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陆溪屿从墙角爬过来,跪在寒生身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与他的视线平望,道:“我不喜欢。”
寒生:“……?”
他眼中的泪水瞬间凝结了,怔怔地望着陆溪屿,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半晌,寒生心道,原来,自己一直是在自作多情吗?眼睫垂下去,扑扇两下,转身要走。
忽地一个猛烈的拉扯,寒生被迫一头栽进陆溪屿的怀抱,被他双臂环绕在身后,搂得很紧,有些呼吸不过来。
陆溪屿道:“我不喜欢你,我爱你。”
“……”
寒生细嗅着陆溪屿的体味,是一股淡淡的皂膏香,哑声道:“这有什么区别。”
陆溪屿抓着他的上臂,将他扶稳,弯下腰正视他的脸,道:“当然有区别。喜欢和爱又不一样。”
“喜欢于我来说,太肤浅了。看着你的脸,对你有好感,想和你在一起,就是喜欢。对一样东西爱不释手,想一直带在身上,无时无刻把玩,也是喜欢。但不管是喜人,还是喜物,都不长久,等到看腻,随手抛掷一旁,又会喜上别的事物。说到底,不过是一时兴起而已。”
“……”
寒生把脸撇过去,不说话。
“但爱于我来说,完全不一样。我想看着你,只想看着你,不管我在哪里。在我刚出生的家中,我修习练剑的教场,我独自入睡的寝房,亦或者是没有一丝光亮的地狱,我都在想着你。”
“我想保护你,让你遭受不到任何的侵害,把我有的一切全都献给你。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去到哪里我都陪着。不论我走过多少世,不论我忘记你多少回,我最终都会想起你。你就是我唯一的信仰。”
陆溪屿抓起寒生的手背,在上面轻柔地吻了一口。
寒生的脸涨得通红,抓过被子,将脸埋进去,道:“别说这种……肉麻的话。”
陆溪屿握着他的手,从腕骨处一路往上亲,道:“怎么肉麻了?不喜欢听吗?”
寒生的身体在发抖,陆溪屿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倒在床面。一只手垫在他的脑后,另一只手连带着胳膊环住他的腰,胸口相贴,用嘴覆盖住他的嘴唇。
亲吻两下,陆溪屿在寒生耳边吐息道:“阿生,你父皇母后,将你生得真漂亮。”
“你……”寒生的耳朵和脖颈被热气熏得通红,有些受不住,道:“你给我滚开……”
“就是这嘴,太会骂了,总是将我骂得狗血淋头。还得是多亲,才能够老实。”
陆溪屿又含住他的唇,闭上眼,嘴下的柔软沁人心脾。寒生仰起头来,身体大敞,眉头微微蹙起,甚是不悦。一只手推在他的胸口,另一只手制止住他胡乱想要在自己身上开发的动作,感受到一条湿滑黏软的东西钻进了他的口腔,在他唇齿和上颚间来回涤荡。
寒生的心脏砰砰直跳。倒不是紧张,反而是少年情窦初开时才会有的心悸。呼吸急促起来,周身的温度在不断上升,等到到达极度燥热之时,陆溪屿从他身上起来,把自己身上剩下的一件里衣也脱了。
寒生的脚腕被攥住,陆溪屿的掌心贴着他的小腿往下滑,抚摸过里侧柔软的皮肤,动作忽地就停住。侧过脸,将他的小腿抬至与自己视线平齐的地方,久久盯着。良久后,用大拇指摩挲几下,道:“这里的肉,过了多久长好的?”
寒生有些意乱|情|迷,抬眼模模糊糊地看他,道:“四,四五天。”
“长好之前……肯定很疼吧?”
寒生哼哼道:“不记得了……”
陆溪屿垂眸,看向他伸手胡乱找寻自己的模样,心下一颤,俯下身,将他抱住。
……
事后,陆溪屿向后靠坐在床头,仰面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偏过头去看寒生。后者已经昏睡过去,侧躺着背对自己,头发如瀑般披散在枕面上。发鬓被汗濡湿,脖颈处星星点点的红痕分外显眼。
寒生大半个肩头和后背露在外面,瘦削的肩胛骨凸起,蝶骨处露出两道疤痕的上半部分。
陆溪屿把滑落下来的被子往上提提,将他肩背全部盖住。
末了,又挨近一些,从被子外面搂住他,俯下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望着他的睡颜,陆溪屿恍恍惚惚想起了,自己三世以来,第一次与他**时的场景。
……(以下为寒生视角)
寒生从望仙府出来的时候,身形摇晃,无处可去。
他抬手抹一把刚刚哭过的余泪,望向前方的街道。人群熙攘,车流如织,但里面没有他认识的人,也没有他可以跟着的对象。
他就晃晃悠悠地走,顺着道路不知走了多久,人烟逐渐罕至,快要到了郊外。
他此番大老远从北方赶来,本是算着陆溪屿第二世成人的年纪,特地前来与他相见的。
但却没想,对方投胎成新任道盟盟主的儿子,出生在望仙府。此前是因为恰逢他成人之礼,有九州各地的宾客赶来祝贺,道盟盟主暂时取消了笼罩望仙府的禁制,他才能够有机会偷溜进去。
寒生在望仙府里四处游走。因为体内没有妖丹,就算是捉妖师,也看不出来他的本体。正面撞上弟子,就假装是误入的百姓,随便说几句忽悠过去。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找到陆溪屿所住的院子,像当年一样从院外爬上墙头,往里面探头时,身后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您好,请问您……是来做什么的?”
