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不肯栖 第120章 对毛贼一妖可当敌

第一百二十章

沈温茂背着陆溪屿在前面走着，林成济跟在他的身后，一张脸烧得滚烫，完全想不明白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而这边，寒生他们自瑾月山脚开始就追寻着附近人类的气息，一路往北，穿过各色的森林田地，最终在中戍西部一处草滩上的野湖附近停了下来。

寒生举目眺望了一下周边的环境，发现这里荒无人烟，不禁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到哪里来了？”

麟渊道：“问你带来的那群人类，这里是中戍地界。”

盛长南双唇紧闭，抓着褚霜年手腕上白绫的手收紧了几分，并不打算说话。

然而，东兴昌这个没脑子的家伙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在寒生面前表现的机会，当即跳了出来，挥舞着手里的扇柄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哪！这里是华陵的郊外，夫人请看，那边沿着地平线的一片灰白就是华陵的城区，离这里大概要半个时辰的车程。”

由于他们此刻所处的地势较高，朝一侧俯视望去，能够很轻易地看见东兴昌说的地方。

“华陵……”寒生听着觉得有些耳熟：“那不是青光院在的地方吗？”

“对啊对啊，就是青光——”东兴昌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一顿，战战兢兢地转头看向盛长南，脸上的表情写着：“是不是暴露了……”

盛长南已经完全不想理这个蠢货了，抱着胳膊故意不看他，表达的意思就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在寒生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只是道：“那还挺巧，想不到到这里来了。”

但没一会儿，他又皱起了眉头，道：“可这里荒无人烟的，那些人类的气息到这里就消失了，他们能去哪？”

小野双手双脚趴在地上，用鼻子细嗅着这里的每一处气息，顺着闻到的细微味道在草地上匍匐前行，一路爬到了众人面前仅有的一个湖边。

他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泛着波光的湖水，蓦地突发奇想，想要将头探到水里看看。可就在他爬到离水岸五步远的距离时，低矮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

小野停下动作，颤悠悠地抬头，不多时，视线对上了一双蒙面之下的眼睛。

“小野！！”

身后的寒生爆发出一声惊叫，下意识足下发功，准备飞冲至小野面前。然而，在此之前，那个凭空出现的黑衣人已是单手抓着小野的头发，将他整个地提了起来，并且右手拔剑，将剑刃轻轻松松地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啊啊啊救命啊！！小殿下救我啊啊啊！！！”

小野抱着头尖叫起来，直到此时，寒生以及众人这才发现，在那抓着小野的黑衣人之后，竟是又是出现了一群黑衣人，约莫有六七个，纷纷蒙面掩发，腰佩长剑，目光凶狠地注视着他们，目标应当就是他们中的某个。

其余的人应当也是察觉到了这点，十分自觉地分散开了。可是，预想中那群黑衣人会死死盯着他们要找的人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而且，经过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对方的目光，刚好是每人分别应对他们当中的一个。

“……”

寒生和麟渊面面相觑。寒生道：“他们……是专门来找我们的？”

麟渊道：“不知道，你不是和人类混的好吗，去问问。”

寒生：“……和人类混的好又不是谁都认识。”

麟渊道：“那我不管，反正他们不是来找我的，要是没你们跟着，我早就自己去找阿时了，你看着办。”

寒生无可奈何，见那些黑衣人面目不善，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在上前去交涉前，先回头冲盛长南道：“喂，看好我皇兄，要是那些人冲过来了，你立马带他撤到安全地地方去，听见没有？！”

盛长南微笑地点点头。褚霜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问道：“尘儿？什么人会冲过来？前面有什么人吗？”

寒生正欲安慰他没事，盛长南已是先一步道：“没有，你弟弟看人不爽，正准备冲上去和别人打架呢。”

“什么？尘儿？你要和人打架？你什么时候学会打架了？不能去，快回来，等下受伤了怎么——唔？”

盛长南一只手捂住他的嘴，道：“安静点，别吵，你弟弟现在可比你厉害多了，就前边那些人，他一个能打十个。”

褚霜年抓着盛长南捂着他嘴的那只手，两边的腮帮子鼓了起来，明显又是在生气。等到盛长南见他安静了，预备把手松开时，他突然一把抓住后者的手臂，朝着其上用力咬了下去。

这时寒生已经独自上前去周旋那群黑衣人了，盛长南猝不及防吃一痛，挣脱出来，下意识要往褚霜年脸上甩耳光。但低头看见他的脸，那对倒八的眉毛显示着他现在很不开心，就是故意咬的，竟是不觉有几分可爱，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了下来，没能够往那张脸上扇出去。

为了避免褚霜年听见寒生和黑衣人的对话，又要自己叽叽歪歪地到处乱跑，盛长南把他手腕上绑着的白绫取了，在他下半张脸上严严实实地围住，不准他说话，同时两只手捂着他的耳朵，叫他听不见声音，只能老实待在原地。

