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不肯栖 第158章 连理枝双结贺喜果

“什么东西？”

寒生不经意捂嘴道：“他和你关系不是很好嘛，对所有人都冷淡，却唯独对你……今日他也来杪秋院了吧？”

林成济的脸唰地变得通红，道：“唯独对我什么？他和我只是好朋友而已，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寒生深深看他一眼，不打算与他争辩，道：“好好好，没关系——”

“是真的啊，师娘，我们又没干过别的什么事，他就是经常会给我送吃的送衣服，跟我出去玩同我一起喝酒，又没什么……”

林成济说着说着，自己都没了底气，声音小下去，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寒生在边上看他，笑吟吟的，也不插话，就让他自己想。

没多久，他们在前方的廊道里看见了江元青的身影。他孤身一人，没有人跟着，手上捧着一束花，走路一蹦一跳，看方向，是要往何风吟院里去。

寒生同林成济躲在一处树后，江元青没瞧见他们。待他走过，寒生道：“走，跟去瞧瞧。”

林成济八卦之心也大起，毫不犹豫跟着寒生溜至何风吟院外。

后者在之前爬墙的地方缓缓探出脑袋，一眼就瞧见，何风吟还坐在那秋千上，只是手上的东西被收了起来，只是呆呆地晃荡着，不知在想什么。

江元青居然还没到，寒生感到有些奇怪。然而，就在下一秒，院门被人郑重其事地敲响了。

何风吟转过头去，瞥院门一眼，没有动作，还是坐着。寒生以为她是不想让江元青进门，没想到随后，江元青竟是自己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林成济压低嗓门道：“嚯！师姐居然还给江师兄留门！她怎么知道他会来找他？我以前要进她院子，在外面敲一个钟头她都不给我开门，还要出来揍我！”

寒生道：“嗯……当是心有灵犀吧。不过你将自己同江公子比……”

注意到寒生的表情，林成济气愤道：“师娘笑话我！我怎么啦？我还是她师弟呢，从小和她长大的，结果还当不得一个三言两语把她哄骗走的臭男人？”

寒生还是笑，道：“你怎么和你师父一样。到时候你师姐成亲那天，看你俩谁哭鼻子哭得更厉害。”

林成济道：“我才不会哭！为什么要和我师父那个狗东西比？”

说话间，寒生余光瞥见江元青将那捧花藏在身后，悄咪咪踱步到何风吟身边，将花往她面前一举，道：“阿吟。”

何风吟显然愣了一下，只知他来，不知他还带了花。明显是高兴的，双手捧过，道：“你怎么自己跑过来了。”

江元青挠挠头发，笑道：“这不是师父他们在和陆院长谈论纳吉的事，说是要对我俩的生辰八字，我觉得实在无聊，坐不住，就跑来看你了。”

何风吟抱着花，照旧翻一个白眼：“亏你还是南斗院的大弟子呢，这么重要的时刻都敢乱跑，一点责任心都没有。”

江元青嘿嘿两声：“哪里没有责任心啦？我不是迫不及待了嘛，一想到几日后就可以……”

“哎哎。”何风吟打断他的话：“可以什么？我可没说过我要嫁你，就你这种人，我在外面瞧见了，都是要追着杀三里地的！跟何况数年前结下的梁子还没完，你现在就想着所有的事一笔勾销了？别做梦！”

江元青听着，脸上的笑容消减下去。站在她面前垂首片刻，忽地缓缓跪下来，握住她一只手，道：“阿吟，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我现在也可以认真同你解释，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情况。”

何风吟居高临下看着他，没说话，也没把手抽回来。

“就是我们小时候，被各自师父领着去山里杀妖怪。那个时候你和你师父遇上了一只吃人的小妖，你师父便让你一个人去杀。结果你虽是把那妖怪杀了，裙子却被对方临死前抓破，大腿都露了出来。当时我们都在边上看着，你觉得很丢脸，就哭了。”

何风吟额角青筋凸了起来，紧咬着牙关，道：“你现在再给我复述一遍是什么意思？当时在边上嘲笑我就算了，都过这么久了，还想再让我出丑吗？”