寒生脚下一滑,径直尖叫着从墙头向后摔了下去。身后那人没想着接,侧身一躲,让寒生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寒生捂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好不容易能够睁开眼,仰头看见的,竟是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他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口中道:“陆……陆溪屿……”
“嗯?”
那人背着手,笑眯眯道:“您说什么?我听不见。”
寒生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陆溪屿应当没有前世记忆,是不认得他的。于是赶紧爬起,拍拍身上的泥土,一只手抵至嘴边咳嗽两声,不自然道:“那个,我……”
“啊,我知道了。”
那个“陆溪屿”竖起一根手指,依旧是眉眼弯弯:“你是不是我父亲请来的伶人?或者说是南风馆的小|倌,专门来服侍客人的?”
寒生的嘴角僵住,不可置信道:“什么?”
“陆溪屿”摸摸下巴:“不是么?不可能啊,长这么好看,应该就是南风馆的吧?是不是因为看见我害羞,不敢承认?”
“……”
寒生觉得被陆溪屿一见面就当成小|倌,着实是一件很尴尬的事。但也没有那么生气,毕竟不认识,还是情有可原的。
“哎呀,一看你就是新人,是不是才刚上任没多久,就被我父亲叫过来了?嗯?之前有没有接过客人?尝过什么样子的?”
“陆溪屿”在说这话的时候,寒生感受到自己身后伸过来一只手,在他臀部用力捏了捏。
“?!”
寒生惊跳着要躲开,却被“陆溪屿”一把捞入怀中。后者单手挑着他的下巴,语气轻佻道:“看你方才翻我院子墙壁,也是想着爬我床上来吧?嗯?志向这么远大,一挑就挑了个道盟少主的床上?这么迫不及待吗?”
“什么……”
不及寒生回应,“陆溪屿”揽住他的腰,一个轻提,将他扛上自己的肩。手上拍打着他的臀部,往院子里大步走去,道:“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愿。要知道,本公子可从来不随意临幸人,你还是这个月的第一个,就偷着乐吧。”
寒生后知后觉不对劲,在他肩头用力挣扎起来:“不,不是这样的!放开我!我不是小|倌!!”
“陆溪屿”还在笑:“说什么呢,头一回见你这样口是心非的,是怕了吗?你放心,本公子可是在圈里出了名的温柔,疼不着你的。”
寒生越听越觉得害怕,总感觉自己是认错了人。怎么可能?他的陆溪屿,就算再怂包再差劲,也绝不会是一个如此浪荡的烟花散客!!
但这个“陆溪屿”对他尽管轻佻,也丝毫没有半点怜惜。扛着他几步进到屋里,把他往床上重重一摔,干脆利落脱掉自己的外袍,覆压下来,伸手就要去撕扯他身上的衣服。
“滚,滚开!我不认识你!别碰我!!”
寒生死死捂住自己胸前两片前襟,一点也不愿意让对方得逞。“陆溪屿”的动作一顿,很快又继续道:“也对,只是知道我是道盟的少主,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既然是要和我睡的人,多少还是知道点好,听清楚了,我叫陆行知。”
寒生两耳一嗡,手上的动作停下,随之就被对方强硬地破开了防备。
寒生惊慌失措,一点也不愿和对方以这种情景相对,只觉得倍感屈辱,一时之间,用胳膊挡住眼睛,竟是呜地哭了出来。
他哭出声音后,明显感到“陆溪屿”的攻势停下了。睁开泪眼模糊的双眼,看见他正满脸的怒火,翻身下床,把衣服捡起来穿上。
“我以为,本公子名声在外这些年,所有人都知道的。我最讨厌有人和我睡的时候在我身下哭哭啼啼,败坏兴致。”
“陆溪屿”十分嫌恶地瞪寒生一眼:“从我床上下来,滚出去。”
于是,寒生就被他毫不犹豫地从望仙府赶出来了。
因为体内没有妖力,寒生抵御不了初冬的严寒,身上还是着一单薄轻袍。抱着胳膊在寒风中行走许久,总算在荒郊野外看见一破败的道观。出于挡风的迫切,他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
道观的大殿很高,原先摆放在里面的雕像不翼而飞,只剩一个落满灰尘的底座。顶上全是蛛网和鸟巢,屋子角落散布着大量稻谷和老鼠粪便。
尽管气味有些不太好闻,但寒生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在此地落脚。
随便找了些木板铺在地上,勉强能够坐下。寒生抱着膝盖,环视周围,甚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就在他刚刚闭上眼,想着要不睡觉,睡着了就不冷了。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突然听到几声细微的脚步。
寒生感觉不对劲,惶恐睁眼,随后,面前不知何时冒出来、正站在那里直勾勾盯着他的一个人,吓得他当即抱着脑袋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
那人见状,忙举起一根手指“嘘嘘”两声,道:“我不是坏人!”
