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不肯栖 第138章 满堂闹百年得一聚

“放我走。”

云云仙看着面前坐着的一桌子晏何江林沈等人，后背的冷汗快要将衣服浸透了。

偏生寒生和陆溪屿微笑着一左一右抓着他，齐声道：“不行哦。”

“不行个屁不行！你们他妈叫我来吃饭，就是和一群捉妖师面对面坐着是吧？想我死是不是？！”

“没有哦小瑞王，还有我～”

阿泠状态难得很好，此刻幻化成人形，冷不丁从云云仙胯间钻出，竖起两只兔耳朵道。

“哇！”

云云仙防不胜防，被吓得从凳子上后仰摔下去，四脚朝天。龇牙咧嘴爬起来，道：“你谁啊！褚玉尘，你们这人类窝里怎么还有只妖怪？”

“喂喂！小瑞王，你怎么能直呼小殿下的名字呢！他的身份可比你尊贵！”

寒生抿一口茶道：“阿泠是寒凛的臣民，跟我到这里来的。”

“什么？你，你……你也是寒凛国的？”

云云仙揪着阿泠的兔耳朵，将他从桌底拖出来：“你为什么好端端的莽荒原不呆，要跟他到这里来？被他怂恿了是吧？”

阿泠抱着被扯痛的脑袋大喊道：“我，我没有！我是自己跟过来的，因为担心小殿下——好痛啊，别揪我耳朵！！”

云云仙刚要骂他和寒生一样吃里扒外的东西，头顶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转头一看，一个牛高马大的白衣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阴沉着脸，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

“嗷嗷嗷！你干嘛抓我！褚玉尘！！你不管他？！”

寒生依旧悠闲喝茶，道：“谁让你动他的兔子。”

云云仙耳尖听见，叫道：“哦？哦？什么意思？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只兔子也跟人类成亲了是吧？啊？？好啊，好啊，果然你们都是一路货色，一个大叛徒带出一个小叛徒！全部，全部都给我滚出莽荒原，一辈子不许回来！！”

坐在对面的何风吟忍俊不禁，道：“没想到你这只小狐狸长得可可爱爱，骂起人居然是这么凶狠啊？小朋友骂人可不好哦，日后还是要学着礼貌一点。”

云云仙更为盛怒，一脚踢翻自己坐着的凳子，道：“什么小朋友？老子比你大一千多岁！！你自己一个黄毛丫头还好意思说我？还有边上那个，你瞪什么瞪？你好意思瞪我？一个大男人特地挨着别人小丫头坐，是不是想图谋不轨？说啊？！”

无故躺枪的江元青：“？”

“特别是你褚玉尘！”云云仙又转回来骂寒生：“你不是让我来吃饭吗？饭呢？让我吃空气是吧？就叫来一堆人坐在这里你看我我看你？要不要一起搓桌麻将啊？刚好八个人开两桌！！”

堂内的空气安静了一瞬，无人说话，如死一般。

半晌过后，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带我一个，我也要玩……”

云云仙吼阿泠道：“玩个屁，滚开！！”

“呜啊啊啊啊……”

大堂内乱作一团。阿泠一个劲仰头大哭，晏泊尘半蹲在他身前安慰他；何风吟因为云云仙对寒生说话的态度，握住腰间的佩剑就要往前冲，江元青在边上急急忙忙拦。陆溪屿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故意扮鬼脸，惹得云云仙更是将骂人的矛头毫不犹豫转向他。

在吵闹了近半刻钟后，一阵泼水声响起，声音不大，却使得全场的动静戛然而止。

林成济一甩头发，帅气地将手上的空杯子按在桌面，公平道：“都别吵了！没想到我一不出声，就没人控制得住场面啊？啧啧，果然，这个家没我不行——啊！”

云云仙抓起面前的杯子朝他扔去，准确无误砸到他的脑门上，水泼出来洒他一身。道：“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褚玉尘成天就和你们这种东西鬼混是吧？怪不得变得妖没妖样，全部是你们这种玩意儿给他带坏了！！”

“什么？我们这种东西？我们是什么东西？你再给说一遍？一只全身骚味的臭狐狸，在我们的地盘上还敢撒野？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林成济踏着凳子就要上桌，想从桌上踩过去揍他，被沈温茂一只手拽下。事后仍旧不服，从桌边绕过去揪云云仙头发，将其从椅子上一把扯到地面，还动手去拔他的尾巴。