江元青把何风吟抽出来的手再次抓住，贴到自己脸边，又靠近了些，道：“不是的，我当时，真的不是在笑话你。”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

“什……么？”

何风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江元青又复述一遍：“真的，我是觉得你很可爱才笑的，不仅可爱，哭的时候也很漂亮。但是我又有点心疼，不想让你哭。结果我嘴角都还没有收回去，你抬眼看见我，直接就挥着拳头砸我脸上来了。”

“……”

何风吟低头不语，半晌后，道：“江元青，你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是想死吗？”

江元青还是不卑不亢，将她的手掌覆盖在自己唇上，往她的掌心亲了一口，道：“如果能被阿吟杀死的话，那是我最大的幸运。”

何风吟脸上呈现出一派沾到狗屎的表情，迅速把手抽回，在衣服上蹭了蹭，道：“闭嘴，恶心死了。”

江元青依旧道：“阿吟，我想和你，像你师父和你师娘一样。”

何风吟立即道：“我不想。”

江元青继续追击，双手环抱住何风吟的腰，仰头道：“阿吟，我可以抱抱你吗？”

何风吟道：“不可以。”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是没有揍他。江元青知道何风吟这是默认了，于是跪上前，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此刻墙头上的一人一妖，呈现出一派吃瓜的表情。林成济道：“师娘，你猜他们会亲嘴吗？我猜不会，赌五个铜板。”

寒生道：“肯定会，五个就五个。”

林成济幸灾乐祸道：“那等会儿师娘要是输了，可不能赖账哦！要当场结给我。”

寒生头也不抬：“找你师父要去，要他给双倍。”

江元青抱着何风吟，越抱心跳越快。嗅闻着她发丝间的芳香，一想到几日后就可以将她娶回家，更是激动得不行。一只手捧上她的脸，小声道：“阿吟，我可以……亲你吗？”

何风吟的脸也是红得发热，脑袋往一旁瑟缩。但也没说别的，紧张地闭上眼，相当于同意。

江元青霎时心花怒放，一只手按住她的脑后，伸长脖子就要亲上去。可就在二者嘴唇相触的前一刻，从院子围墙上突然传来一阵尖声叫喊：“不算不算！这打赌不算！我不玩了！”

又有另一个声音道：“那可不行，你自己说的，得现结～”

何风吟与江元青心下大惊，立即分开，齐齐转过头，就看见围墙上趴着的林成济和寒生两人。

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他们方才觉得自己声音太大，叫人听见了。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这小两口，挤出笑容道：“嗨～”

何风吟：“……”

江元青：“……”

他们正欲问为什么他们两个会在这里，林成济突然一捂屁股，跳下墙头道：“哎哟，不行，我肚子痛，要拉屎了，我去茅房！”

看着他跑远，寒生方反应过来他是找借口溜走，赶紧也道：“额，我，我去看看姓陆的，你们玩，你们玩，不打扰了～”只一眨眼的功夫，也从墙头跳了下去。

院内两人：“……”

江元青同他师父师弟在杪秋院待了一月余，将所有的事情一一完成。

两方师父拿出小孩的生辰八字占卜合婚，得到极好的消息。洪老院长笑得合不拢嘴，陆溪屿却是全程黑着一张脸，像是有什么人欠了他钱似的。

之后的纳征，南斗院的人将带来的聘礼全部罗列在前庭广场。惹得西佛寺那边的小和尚也跑出来看热闹，指着摆在盘子里的糕点问方丈可不可以吃，被他们方丈拿法杖现场抽得哭爹喊娘。

寒生同陆溪屿一道在檐下看，越看越觉得奇怪。虽说聘礼的丰厚程度，象征了男方对女方的诚意和重视，可他们带来的，未免有些太多了……

多到，像是不止是为了娶何风吟一个。

寒生揣着这种担忧，和陆溪屿一道继续同洪院长他们开会，最终确定了婚礼日期。

在这期间，院里所有人都忙了起来，人手不够，就去西佛寺那边找小和尚们帮忙。他们自然愿意，一个个蹿得比猴还高，和两个院长好说歹说，把他们那边的檐下也挂上了红绸和喜球。

