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望在那忧心自己的链子。
顾谅在那里懒懒地靠着。
病房里本来就只剩下了王医生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现在冷不丁多发多了一个声音,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去。
就连倚在床边,还在埋头打字的顾谅也望了过去。
奚望也睁着他刚刚才能够看清的大眼,直愣愣地盯着门口。
若刚刚大家还只是被声音吸引,现在完全就是被衣着吸引到了。
只见来人外着黑色的军装大衣,里面着双排纽扣黑色上衣、下身着黑色军裤、白色衬衫配黑领带。
剪裁合身的布料与他极其优秀的身材相得益彰,修长有力的小腿被皮质的军靴勾勒出利落的线条。
腰带束缚着劲瘦窄腰,平时手指被黑色的手套包裹。
一个字,帅。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奚望的第一反应是
这是弗尔里斯?
他怎么在这?
他怎么变老了。
而且他怎么还穿着军装?
他不是最讨厌军人吗?
看到弗尔里斯正搔首弄姿的在门口摆姿势,奚望更觉得诡异了。
这闷骚的男人根本就不是他认识的弗尔里斯。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眼见着这奇形怪状的人正朝自己走过来,奚望的眼神逐渐呆滞。
像是鱼没有了脑子。
终于,脑容量不够的他“砰——”的一声倒在了床上。
弗尔里斯本来还在那里摆pose,试图用最帅的模样帅活奚望,从而让他感受到救世主到来的喜悦。
不过眼见着奚望的双眼越来越无神,瞧着越来越傻,他也装不下去了。
弗尔里斯大步流星地朝奚望的方向走去,将奚望撑了起来,还用还戴着手套的手将奚望的脸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最后他将手放在奚望的头上,嘟囔道:“没发烧啊,怎么傻愣愣的。”
一旁的顾谅见状没忍住冷笑出声,看着刚刚那人给他发来的消息——我刚叫了人来,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你再守一会儿就好。
他的手指微动,忍了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朝聊天框里打字说——你找个傻子过来干嘛?
两个智障手牵手寻欢乐么。
眼见着弗尔里斯还在那摸来摸去,为了保护奚望的清誉,同时也是为了满足自己发小的占有欲,最重要的是为了保住弗尔里斯的小命,顾谅终于出声了。
“你什么时候继承了盛衍的能力?”
盛衍——Lv4Aalpha。
其A1能力为透感——能够透过外界干扰直接判断人体构造和需求。
简单来说,也就盛衍可以透过手套还能感知到奚望有没有发烧。
听到顾谅的冷嘲热讽,弗尔里斯这才将视线从奚望的身上收回。
反应过来又连忙将手放下,因为觉得很没有面子,脸都涨红了,愤愤地说:“我这……我没戴手套也不敢碰他啊!”像是终于找到了借口,弗尔里斯最后的语气都硬气了几番。
不过顾谅显然不认账。
“呵—”
“呵什么呵!我说得本来就是实话。”弗尔里斯闹了个红脸,顾谅尖酸刻薄让人心凉的话也没有让他如坠冰窖,反而让他更像在火上烤一样。
他本来就很讨厌顾谅,现在更讨厌了。
他的腿愤愤地望顾谅那边一跨,双手交叉。
而顾谅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好像刚刚出声讽刺的人不是他一样。
为什么不能碰自己?
刚刚还在装僵尸的奚望终于活了过来。
像是被命运又推回岸边。
其实,在刚刚弗尔里斯戴着手套碰他时,他就已经缓过来了。
就像是气球终于有了气,还是氢气,马上便能上天了。
这二百五才是他认识的弗尔里斯。
奚望朝他看去,长呼了一口气。
不过现在比起弗尔里斯,他现在显然更在乎那句话。
为什么不能碰?
是因为他有什么传染病吗?
可是他怎么不知道?
“啊……”在奚望的不断尝试下,嗓子终于可以发声了,虽然还有些哑,但好歹还能听。
但现在嗓子终于能发声了,奚望却先想起了另一个事情。
“各位——能先静静吗?”
听到奚望的声音,弗尔里斯的声音马上歇了下来。
就连顾谅也停止了对弗尔里斯的攻击。
不过奚望现在没有时间理会床边那两个刚刚结束冷嘲热讽和拼命找补的两人,而是将视线转向床尾的王医生。
其实奚望觉得这个医生也很不靠谱,无论周围有多吵,他都一脸和蔼的看着奚望,也不开口说话。
如果王医生知道奚望的想法的话,一定会笑得更加慈祥,傻瓜,跟你讲有什么用。
果然,王医生现在也正在一脸慈爱的看着他,见他转了过来,神色不禁正色了几分,柔声问:“怎么了?”
“请问,我的项链在哪?”奚望边说边用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这一次他记住了右手有伤,不能动右手。
“项链?”王医生下意识顺着他的左手往他脖子看去,说:“这个……我好像没在你身上看到过项链。”
怎么可能没看到!
听到这个回答,奚望的眼睛腾地一下就睁大了。
看到奚望这个反应,顾谅倒是没由来地想起危止手腕上好像缠着一条链子。
会是奚望口中的项链吗?
