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啊啊啊啊啊!!!我的羽毛!!我的羽毛!!恶心死了!!!给我滚啊你这臭龙,你有病是不是??!!!”
那坨白色的物体一落到地上,就开始张嘴大骂。寒生定睛一看,发现他貌似是一只白孔雀,是以原形的形态被麟渊抓到这里,被吐出来后才在一瞬间迅速化形的。
“成天跟个脑子被狗吃了一样,老子好端端在山腰开我的荒,你他妈是用嘴把我叼到这里来,还糊我一身口水??又臭又脏,赶紧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给我滚出瑾月山!!!”
“秦雀。”麟渊冷声道:“把你那张烂嘴给我闭上,再叭叭一句,我会杀了你。”
此话一出,那只白孔雀立即闭上了嘴。
寒生貌似从来没有在瑾月山见过他,不禁有几分好奇,视线将其偷偷摸摸上下打量了好几遍。发现他是和山神以及褚霜年同样的白色长发,耳后缀了两片尾羽装饰的饰物,甚至耳垂上挂着的垂落至肩膀的长流苏都和鹿时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尽相同。
再者,寒生仔细观察他的脸,觉得他居然是和山神长得有六分相似。
“你……是山神大人的什么人?”寒生不觉道。
“关你什么事?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干什么?赶紧滚出去,信不信我——哇啊啊啊!!!”
白孔雀本来是很恶劣地在朝寒生破口大骂,但在无意间抬头看清他的脸后,一下子就惊叫了出来,屁股蹭在地上向后连连倒退了好一段距离,指着寒生道:“你,你是寒凛国的二皇子!!”
寒生道:“……是我。”
白孔雀震惊地看了寒生好一会儿,忽地又注意到不远处的褚霜年,瞪着眼观察数秒,再次指着后者叫道:“你,你是寒凛国的太子!!”
褚霜年没认出他是哪位,只是歪着头道:“是呀。”
白孔雀伸着手指头指了一圈,最后回到褚霜年的身上:“你,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全都跑到这里来了?寒凛国在七百多年前不是灭国了吗,你们两个怎么还活着,还带着这么多人跑到瑾月山来——啊啊啊!!!”
白孔雀说着说着又尖叫了起来,寒生定眼一瞧,发现盛长南不知何时从褚霜年身边闪现至了前者面前,一只手大力握住他指着褚霜年的那根手指,边掰边微笑道:“你再指一下试试。”
白空雀哇哇大叫着把差点被折断了的食指收回来,捂着痛处弯腰狰狞了好一会儿,抬头大声道:“你又是谁?怎么一个人类也跑到瑾月山来了??!”
盛长南表现得一派彬彬有礼,仿佛方才他要把人手指折断一事完全没有发生过,朝白孔雀鞠了一躬,道:“在下不才,和师兄一道来自绛州穿心院。”
白孔雀浑身一抖,又冲林成济道:“你呢?!”
林成济道:“邢城杪秋院。”
白孔雀抖了两抖,还是不甘心,继续冲沈温茂道:“那你呢??”
沈温茂道:“宿宁南斗院。”
白孔雀身体抖得像一个筛子,大喝道:“你们都什么意思?这是三家捉妖院围攻瑾月山了是吧??想要像灭当年的寒凛国一样把瑾月山灭个干净?!”
这句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往了寒生和褚霜年的身上。
褚霜年的表情毫无变化,那颗心经历了千百年的风霜,早就不会再为他人提及自己家国的遭遇而掀起一丝波澜。倒是寒生还年轻气盛,着实被他气到了,上前就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朝他吼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说说说……说就说!谁怕你啊!别以为你是寒凛国的二皇子我就会怕你,我还是瑾月山的副山神呢,地位不比你的差!!”
寒生皱眉道:“什么玩意?瑾月山怎么还有个副山神?”
缩在褚霜年身后的小野及时解答道:“小殿下,这,这位是和山神大人一道从扶桑树母的灵气当中孕育出来的秦雀大人,诞生时辰比山神大人晚半个时辰,算得上是山神大人的弟弟……”
寒生道:“哦,那不就是个没名没分的破孔雀吗?说什么副山神,搁这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你说什么?!!”秦雀本来还在对小野唤他大人感到颇为受用,被寒生这句话一语击破幻想,顿时浑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从背后徒然生出一双白色的羽翼,正欲气冲冲地扑到寒生身上揍他,结果才刚刚腾蹿到半空,后颈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麟渊鼻中喷出粗气,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擒着他,逼问道:“别在这里叽叽歪歪,赶紧说,山神现在在哪里?”
秦雀一惊,手上想要把被他揪住的领子扯回来:“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也在找他吗?”
“你找个屁!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到他房间里来干什么了,他失踪肯定和你有关!!”