*

“哎呀哎呀，小妹妹真漂亮，咯咯咯……”

冥妖在给何风吟摆弄头发，今日是迎亲的日子。

“看我的手艺怎么样？勤学苦练多日，成效不错吧？”

何风吟身着一身大红喜服，端坐在铜镜面前，头一回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又紧张又新奇，连话也不会说，只是道：“好，好看……”

寒生在边上陪她，抱着手臂笑眯眯道：“风吟今日可真漂亮。”

何风吟脸又红得不行，道：“师娘，我师父他们……现在在哪呢？”

“大堂那边呢，在核对你的嫁妆。别看你师父平时那样，你的嫁妆可是下了血本的，弟子核对了三遍还不够，还要自己再核对，生怕给你漏了。他也是很舍不得你啊……”

何风吟耳朵有些发烫，心里又难过起来。一想到以后见师父师娘的日子少了，就有点想哭，道：“师娘，你以后会去看我吗？”

寒生知道她这是有些不想走了。安慰她道：“会的，经常会去，你不用担心。林成济也会跟着你呢，要是在那边受了什么欺负，就先告诉他，再告诉我们。他把欺负你的人打一遍，我和你师父再过去打一遍。”

何风吟破涕为笑，道：“师娘，谁敢欺负我呀……”

寒生一愣，笑道：“哈哈，我都差点忘了，我们风吟可是少年捉妖师排名第二，超级厉害的女修呢，一般人都打不过～”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被小声敲响。寒生以为是在门外守着的林成济，去开门，却发现来人是邬三。

他手上捧着一个小盒子，一副要哭的表情，道：“夫人，我，我想和师姐说几句话……”

寒生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何风吟了，点了点头，让他进去。

邬三畏畏缩缩挨到何风吟边上，瞥一眼在给她带凤冠的冥妖，有些害怕，哆嗦道：“师，师姐……”

何风吟透过镜子看他，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邬三咽一口唾沫，将手里的盒子递上：“我，我有一个礼物想要送给师姐，祝师姐新婚快乐。”

何风吟顿一瞬，笑了笑：“谢谢你啊，放这里吧。”

可邬三不放，还是那副瑟缩的样子，艰难开口道：“我，我希望师姐能现在将它打开，然后带着它出嫁……”

这么一说，何风吟好奇起来，主动接过盒子，将它打开，发现居然是一根金凤钗。

通体黄金，尾部翘起来的部分雕刻了一只漂亮的凤凰，眼睛的部位镶嵌着红宝石，看起来极为华贵。

何风吟有些惊讶，道：“你……这是你买的？”

邬三道：“我，我用我攒了好久的钱去买了一块金子，因为加工费很贵，就自己用工具磨。做了半年多，昨天刚刚做好，今日就来送给师姐……”

何风吟有些感动，将凤钗递给冥妖，让她将其戴在自己头上。戴好后，左右看看，笑容璀璨道：“真的很漂亮，谢谢你啊。”

邬三强忍着眼里的泪水，道：“师姐喜欢就好，我，我先回去做菜了……”

在他离去之后，寒生倚靠在柱子上，斜着眼睛看那支钗，知道何风吟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已经体会到对方的心思了。只是在现在这样一个场景下，不提出来，对谁都好。

等到装扮结束，冥妖为何风吟头上披上了一块红盖头，扶着她起身，道：“小妹妹，走这边。”

何风吟在路过寒生身边时，突然停住，道：“师娘，你还在吗？”

寒生连忙道：“我在。”

“师娘，你，你牵住我另一只手好不好。”

寒生赶紧照做，将她扶得稳稳的。何风吟长舒一口气，道：“师娘，小淑就拜托给你们了，她还小，不能跟我走那么远的路。而且杪秋院的实力是天下第一，北方的妖国又有师娘您镇守……就让她在杪秋院读书学习吧。”