看见奚望还在执着询问的样子,顾谅想了想,说:“这个,项链可能在家属身上。”
是不是在危止身上,他也不确定。总之,先稳住奚望就好。
什么家属?我什么时候有家属了。
难道是维查玛吗?
不过还没等奚望来得及详问。
弗尔里斯就先一步反应过来了,连忙往他身上扒了上去,瞳孔轻轻收缩,眸中流露出一丝诧异,问:“你不是变哑巴了吗?”而且“你的第一句话居然不是对我说的。”
战火逐渐转移到奚望和弗尔里斯身上。
王医生看了看光脑上显示设备已经准备好的提示消息,随后向顾谅无声地示意到自己要出去一趟。
然后静悄悄地离开了病房。
顾谅先是有礼貌地向王医生点了点头,又暗自懊悔,因着忙着对付弗尔里斯,顾谅都忘记继续禁锢奚望的手了。
他拂了拂衣袖,嘴角微微上扬,最终形成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说:“谁说他哑巴了?你梦里听到的吗?”
“危中将啊,他跟我说奚望已经醒了,只不过说不出话了。”让我不要再吃路祭的包子了。后半段他没说出口。只是忿忿地想着,凭什么认定他吃的包子,他这次明明吃的是花卷。
弗尔里斯还在沉浸在花卷当中,没观察到奚望的异样。
什么中将?
什么危中将?
哪个危中将?
像是听见关键词就行动的机器人一样,奚望条件反射地想拉住弗尔里斯的衣服,却被满身珠宝装饰扎了一手,只能改变主意去逮住他的手臂,两只大眼睛就这么瞪着他,问:“什么危中将?”
弗尔里斯不解道:“什么什么危中将,危中将就是危中将啊?”
弗尔里斯只当他现在还不知道危止荣升第三军中将的事情,同时又在想,难道奚望对危中将真的没感情?这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还问。
这种事情都不关心一下?
还是说,弗尔里斯默默地看着奚望,难道他傻了?
现在弗尔里斯看奚望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又像是看一个车祸后丧失理解能力的智力障碍患者。
真没事?
而病床上的奚望眼神微微一凝,眸光淡淡闪烁,再次问道:“哪个危中将?”
声音哑哑的,断断续续,像掉落的珠子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
可他紧紧逮住弗尔里斯的手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急切。
弗尔里斯也怔了怔,犹豫地说:“危中将就是危止啊?”
危止……
真的是危止。
可是这跟危止有什么关系。
难道肇事司机是危止?!
奚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紧接着他就看见了弗尔里斯一脸惊诧的表情。
一旁的顾谅也顿了一下,随后嘴角微微上扬。
两个人鸡同鸭讲地讲了半天还没发现吗?
顾谅的视线从奚望的脸上划过,最后停留在他的脑袋上。
有意思。
真有意思。
在刚刚说出那句话后,奚望就沉默了。
他能感受到不对劲,但秉着敌不动我不动,外人还在不多说的原则,奚望最后只是将嘴闭上了。
然后奚望听见有人喊了他。
“奚望”
“嗯?”奚望他应声扭头,吸了吸鼻子,看向了在场那个不认识的人。
敌动了。
“你现在多少岁?”顾谅倾斜着半身,就在这时通讯电话接通了。
奚望下意识地回答道:“我刚成年啊。”
哐啷,弗尔里斯刚刚进病房时随手放在沙发上的外套不知道怎么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奚望又听见了弗尔里斯的声音。
“你说你多少岁了?”弗尔里斯卓然而立的身子出现了一瞬间的颤抖,然后机械地问道。
声音中隐隐约约好像还有些颤抖。
“十八—”
花窗半开,落日的余晖整整齐齐地铺躺在窗棂,将外头梧桐叶子的落影照进病房内。
随着奚望口中的十八说出口,萨尔兰利的时间也到达了十二点。
“叮铃—”
“这里是赫尔联盟新纪法225年12月5日12点整”
“阿斯克勒中心医院提醒您,事务繁多也需早些休息。”
医院设置的提醒铃声在此时响起,如湖潭中突然泛起的惊蛰。
而奚望的注意力却没有停留在这句问候上,他回顾着刚刚听到的时间——225年。
比他记忆里的年份多了整整五年。
同一时间,刚刚招呼医护人员后回到病房打算带奚望进行最后一次检查的王医生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你叫什么?”
王医生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
“奚忘。”
王医生对这个答案没有意外,毕竟刚刚弗尔里斯已经叫过很多遍了而奚望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想到好歹是同一个人,王医生的表情稍松,又问:“你今年几岁?”
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很多次了。
而奚望的回答永远都是“十八岁。”
“......”
王医生脸色一沉。
他问:“今年几几年?”
奚望想起刚刚听到的广播声音,有些犹豫。
然后就听到王医生说:“按你记忆里的回答。”
一旁的顾谅挺直了身子,朝他看了过去。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奚望犹犹豫豫的声音。
“220年。”
唰——
空气突然安静,然后凝重起来。
然后奚望听见王医生说:“看来,还需要再做一次脑部CT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