麟渊的声音沉重而有威慑力,把秦雀吓得全身僵直,连哆嗦都不会了,但还在一个劲嘴硬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失踪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不一直好端端地呆在瑾月山吗?!!”
麟渊终于被逼得恼羞成怒,右手五指张开,锐利的指甲横生出来,朝着秦雀高高举起:“好,你不说是吧?不说本宫直接弄死你!!!”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我说!我说!别杀我!!!”
麟渊冷哼一声,将秦雀扑通丢到地上,抱着胳膊看他那副被吓得满地打滚的窝囊样,道:“赶紧说,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秦雀的头发乱七八糟跟灰尘泥土搅和在一起,全部糊在脸上,翻了个身趴跪在地上,身体抖得不行,欲哭无泪道:“是,是他们先找我的……”
寒生道:“谁来找你了?”
“人,人类捉妖师……”
“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齐刷刷地喊了出来。
麟渊一个箭步冲上前,掐住秦雀的脖子道:“你再给我说一遍?谁来找你了?捉妖师?!他们找你干什么??不会是你把山神给卖了吧??!”
秦雀的脸涨得通红,所有的五官全都扭曲在了一起,看上去难看至极:“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眼看麟渊手上又要用力,寒生怕他真的会把秦雀给掐死,赶紧上前拦下他道:“好了好了,麟兄,你先放开他,听听他怎么说吧。”
麟渊已经气到极致,真的想当即杀妖,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又不好下手,只能一把将他甩到地上,吼道:“说话!!”
秦雀在众人虎视眈眈的审判之下已经没有任何尊严了,跪在沙石地面上,朝麟渊一个劲磕头,哭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啊……是我自己有私心,是我嫉妒你们两个,所以那几个人类捉妖师找上我,说可以帮我坐上山神之位的时候,我,我才听了他们的……”
在麟渊脾气要再次爆发之前,寒生抢先一步道:“你嫉妒山神,是因为想要坐上山神之位,这个可以理解,但你嫉妒麟兄是什么原因?他和你之间有什么纠葛吗?”
秦雀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抬起头来看向寒生时,连他的脸都要看不清了,呜呜咽咽道:“我,我就是嫉妒他,嫉妒他可以和姓鹿的在一起……他凭什么可以和姓鹿的在一起,明明在他身边陪了他两千多年的是我!!那条龙算个什么东西,他和他在一起很开心吗?!每天嘻嘻哈哈笑得那么灿烂,我,我羡慕的都要死了……”
寒生扶着额头,好半天才理清楚秦雀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对山神大人又爱又恨,嫉妒他可以坐在山神的位子上,而你不可以;但同时也喜欢他,想要他,希望能够永远独占他。但他偏生被麟兄给抢了去,所以你一气之下,就信了前来找你的捉妖师的鬼话,将山神给出卖了?”
秦雀此时落魄得如同一只落汤鸡,头顶几根稀疏的白羽冠都显露在外面,全部耷拉着;屁股后面拖着的尾羽也藏不住,稀稀拉拉从衣服底下钻了出来。低着头,一声不吭,相当于是默认了寒生总结的话。
“哈,哈哈!”
麟渊向后抓着自己头顶的头发,简直都要被他给气笑了:“好,好,是你领着人类捉妖师过来把他抓走了是吧?好,好——本宫弄死你这个吃里爬外地狗东西!!!”
室内骤然起风,所有摆放的家具全都摇摇晃晃起来,整个山体为之颤动。众人眼看麟渊要发难,盛长南和林成济两边当即抬手幻化出保护阵,将他们五人一妖全部分别笼罩起来。而当林成济抬眼,后知后觉寒生还在法阵外面,预备张嘴喊他时,却看见他带着小野已是一前一后顶着风力扑过去,死死按住了麟渊。
“麟兄!别!这里是瑾月山的山体内部,你若是在这里发功,整个瑾月山都可能会被你劈裂的!!”
“对啊!而且这里是山神大人的房间,若是水神大人把它摧毁了,等山神大人回来肯定又要生气!!”
经过寒生和小野的轮番劝说,室内的狂风总算是逐渐平息了下来。麟渊将掌心凝聚的妖力回归到体内,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用力抱着脑袋瑟瑟发抖的秦雀,凛声道:“在瑾月山给我老实待着,我们去找山神,要是回来发现你跑了,我定去捉你回来大卸八块。”
秦雀被吓得魂不附体,连起身的勇气都没有,只顾着抱着脑袋连连点头。
麟渊说罢这话,挥袖转身,朝着洞口的方向疾步走去。
寒生瞧见,忙招呼众人跟上,一转眼发现陆溪屿居然一直躺在角落里睡觉,气得不行,上前两巴掌把他扇醒,拖着晕头转向的人就一并跟上了前进的大队伍。
直到走到山洞外光线明亮的地方,寒生才发现陆溪屿的后脑勺上不知道何时肿了一个巨大的包,使得他的两边脑壳都不对称了,不禁问他:“你搞什么鬼?脑袋怎么回事?”
