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比枫林镇要大得多,中午烈日当空还人来人往,路上行人各个穿的周正整齐,就连路边的乞丐,看起来都比枫林镇的要圆润一圈。
灵州商人不少,但是想谢家这样做到富甲一方的还真不多,路上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谢家的所在。
“啧啧,这门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时郁在谢家对街站着,没有做过多的掩饰,不过给自己买了把扇子,学起徐清的范儿,也算是一种遮掩。
其实时郁不大会与人打交道,自从他下山以来,一直是板着个脸直来直去的样子,看起来高冷至极了,其实是他实在没什么能与人推杯换盏的能力,干脆就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无人打扰,自己还舒服些。
就比如现在,时郁竟然大步朝谢家走去,根本没考虑自己现在这不着边的身份人家搭不搭理他。不出意料,果然要被拦下来。
“诶诶,你,干嘛的,不言不语的就想进谢家的门?”谢家侍卫第一次见这种横着就想走进谢家大门的人,严肃之余颇为震惊。
“找人。”时郁抬手推开挡在他面前的长枪,而后将手一背,立于原地。
“找谁?”
“谢浪。”
这人奇怪了,居然指名道姓要找刚出生没两天的小少爷,难不成还是上辈子的朋友?谢家侍卫被时郁惊得大脑都停止转动了,居然说他去跟少爷禀报。走到一半想起来不太对,还是去找了谢潮生。
“来找浪儿?”谢潮生听到这话倒是冷静许多,他心里清楚,谢浪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必会被那些人盯上。
“是的老爷。”
谢潮生眉头微锁,“来者模样可看清了?”
“看清了,身量近八尺,面目清秀,手里拿着把扇子,穿的倒是书生模样,身上一点书生气都没有。”侍卫稍微回忆了一下刚刚在门口看到的人。
就算来的只是一个人,谢潮生也不敢随意放人进来,谢浪是他好不容易的老来得子,好死不死正好就是那些人要找的人,江湖上传言只要是他们要找的人,就没有他们得不到的,这几十年来,唯独那一次,有人逃过了他们的魔掌。
“传令下去,全府戒备,这段时间任何人不得进府,尤其是夜里,更要戒备起来,一个苍蝇都不许靠近小少爷。”
虽然说谢家只是个有钱的富商,不如那些武林世家个个都身怀武艺,也招揽了一些有能力的暗卫,保护自家的安危,即便不是因为那些人虎视眈眈,自家树大招风也需要些能人异士来保护。
小侍卫一出来就联合其他侍卫一起把时郁赶走,时郁心里震惊,不明白自己来救人为何要被赶走,脸上还依旧装作高冷不在乎。
直接进不去,时郁只好回客栈另想办法。
恰好,时郁回到客栈不久,左铭也回来了。
左铭推开门,一个跨步直接坐到时郁对面,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灌下半壶茶,缓了好一会才平稳了气息。
“怎么,外面有狗追你?”时郁给自己也倒了杯水,但是又被左铭抢了去,时郁只好再拿个被子给自己倒上。
“什么狗,你不知道,我几乎把这灵州城跑了个遍,就为了找这条最隐蔽的路。”左铭从怀里掏出那张时郁之前给他的纸,已经被他用的皱皱的了,上面画的也还算清楚。
“喏,从这里,往这边,再到这棵树,够高,轻功一下应该能过城墙。”左铭计划的路线很好,可以说只要前面的计划完成的好,基本万无一失了。
时郁拿起这张地图,叹了口气,“你叹气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左铭都要跳起来了,自己跑了这么久才画好的地图,计划了这么好的路线,他时郁居然在这叹气。
“唉,可惜了,用不上了。”时郁将地图折上,放到左铭面前。
“用不上?为何用不上?”
左铭几乎要抓狂了,自己辛辛苦苦跑的路线,居然就用不上了。
时郁见他这样,把谢府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加上自己在离开之后,折返回去看到谢府守卫增加,甚至还看到了暗处的暗卫。
想要安安静静地带走这位小少爷是不可能了,只能暗中保护,以免有人来抢,但是又要保护多久呢?
