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线 第5章 苍蝇小馆

陈己这次病的时间不短，睡梦中来回来去都是那几个片段。待到她大病初愈时已经快6月了。

她觉得病的挺是时候，正好把上台读校规给隔过去了。

在重新上学的早上，陈己下意识瞧向时钟，它仍是坏的，时间一动不动。陈己眉心微皱，压下心中的不适下楼去吃饭。陈父陈母早已在餐桌前等着她了。落座后陈己无意间问道：“冯秋是不是我当年踢球的队长啊？”

餐桌上的气氛一瞬间就变了，陈父夹了三次面包片都没夹起来后，笑着反问“伊伊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己就着陈父没夹起来的面包片，轻松夹起，一边抹着草莓酱一边回道：“没什么呀，就问问。”一口咬下面包，甜而不腻的果酱充斥在口腔里，草莓味十足，还能吃到里面货真价实的草莓果肉。

陈己像忘了刚刚的问题，一脸满足道：“还是王妈做的果酱最好吃了”

一旁的王妈在烤箱前忙碌着 “哈哈哈哈小姐喜欢就好。”

餐桌的氛围一时又轻松起来，刚刚的插曲貌似谁也没放在心上。

陈己走后，陈母长呼一口气，有些不安：“她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她是不是最近又做梦了？”

陈父安慰道 ：“放轻松，你看她还没心没肺夸果酱好吃呢，哪有想起来的样子”

心中沉寂许久的不安暗暗松动，陈母仍是掩耳盗铃般的安慰自己：“希望是想多了……”

此时此刻，坐在车上的陈己笑了一声。

两口子演技是真差劲，紧张到饭都没吃几口还觉得能瞒过她？

让她好好想想，到底在紧张些什么呢？

心里响起一声冷笑，陈己决定到学校先去见一个老熟人。

陈己轻车熟路的来到9班，跨坐在一个座位上，然后一个巴掌拍醒正在补觉的盛春朝。

“卧槽！”

盛春朝犹如惊弓之鸟般弹射起跳，看清楚来人

后又趴下去：“姑奶奶你病刚好就来折腾我？”

盛春朝和陈己是发小，他也是陈己除了吴迪唯一一个曾经在体育院还有联系的人。两家交往密切，一些没有眼力见的人总会调笑陈己和盛春朝是青梅竹马，暗示二人关系不一般。

这种人通常会得到陈己的白眼和盛春朝夹枪带棒的问候，如果这人真是傻的可以，陈己就要开骂了。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陈己和盛春朝什么关系都没有。纯纯友情。

“向你打听个人，冯秋你知道吗，是原先我们队的队长吧”

盛春朝头抬都不抬：“大姐我是游泳队的，你们女足的事我怎么知道啊”

然后他便开始挥手：“没事不要烦小爷我补觉，我昨天熬了个小通宵。”

陈己见问不出什么，给盛春朝脑袋一拳后就蹦蹦跳跳地走了。

陈己走后，盛春朝才慢慢抬起头。

班里来的同学还不是很多，从窗外可以看见正值花期的玉兰。

玉兰开了。

一股莫大的悲寂涌上盛春朝心头，这个可以称为禁忌的名字许久不被提起，久到盛春朝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不痛了，只有一道狰狞的疤。莫大的悲伤慢慢汇集成一滴开在眼角的花。

.......好遥远的名字，远得像上辈子认识的人。

他起身去对面八班，周围人来人往，确实是稀松平常的一天

“江将，今天放学等等我呗。”

江将像是刚到，正在往外拿书本。

“不”字还没说出口，江将就看到眼眶泛红的盛春朝，他默默改口说：“好。”

放学时江将果然在校门口等着盛春朝。

盛春朝熟练的把手搭在江将肩头：“诶你说咱俩都多久没在一起吃饭了？”

盛春朝想了想又说：“4年？”

“嗯。”

“真够长啊。”

“江叔叔还好吗？”

“……应该是撑不过今年了。”

俩人来到一家苍蝇小馆，买烤串的。但是店内打扫十分干净，因为物美价廉来吃饭的人很多，老板就往店门口也放了很多露天桌椅。老板是个看起来四十来岁的女性，岁月从不败美人，依稀能看出来女人年轻时的容颜，尤其是那双上挑的狐狸眼。

盛春朝点了很多，然后把菜单递给江将

江将推了回去，笑着：“你都把我那份点完了”接着朝老板说：“再来份小面。”