寒生不叫了,但还是站起身,极速后退一万八千里。缩到屋子的角落,警惕地与他对视。
那人道:“我,我也是在这破道观落脚的,刚刚出去找了点吃的,一回来,就看见你坐在那里……”
寒生方才明白是自己鸠占鹊巢,还把人家当成外来客。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脸道:“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无处可去,偶然路过这里,觉得它可以挡些风,就进来了,没想到是你的……”
“没有没有。”那人连忙挥手:“这不算是我的地盘,谁来都可以的,你若是想落脚,住这里便是,不用在意我。”
那人说话的时候,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寒生不放。虽是有些异样,但寒生从他的眼神里,感觉不到半点敌意,反倒是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忧伤,就好像……他以前认识自己似的。
寒生对他的好心感到却之不恭,笑道:“谢谢你啊,你人真好。”
那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拎上手里带来的一些东西,道:“你要不跟我到后面来吧,后面有个小房间,那里被我清理过了,也暖和一些。刚好我带了点吃的,你同我一起吃吧。”
寒生早已饥肠辘辘,一听到有吃的,立马两眼放光,脚下不受控制地跟了过去。
那人说的是道观大殿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面的东西也早就被清理掉,现在只剩下一个空间,以及被那人放置在里面的一些基本用品。
地上有一个铺着破草席的木板,想来应该是床。那人从角落拖出一个蒲团,挠挠头发:“这里没有凳子,你将就一下吧……”
寒生在外多年,比这还艰苦的条件也经历过,自然不会嫌弃。反而还觉得难得舒适,在蒲团上端坐下来,道:“谢谢你。”
那人不知不觉红了脸,一边将手上提着的一个旧篮子放下,一边从里面掏东西:“我,我今日白天去外面拖面粉袋,得了一些铜板,刚好买几个菜来吃。路过酒馆时看见他们在处理一些不要的劣酒,我向他们讨了些来,不要钱。”
“哇。”寒生双手搭在膝盖上,歪头笑道:“可真厉害。”
此言一出,那人的脸登时烧得更厉害了,将几个快要凉掉的菜推到寒生面前,酒也拿了好几坛出来,转过脸去,道:“你,你吃吧,不够再同我说。”
寒生有些过意不去,道:“这怎么行,这本来就是你自己打算吃的,分给我了你怎么办?”
那人摆摆手:“没事,我还有饼呢,你吃就是。”
眼看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饼,背对着自己大口啃咬起来,寒生拗不过他,只好拿起他给自己的筷子,端起碗,象征性地吃起饭来。
那人很快也拖一个蒲团坐过来,给寒生把酒坛子打开,道:“你,你叫什么名字啊?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会无家可归呢?”
寒生嘴里塞了饭菜,用一口酒咽下:“我叫褚……寒生,因为家人都不在了,跑到兰阳来找人,没找到,又回不去,就变成这样了。”
在告知自己的名字时,寒生还是选择了陆溪屿曾经给他取的那个。
那人满眼痛惜:“啊,这样啊?那,那是不是凑够路费就可以回去了?”
寒生道:“我不想回去了,就先呆在这里吧,反正家里也没有人。”
那人把嘴里的饼咽下,喝一口酒,道:“也好,反正也没有牵挂,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现在同我在一起,就算条件艰苦些,也算有个伴。”
寒生鼻尖有些发酸,转头看他,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一坛酒很快被他喝光,又要去开下一坛:“我啊,我叫路禹,生下来就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在街上左讨一口饭右讨一口饭长大的,后面经过这个破道观,难得可以定居下来。”
寒生吃饭的动作停住,有些不敢想象,这世上居然有比他命运还要艰苦的人。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应该……年纪不大吧?”
路禹道:“是不大,二十岁。今日我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