“无论多久,定不能让幽寂崖的人把人抢了去!”左铭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一直很坚决,他不希望再出现像他一样家破人亡的可怜人。
但是,时郁还想着苍梧山上的师父,自己离开这么久,师父会不会觉得他不再回去了,会不会又收了个小徒弟就忘了他了,不知道师父有没有按时吃饭,是不是又下山偷偷买酒上来喝,有没有在树林里睡着,是不是瘦了。
时郁的思绪已经要飘到苍梧山了,好像黎栎就在他面前了,左铭一把给他拉了回来。
“今晚我们就去谢家附近看着吧!”左铭抓着时郁的手,还激动地摇了两下。
“嗯。”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在西边游荡的云,又见炊烟起,暮色笼罩大地。
时郁和左铭在谢家对面找了个吃馄饨的摊位坐下,招呼店主上了两份馄饨,还顺便打听了一下关于灵州城的事,不过,自然不是时郁这个不善交际的人能想到的,左铭毕竟在江湖上混了几年,打听消息还不是信手捏来。
“老人家,您是一直在谢府对面摆摊吗?”在时郁看来,左铭对着店主这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实在是有点假。
但是老人家看着左铭的笑就很舒服,“诶,是啊,摆了十多年了,小娃子,你不是本地人吧?”
“老人家眼里真好啊,我跟我兄弟是来灵州游历的,从来没到过这么繁华的城,老人家给我们说道说道呗,我们初来乍到,不知道这城里有没有什么趣事?”
老人家认真想了一下,“有趣的事……”
左铭看老人家想得似乎有点远,抬手往谢家指,“就比如说这家,可有什么趣事?”
“谢老爷嘛,待邻里乡亲都挺好的,这不,终于在不惑之年得了个大胖小子,但是听说生的日子不对,给人盯上啦。”老人家看样子也是个爱八卦的,往前凑了凑,“这不,最近城里来了一批奇奇怪怪的人,好像在打听谢家,谢家守卫比往日多了几层。”
“买馄饨的,还做不做生意了!”
左铭本来想接着问下去,可是店主婆婆给人叫走了,也实在不好打扰人家生意,只好作罢。
待店主走后,左铭凑到时郁身边,“诶,时兄弟,你说,老人家说的会不会是幽寂崖的人?”
时郁嫌恶的往边上坐了坐,伸手推开左铭的头,“有可能。”
被推开之后,左铭丝毫没有一点眼力见的,继续往前凑,“你说,咱们要不要今晚在这守着?”
“可以,”时郁再次推开靠近的左铭,“但是,你别离我这么近。”
“哦哦哦,好好好。”左铭摸着脑袋,笑的憨傻,往回坐了点。
是夜,华灯高挂,摆摊的小贩都已回家,沿街的店铺还亮着灯的也所剩无几,时郁左铭找了个离谢府最近又比较隐蔽的地方,醉香楼。
楼如其名,是个姑娘接待恩客的好地方,可常年待在苍梧山的时郁不知道,只晓得这位置观察谢府确实不错,左铭也强烈推荐,说这个地方,没人会管他们是不是生面孔外地音,隐蔽性也极高。
时郁被左铭忽悠着进了醉香楼,刚一只脚跨进门槛,迎面飞来一个东西,时郁本能反应捉住了它,拿到手上一看,居然是一枝白牡丹。
“时兄弟好福气啊,一来就有姑娘看中了你。”左铭拿过时郁手中的白牡丹,知道时郁不懂,偏要打趣时郁。
时郁皱着眉头,看着屋子里女儿们捂嘴偷笑,身着轻薄,还有男人袒胸露乳,放浪至极,“什么意思,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诶诶,时兄弟别急,”左铭招来在一旁接客的老鸨,“给我兄弟俩来一间厢房,请丢花的这位姑娘来就行。”
老鸨接过左铭丢来的一锭银子揣进怀里,“大爷,一个姑娘就行了么?”
“让你叫你就叫,这么多话做什么?”左铭又摆出一脸严肃,手还拽着时郁,怕他转身就走。
老鸨一脸我懂的表情,低声跟左铭说别把她的姑娘弄伤了,摇着手帕就走了,两个龟毛过来,引了他们两个到二楼的里间,靠街边的位置。
时郁一直忍着没发作,等厢房里只剩他们二人,时郁终于忍不住了,眉头深锁,“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左铭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坐下给他倒了杯水,递到时郁面前,时郁在左铭对面坐下,只是攥着茶杯,没有喝。
“这是个妓院,也就是男人出来找乐子的地方,刚刚说话的是这个店的老鸨,其实也就是店主人,时兄弟常年待在山上不了解也很正常,刚刚给你丢花的姑娘,是琉金阁在灵州的眼线。”左铭说完,也给自己倒了杯茶。
时郁在心里稍微思索了一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既然琉金阁在灵州有眼线,你下午找路线为何还这么麻烦?”
这话一出口,左铭差点被自己呛到,“咳,还不是因为,咳咳,还不是因为我想让你看看我还是很有用的,你可以带上我,我要人帮忙如何体现我的价值啊!”
说话间,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抱着个双凤曲颈琵琶推门进来,朝着时郁福了福身子,“泠歆给两位公子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