陆溪屿此刻还没有完全恢复神智,张着嘴阿巴阿巴:“啊?”
寒生啧了一声:“算了别说了,赶紧走,跟上他们!”
此刻麟渊是要往出山的路口去,寒生怕会跟丢,急不可耐拉着陆溪屿就要追。可谁知拉着他没走出两部,陆溪屿突然含糊不清道:“阿生,我,我头好痛……”说着说着,身体摇晃两下,往前软趴趴地扑倒在了寒生的身上。
“喂!陆溪屿!”寒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搞的,一段时间没瞅着他,就变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急得要命,也没想着去追麟渊了,扶住他,在他脸上拍了几下,道:“你没事吧?”
陆溪屿此刻是还有意识的,但站不起来,嘴里哼哼唧唧地呻|吟着,看上去很是难受。而作为陆溪屿被弄成这副样子的罪魁祸首,林成济一直心虚地跟在他们身后一丈远的距离,看见寒生独自扶着跟头牛一样的家伙,赶紧拉着沈温茂上前去帮忙。
“师,师娘,我来扶着师父吧,您去忙……”
寒生还不知道陆溪屿这副蠢样子是被林成济拿棍子敲的,十分欣慰地将后者递给他,道:“谢谢你啊,不知道他又是什么毛病发作了,你盯着点他,别让他死了就行。”
林成济点点头。许是感受到寒生没有抱着他了,陆溪屿竟是一秒回光返照,猛地抬起脑袋,从林成济肩头伸出一只手,朝着寒生的背影一阵招摇,嘴里有气无力地呼唤着:“媳妇儿~别走~别离开我~”
寒生自然没有听到。眼见着他与自己渐行渐远,陆溪屿的手耷拉了下去,又扯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肿起来了的喉咙,像头牛一样悲鸣道:“我,我媳妇儿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林成济被他烦得要死,恨不得能直接把这家伙从路边的山崖下推下去。但好在他还是存了良心,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安慰道:“没有,师娘没有丢下你,他是去找山神大人了,我们跟着他,等他忙完了就来抱你。”
陆溪屿可能真的是被那一棒子敲到了脑子,现在的智商宛若三岁幼童,听了林成济的话,竟是捂着脸嘤嘤哭泣道:“不要,不要呜呜呜……为什么不先来抱我,我好难受,他宁愿去找别人也不先来抱我……他不爱我了……”
“……”
因为陆溪屿的拖累,他们三个落到了队伍最后面,足足跟寒生他们隔了几百丈远,都要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林成济又实在没有耐心陪他一直耗下去,在他拖着尾音哭嚎第三声的时候,瞬间转换了脸色,用一种恐吓的语气道:“你再这样,师娘就不会来找你了,他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岭,只带我们回去,任你怎么哭也没用。”
这话果然奏效,陆溪屿听完不嚎了。林成济满意地点点头,搀扶着他正欲继续往前走,走了一步没走动,扭头一看,就看见陆溪屿不知何时眼泪鼻涕一齐冒了出来。
他死死定在原地,泪眼婆娑地呜咽道:“呜嗯……为,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分明都这么可怜了,讨媳妇儿讨了几百年都讨不到,又没有钱,那么穷,兜里一个子也没有,在外面连饭都吃不起……我就像个乞丐一样,徒弟也不喜欢我,都要骗我,媳妇儿也不要我,我都不想活了呜呜呜……”
林成济:“……”
陆溪屿的鼻涕从人中处流下来,长长一条悬挂在空中,继续哭道:“我头好痛,我头为什么这么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我都还没有成亲,我还要和我媳妇儿成亲,我——”
“砰”的一身闷响,陆溪屿的身体僵硬了一瞬,话被打断了,双眼直直地注视着前方,往前软弱无力地倒了下去。
林成济惊慌失措,当即准备伸手,然而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闪至他的面前,将陆溪屿给接住了。
望着和陆溪屿身量差不多的沈温茂,林成济错愕道:“沈兄,你刚刚……干了什么?”
沈温茂从袖中掏出手帕,不动声色地把陆溪屿蹭到他身上的鼻涕擦掉,道:“把他打晕了。”
林成济一惊,叫道:“你还打他做什么!我师父本来就已经被我那一棒子打蠢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恢复,现在你又打他,等下他真的变成蠢猪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跑。”
“能跑哪去?我师娘那么厉害,他可不是吃素的,要是到时候为了师父一发脾气,直接把南斗院掀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私奔,让他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