“为了你，我们还特地将院里的禁制全部关闭，要不然你以为你现在可以安然自得地坐在这里？早就被我们的法雷劈死了！还有这尾巴是个什么玩意？”林成济觉着软软的还挺好摸，鼻子凑上去用力吸了一下：“哕！臭死了！！果真是只臭狐狸！！”

“滚啊！有病啊？别他妈摸我尾巴！一群疯子！！！”

在一派炸锅之中，唯有寒生独自安坐在桌边，手拿一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

待到将茶喝完，放下杯子，抬眸看向四周打起来的一堆小孩和妖怪，中间还夹杂着一个陆溪屿。嘴唇一抿，站起身，以迅雷之势从他们中间穿插而过，一人头上重捶数拳，事后又坐回原处，假装无事发生。

众人顶着满头包齐齐坐回原处，不敢再吭声。云云仙气道：“褚！玉！尘！你为什么给我捶五个包？！”

寒生道：“你先挑起的事端。”

陆溪屿摸摸头，委屈道：“媳妇儿，你为什么要打我……”

寒生道：“谁让你犯贱。”

被无辜连坐的江元青和沈温茂两人头顶各顶一个大包，缩着脖子：“……”

寒生朝门外招招手，满面春风道：“好了，都吃饭吧。”

一直候在门外的邬三这才敢进门，手上端着一个大托盘，走到桌边，将里面的菜一一摆到桌子上。

待到他将十来个菜摆完，转身欲走，寒生叫住他：“你也别回厨房了，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邬三受宠若惊，道：“啊？我，我吗……”

寒生道：“嗯，大过年的，多少还是得聚一聚，坐下吧，刚好仙仙边上还有个位子。”

邬三左右探头，总算将寒生口中的“仙仙”锁定为那只露着耳朵和尾巴的妖怪。拖开凳子，战战兢兢坐下，屁股还没触到凳面，就被对方吓得差点飞起来。

“坐什么坐！滚开！别坐我边上！！”

云云仙吼道，将矛头又一次指向寒生：“我还以为你是专门请我一个吃饭呢，结果你干脆是把什么人都叫来是吧？就你这样的诚意，还想让老子原谅你？做梦！！”

寒生知道越接他的话，他骂得越凶，不理他，笑眯眯安抚邬三道：“没事，你坐，我们不会让他打你的。”

邬三松一口气，正欲再次坐下，云云仙又是一捶桌子道：“谁让你坐了！要坐滚边上去坐，你坐这里老子就揍死你！！”

邬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可怜巴巴地向寒生求救。寒生道：“别理他，你坐便是。”

邬三只能第三次理理衣袍下摆，哆哆嗦嗦将屁股接触到凳面。

云云仙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邬三的衣领，挥舞着拳头要往他脸上砸：“我让你坐了？我让你坐了？褚玉尘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都是他的狗吗？这么听话？信不信老子——狗日的，原来是你这个畜生！！”

一开始云云仙挥拳，只是想吓唬他，然而，在定眼看清他的脸后，拳头直接毫不留情砸了下去。

“是你啊？你个狗东西居然在这里？啊？你他妈不是青光院的吗？你不是要杀我们吗？来啊，杀啊？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怂样子了？你的剑呢？把剑拔出来杀我！！没想到你们这些捉妖师居然有这么大能耐，追老子从边界追到邢城来了？？！”

云云仙拳拳到肉，在邬三脸上砸得哐哐响，吓得寒生赶紧过去拦他：“仙仙，他和你无冤无仇，你干什么打他？”

“无冤无仇？我他妈就说全天下的捉妖师都是一伙的！！你们是要包庇他是吧？也想着和他一起杀了我是吧？来啊！来啊！我不怕你们！！”

寒生将邬三从云云仙手里救下，让他躲到陆溪屿身后。抓着云云仙肩膀，道：“仙仙，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这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性格，不像你啊？”

“不像我？我揍个人就不像我了？那我问你，我本来是什么样子的？！”云云仙吼着吼着，被寒生突如其来的话戳中软肋，声音中竟是意外带上了哭腔。眼尾微红，使得本就妩媚的狐狸眼，此刻显得更为我见犹怜。