而那边，寒生在上前去之前，就已经先行在背在身后的掌心处凝聚了妖力，以备对方一旦朝他出手，他能够及时挡住他们的攻击。

麟渊就站在离他们十丈开外的地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寒生，但同时也留着一份警惕，叫他们万一打起来，寒生不至于以一战六。

寒生默不作声地回视着为首黑衣人朝他投来的目光，在行至他们跟前三丈远的地方停下，扫了一眼被对方抓在手里呜呜哭泣的小野，对他道：“小野，别怕，不会有事的。”

“呜呜呜小殿下……救我……”

寒生定了定神，重新对上黑衣人的视线，道：“敢问阁下，为何要抓着一个孩子不放？”

黑衣人倒十分坦然，朝寒生身后扬扬下巴：“不抓他也行，把那个瞎子给我送来。”

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寒生竟是意外地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但绝对不是什么相识的人，应当只是……某个萍水相逢，与他有过三言两语对话的路人。

不过寒生没时间细想，下意识转头，看见他所指的居然是褚霜年时，心底不由得徒生了一股愤怒，道：“阁下，我们与你们无冤无仇，只不过是偶然路过此地，为何要这般针对我们？”

“偶然路过？那便请回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寒生吃了瘪，迫不得已道：“我们是来此地找人的，有一位相识的挚友失踪了，我们追寻他的气息，一路行至了此地。”

寒生注意到他说完后，黑衣人的眸色冷了几分，道：“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快点滚。”

寒生奇怪道：“阁下怎么知道他不在这里？莫不是阁下知道我们这位朋友的真实所在？还是说……我们这位朋友其实就是被你们抓走的？”

“你……放什么狗屁！”

这话当真惹怒了那黑衣人，他将剑刃一转，剑锋直直地对上了小野脖颈最脆弱的地方，只要再一剑上挑，小野就会在他手里当即毙命。

而寒生双眼微眯，也正是在等这个时刻，在黑衣人转动剑刃的那一刹那，脚下猛踩，已是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他将一直凝结着妖力的右手掏出，往对方胸口处重重一贯，在黑衣人猝不及防受击，重心不稳之时，从他剑下把小野一把捞了过来，同时于低处一个转身，脱离出他的可控范围，将小野往麟渊的方向猛地一推：“麟兄！！”

麟渊上前几步，及时伸手，单手把小野接住了。

“呜呜呜水神大人……我差点死了——啊啊啊啊啊！！！”

小野在麟渊手上还没有呆上一秒，转手又被他往盛长南的方向扔了过去。然而盛长南并不想接这个麻烦，带着褚霜年不动声色地挪开了，于是只剩下还没头没脑站在原处的东兴昌，与从空中尖叫着落下的小野撞了个满怀。

当为首的黑衣人受击、小野被从他手里救了回去之后，在他身后站立的其余五个黑衣人，霎时齐刷刷地闪现至了寒生周围，将他团团包围了起来。负伤的黑衣人位于他们其中，捂着疼痛的胸口，气息不稳道：“夫人还真是好身手，不愧是称霸莽荒原的雪鹰一族，若是当年夫人参与了那一战，估计寒凛绝无覆灭的可能吧。”

寒生没心思再去为他揭自己伤疤而发怒，只是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他话语中的某个词上。听见他称呼自己为夫人，觉得甚是奇怪，略微思索了一番，这才想起，对方怕不是经过陆溪屿才认识他的。

陆溪屿那家伙成天在外面唤他媳妇儿，对方又不知他真名，只是依着前者的身份将他视为杪秋院的院长夫人，所以在对上自己时，也只知道这么叫。

既然是通过陆溪屿认识他的人，排除范围就小很多了。陆溪屿是在这一世才登上院长之位的，而自己成功与他相认，被他千里迢迢从莽荒原抓回杪秋院，也是在他二十六岁之时才发生的事情。所以说，眼前的这群黑衣人，势必是这段时间自己和陆溪屿在一起时，所共同打过交道的。

来不及等寒生仔细在记忆里筛选，那个负伤的黑衣人已是面目狰狞地举剑朝他扑了上来，嘴里大喊道：“不过寒凛既灭千年，让你这个余孽一直逍遥法外，着实是道盟自成立以来最大的过失！他们的人既然不干事，就让我们来将你这恶妖除了，好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寒生的金色眼眸反射出黑衣人佩剑的凌冽寒光，身体自如朝一侧躲闪之余，在心中干脆利落地将道盟的人从怀疑对象中划去了。

