。”说罢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老爷寿宴上少爷都没动筷子,你去准备点什么吃的。哦,给那孩子也准备一份。”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去收拾客房。
“好。”王妈应着,目光却仍追随着楼梯方向,那里早已不见人影。
温言的卧室在二楼东侧,是整个别墅最好的位置之一。温言抱着他径直走过自己的房间,将他带进了卫生间。巨大的浴缸已经开始注水,热气很快弥漫了整个空间。
温言声音放轻了些:“能自己洗澡吗?”
没有得到回应。
“…”
温言低头一看,小家伙不知是因为太累了还是怎么着,竟然睡着了。
温言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小心地将人放下,手扶住少年单薄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臂弯里:“那我帮你。”
温言脱下了他的衣服,他背上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痕,有些看起来是最近才留下的。温言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伤疤,眉头越皱越紧。
温言卷起衬衫袖子,拿起海绵和沐浴露,帮他清洗,他的右腿比左腿粗壮一点,明显是肿胀,膝盖处有不自然的凸起。温言更加轻柔地清洗着那条腿。
热水冲走了泥污和血迹,露出沈夜原本苍白的皮肤。
“洗完之后的小家伙明显焕然一新了”温言心想,“他长得其实挺好看的,皮肤也挺白,还有…那里……咳咳,自己在看哪里。”温言赶紧别过目光。
求收藏
修改了一下段落和符号问题
6.24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雨夜捡来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