没一会烤串就上了。俩个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清俊面孔总是引起他人的关注。

“我家老爷子绝对不可能让我这么吃饭”盛家家规很严，吃饭更是要循规蹈矩。

“没让你干你也没少干。”江将毫不留情的拆台。

盛春朝嘴里塞的说不出话，要不然他想问问为什么江将到现在一口都没吃。

像看出盛春朝的疑惑一般，江将大发慈悲的解释：“我看你吃的挺开心，应该都能吃完。”

话音刚落“小帅哥你的面来了哈，小心烫。”江将的面就来了。

江将道谢后，也一口一口吃上。他的吃的很快，但不妨碍吃相极其好看，几乎是听不见什么咀嚼声，也听不见面条的“吸溜”声。

“今天陈己来找我了。”

江将一怔。

盛春朝自嘲地接着说：“她问我知不知道冯秋，我怎么能不知道。”

“猜出来了。”

能让盛春朝情绪波动这么大的，也就只有冯秋了，

江将想着。

看着老板在远处忙，听不到这边的聊谈，江将并没有阻止盛春朝接下来的话。

“那可是冯秋啊......”盛春朝说着就要哭，对面的江将早就把纸巾放在桌面上。

盛春朝拿纸随便呼噜了一下脸，止住话题不聊了。

那年冬天，不止他一个伤心人。

他又看向江将，瞧着他面色平静接着吃面，手却在抖。

江将想起来陈己曾经跟自己说过冯秋做面条很好吃。有一次陈己发烧，半夜实在饿得受不了，冯秋只好偷偷去厨房下了碗面。

江将到现在还记得陈己舔嘴唇的馋样，之后他特地找到冯秋想学习她那碗面是怎么做的，却惨遭拒绝。

“哈？你想学？这是我妈教我的，不传外人。”

如今吃起来，怪不得陈己那么馋，味道确实不错。

江将瞧着对面的盛春朝吃的差不多了，正准备拿钱包结账，发现盛春朝早已经把钱压在碗下。远远超过这顿饭的钱。

二人往外走去，漫无目的的散步。

突然江将叫住了走在前面的盛春朝：

“烤串好吃吗。”

盛春朝一愣，咧开嘴笑了，表情从怔愣到自嘲：“没注意。”

在笑容渐渐收回时，盛春朝又说：“诶……你

说，女生是不是一般都像爸，为什么冯秋和她妈那么像？”

江将走近，看着盛春朝蹲下去把头埋起来。

江将确实不知道，陈己就长得很像她爸，为此她老是抱怨。

“为什么我不能长得像我妈呀！我妈多好看啊。”当时的江将总是笑笑，陈己则误解成了江将也这么认为。

“你是觉得我现在不好看吗！你绝对眼瞎。”然后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其实江将的意思是她现在就很好看，特别好看，非常好看，他心里最好看的。

江将弯腰重重地拍拍盛春朝的肩膀：“我觉得这家店的面还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盛春朝“嘶”了一声：“你们两个人手劲怎么都这么大。”又呼噜了一下脸：“我得赶紧回去了要不然老爷子有的念叨我。”

然后他慢慢站起来，向江将挥挥手走了。

江将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又朝着原路返回。

没一会江将重新回到刚刚的苍蝇小馆，看见了一个人默默收拾顾客垃圾的老板，或者应该说是冯秋的妈妈。

江将也帮着她把周围的饭桌擦干净，又把塑料凳子一个个摞起来。正准备再扫扫地时被老板发现了。

“诶哟小伙子你这是在干什么，不行不行这活不用你干。”阿姨忙忙叨叨的就要拿走江将手里的扫帚。

江将稍稍弯腰：“阿姨我已经干这么多了，也不差这点。”

阿姨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说今天怎么感觉活变少了，阿姨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哎小帅哥。”

没一会阿姨“诶哟一声”，又跑过来。

“我说看你这么眼熟，是不是你们这桌多给阿姨钱了！我记得的一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吃了一桌子的烤串，和另一个只吃了一碗面的帅娃。”

江将笑着摇摇头：“阿姨我不认识他。不过您能不能教教我您这碗面怎么做的吗，很好吃。”

阿姨被江将夸的晕头转向一边笑一边同意了。

于是每天放学后，江将都会来这里帮忙，顺便学艺。也经常能看见同样来帮忙的盛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