因为这黑衣人口中所说的是“他们道盟”，想必，是除了道盟及穿心院之外的组织。

寒生运转体内的妖丹，稍稍加以控制，才避免了两颗妖丹的力量疯狂窜涌而出。见自己被重重包围，觉得这地面甚是不好施展手脚，于是足尖点地，朝着半空猛一腾跃，在即将落下之时，抬起一脚往稍高处踩下，脚底立马幻化出一个实态的冰晶法阵。

那法阵不大，只有一足大小，刚好能够承接住寒生的重心，使得他层层登高，在半空中随着生出的冰梯一步一踩，姿态轻盈地一路踏上了高空。

底下的为首黑衣人见状，立马大喝：“御剑！”

众黑衣人于是齐齐将佩剑甩于地面，一个箭步冲上，顺着自身的惯性，使得佩剑在低空滑翔了一小段距离，便往上回旋至高空，达到与寒生齐平的姿态。

而手上没了剑，众黑衣人又纷纷从袖中掏出各式法器，鞭锤匕枪的灵光四起，差点没把寒生的眼睛闪瞎。他抬起左臂遮挡的同时，右手尖甲暴出，抬起掌心，对向顶头离他最近的一片云。

只稍稍施力，那云顷刻散化为了千千万万的小水珠，顺着寒生吸引的力量直奔他掌心而来，于他近前稍加融合，形成千百滴较之前要大上许多的水球。

只见他五指微弯，朝里用力一抓，所有水球在瞬间冻成坚硬无比的冰珠。而此刻又有不知好歹的黑衣人甩了手里的长鞭要过来打他，于是寒生指尖稍稍松开，目光斜睨，趁机回身，撒手往其方向用力一挥。

刹那间，冰珠化作颗颗极具杀伤力的弹丸，往那黑衣人身上飞速袭去，对方防不胜防，后知后觉舞动长鞭，将近前几片冰珠悉数击落。

然冰珠千百，他仅仅击落不到一半，剩下的，全都毫无阻拦地穿过长鞭挥舞时形成的鞭意间隙，以击穿血肉的力度砸在了他的身上。

那黑衣人爆发出一声惨叫，翻身从剑上跌落高空，直直地坠入了正下方的那面湖里，在落水之处，晕开了一小片红色的血迹。

由于其他的黑衣人离寒生较远，在他的冰珠铺天盖地袭来时，已是先一步在自身身前幻化出了一道屏障，冰珠击在上面，与其强劲的灵气相触，被高温迅速汽化成了水，继而蒸发不见了。

寒生不想跟这些人浪费太长时间，在发起下一波攻击之前，手上攥了一股妖力，遥遥地朝对面的黑衣人道：“你们到底闹够了没有？都说了我们是来此地找人的，让我们找到安安心心离开便是，这事和你们到底有什么关系？是说你们是此地的山野盗贼，非得要我们留下个买路钱，还是说你们就是抓走我朋友的犯人，他现在正在你们手上？”

“都说了老老实实从这里滚出去，否则，就全都留下命来！！”

“吼！！！”

登时一声惊天巨响在众人耳边炸开，那群黑衣人被惊得怔了一瞬，扭头往声音来源处看去。发现竟是一条蓝色的巨龙正盘旋于他们近前的高空，鼻中喷吐出的气息化作云雾，呼吸产生的动静震天撼地。它咬合着那足以一口吞下十人的巨齿，从喉底发出低沉无比的诡声，道：“半刻钟，全部滚。”

那群黑衣人在此前从未见过真龙，此时如此一个庞然大物横于他们身前，全都吓得两股战战，腿软得差点就要从剑上掉下去。连狠话都忘记放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个个仓皇失措地下落到地面，跳进湖里，把之前被寒生击落的那个黑衣人捞起来，七手八脚地扛在身上，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这片原野上。

寒生浮于半空，面对着化形的麟渊，尴尬道：“麟兄，你这样……真的让我很没面子啊。”

麟渊倒不以为意：“小殿下可别谦虚，你那冰球威力巨大，就算砸在我真身的身上，怕不是也能给我砸下几块鳞片来。”

寒生咳嗽道：“麟兄过奖了……”

将黑衣人成功打跑，寒生回落到地面，而麟渊嫌再变回人形太过麻烦，就这样一直保持着真身在云间盘旋。

寒生往四周环视一圈，看见褚霜年和盛长南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又发现不远处的草地上笔直躺了两个人，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凑近一看，发现竟是东兴昌和小野，一人一妖分别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巨大的包，于是问道：“他们怎么回事？”

盛长南道：“这小妖怪掉下来的时候砸到师兄，两人脑门撞一起了。”

寒生：“……”

应该只是晕过去了，不打紧。

寒生松了一口气，正欲再看看陆溪屿的情况，转头瞧瞧别处，居然哪里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就连林成济和沈温茂也不见了，不由得慌张起来，道：“陆溪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