寒生一时语塞，斟酌良久，转移话题道：“仙仙，能不能告诉我，你和邬三到底有什么纠葛？你为什么一眼就认出他是青光院的？”

云云仙本就不想与寒生对付，后者话锋一转，他立马跟上，一抹眼睛，指着邬三道：“你问他啊？问我干什么？”

寒生看向邬三，心平气和道：“你来说吧。”

邬三缩在陆溪屿身后，低垂着头，抠手道：“我，我……就，就是我以前在青光院的时候，和这只狐狸遇见过……不过，不过我真没想过要杀他，是院里的师兄们逼着我去的！”

寒生点头道：“嗯，仔细说。”

邬三道：“是当时有院里的师兄说，他们发现了一窝由几万只妖怪组成的族群，数量很庞大，打算在夜里偷袭他们的营地，将其一网打尽。因为人手不够，就逼着我也跟他们一起去，否则就把我赶出青光院……”

“我，我什么也不会，就只能跟着，结果在后面埋伏那群妖怪的时候，因为不小心脚滑，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一直滚到他们营地里，被妖怪们发现。他们立马就跑了，让我们什么都没有捉到……”

“噗。”何风吟没忍住笑。众人下意识将视线转向她，她连忙摆摆手：“没事，继续吧。”

邬三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进地里：“然后那群妖怪逃跑的时候，他们其中为首的一个，把我捉去打了一顿，之后我师兄他们赶来，抓到我，又把我打了一顿……”

“噗——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哈哈哈哈哈！”

林成济笑得肆无忌惮，捂着肚子拍桌狂笑。在众目睽睽之下，沈温茂伸手过去，将他手动闭麦。林成济在他怀里挣扎，呜呜叫着，后者脸上却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寒生揉揉太阳穴，道：“所以打你的那个妖怪……就是仙仙对吧？仙仙，快给人家道歉。”

云云仙暴躁道：“我道歉？我道什么歉？他和一群捉妖师来杀我，还要我和他道歉？褚玉尘你疯了是不是？？”

寒生道：“嗯，快道歉吧，道完我们吃饭，菜都要凉了。”

“道个屁道！！”云云仙死活不从，一脚把邬三的椅子踢翻：“滚开，别他妈坐我这里！！”咆哮罢，屁股重重往椅子上一坐，不再纠缠，抓起面前的筷子就开始往嘴里暴风吸入。

寒生也不恼，将邬三的凳子拖过来，放在陆溪屿边上，同他道：“你坐这里吧，他打不着你。多吃一点，厨房的弟子们还煮了饺子。”

邬三扁着嘴巴，委屈点点头，坐下。

其余人也纷纷动筷。阿泠从桌子底下钻出，爬到晏泊尘腿上，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大包菜，和大家一起啃。

寒生刚勉强吃完一碗饭，还想再装点，将饭盆拿过来一看，发觉里面已经是空了。转头道：“去厨房再拿几盆饭过来。”

被使唤到的陆溪屿道：“阿生，这已经是第五盆了……”

寒生惊道：“什么？我才吃一碗饭啊，你们也没吃多少，哪来的五盆？”

众人齐齐指向一处。寒生顺着方向看去，发现云云仙依旧坐在那里埋头狂吃，手在桌面上的数十个菜盘间夹出残影，身侧的桌面上，刚好不多不少垒了四个空饭盆。

“……”

“仙仙……”寒生唤道。

“滚！”云云仙嘴里塞满了饭菜，头也不抬道：“别和我说话！拿饭来！！”

寒生无可奈何，问邬三道：“厨房还有饭吗？”

邬三道：“没了……本来给我们准备的是三盆饭，多出的两盆还是弟子们吃完后剩下的……”

寒生嘴角微僵：“整个院里都没有了吗？”

邬三道：“西佛寺那边吃素食，他们每餐蒸的米饭应该会比较多……”

寒生叹气道：“去找他们借两盆饭来吧。”

在成功吃完七盆饭后，云云仙将碗筷往前一推，打了一个长达五秒的饱嗝。

寒生的手在面前挥挥，将云云仙嘴里冒出来的饭味散开，笑道：“仙仙，吃饱了吧？”

云云仙用舌头舔舔牙缝，不答反问：“方才不是说还有饺子吗？在哪？我要吃。”

寒生：“？”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