小淑就是何风吟的小侄女，现在因为院里忙碌，没有人照顾她，就把她暂时拜托给老方丈。

寒生道：“也好，在杪秋院这边，确实要放心一些。南斗院离南丘太近了，上回他们那边一开始战争，战火直接就烧到了南斗院……你放心吧，我和你师父会照顾好她的。”

何风吟房间的门被打开，外面天光大亮，红毯从她的脚下一直铺满整个杪秋院。

晏泊尘就在外面候着，他作为新娘的师兄，是要将她背上花轿的。

小雪兔站在边上，胸口绑了一个大绣球，挥手道：“好耶！漂亮姐姐！”

何风吟在盖头下笑了笑，但别人看不见。没有听见林成济的声音，她奇怪道：“老三呢？”

晏泊尘闻言，不自然咳嗽两声：“他……现在有点事，等你到了轿子上，就可以看见他了。”

何风吟颇感异样，但没说什么，由冥妖和寒生搀扶着，趴到了晏泊尘的背上。

在晏泊尘背着她走下台阶的那一刻，周身顿起噼里啪啦地鞭炮声，有人在外敲锣打鼓，大声喊着：“新娘上轿——”

他们走出何风吟的院子，从宽阔的中堂走过。耳畔热闹非凡，就连大街上的不少民众，也全都挤到门口来看热闹。

寒生跟着何风吟，在抵达杪秋院洞开的大门时，看见了陆溪屿的身影。

门外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江元青，身着喜服，头戴喜帽，好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的身后便拉着一辆翠盖朱缨八角花轿，轿门处的红帘随风招展。在花轿之后，便是——

另一台花轿？

寒生心底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等等，为什么会有另一台花轿？江元青除了娶何风吟，还要娶谁？

但这不是重点。最让寒生生气的是，江元青娶了何风吟，居然还想娶别人？！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因为他看见了，在江元青之后，还有着一匹马，比前者骑的要稍微矮一些。上面坐着的，是沈温茂。

沈温茂？！

寒生怀疑自己看错了，用力睁大眼睛。看了半天，发现真的是他，同样身着一身大红袍，头上戴着帽子，俨然一副新郎官的打扮。

他要娶谁？！

在何风吟被晏泊尘安然送上马车，退到一边去后，寒生很快就明白了。

“放开我！给我放开！你们什么意思，想对我做什么？！！”

林成济的尖叫从院里传来，寒生扭头一看，发现他居然全身被用绳子绑成一个粽子，身上也穿着红色的喜服，四五个人七手八脚把他扛在肩上。

头上本来也胡乱盖了一个盖头，被他挣扎得掉下来，露出来的脸用胭脂水粉画得像个吊死鬼，腮上却是猴屁股一样两坨红色。

有人从地上捡起盖头，再次遮住他的脑袋。从陆溪屿身边经过时，林成济在地上看见他的脚，知道他在那，朝他破口大骂道：“去你娘的陆川涯！我要杀了你！！你为了点破聘礼把老子卖了！你敢把老子卖了！！”

陆溪屿还是摆着先前那副笑脸，朝他招手道：“嫁过去要好好听话哟，伺候好婆家夫君还有你嫂嫂，日后当牛做马就是你的事啦～”

林成济还在骂，有人拿帕子堵住他的嘴，将人抬至何风吟之后的一辆花轿边，掀开门帘，将其塞了进去。

怕他半路逃跑，来人又拿着木板把花轿门钉住，将林成济的骂声全都钉在了里面。

何风吟听见声音，自己掀开盖头从窗户边探头望。寒生瞧见，赶紧朝她挥挥手：“风吟，快坐好。他不会有事的，等到了南斗院，你去哄哄他。”

何风吟于是缩回脑袋。一声长唢呐响起，花轿所在的街道上再次响起鞭炮声。南斗院前来的弟子，以及杪秋院的大半弟子，包括寒生和陆溪屿，全都跟着。

他们会一直护送花轿到达宿宁，在那里稍作歇息，然后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