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不肯栖 第118章 言相辩下洞寻丝迹

第一百一十八章

“……”

现在轮到剩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了。

陆溪屿指指他，道：“不是，你，你把你媳妇儿弄哭了，然后他就生你的气，自己离家出走了？”

麟渊：“……”

陆溪屿：“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自己把媳妇儿弄哭了，你不去哄，硬是要等他离家出走了才知道来找人？”

麟渊：“……”

陆溪屿：“而且你找还不认真找，都不去山外附近其他的地方，就只在瑾月山上晃悠，山神都不在山上了，你每天呆在这里能找到他吗？”

麟渊：“……”

陆溪屿：“就你这样的媳妇儿不跑才怪！想想我每次把我媳妇儿惹生气之后他离家出走，我都会带人到家周围找他个三天三夜，直到——啊啊啊！！”

寒生揪着陆溪屿的耳朵，用武力逼迫他闭嘴，将人一把甩到了林成济那边去，拍拍手，正色道：“所以，山神大人的失踪，归根结底是……麟兄你造成的？”

麟渊将头深深埋了下去，叫人看不见他的脸。

寒生这会儿没什么心思看热闹，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想不明白前因后果：“可既然这样，那就是你们二者之间自己的事了，只有麟兄你能够把他找回来……”

“等一下。”

从寒生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说话。寒生下意识回头，就看见褚霜年从盛长南后方站了出来，伸出一双手在半空中乱挥，像是想要找到他的方向。寒生赶紧过去扶住他，道：“我在这里，皇兄。怎么了？”

褚霜年抓住寒生的手臂，仿佛有了主心骨，呼出一口气，道：“尘儿，我觉得，还是有些奇怪。”

“皇兄为什么会这么说？”

“小时他……在我的印象里，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山神，他把守护这一方土地当做是他毕生要履行的职责，更是将瑾月山上的妖怪们看做是他的亲人一般，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可能离开瑾月山的。”

“而且，以前父皇还在的时候，曾带我们多次来访，并且也邀请过小时去寒凛做客，但是都被他拒绝了。他说，他是这里的山神，也是这座山的命脉，如果他离开的话，这座山会荒芜的。”

此刻，寒生的思路一瞬间被打通了。

难怪他一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先是旱魃无端前来造成此地大旱，再是村民愤怒涌上山推倒山神庙和扶桑树，后又是麟渊因事惹得山神垂泪……

寒生猛地醒悟，扶着褚霜年的肩膀道：“谢谢皇兄！”将他安然推送至身后，转头对麟渊严肃道：“麟兄，你见到山神大人的最后一天，是因为什么把他惹哭了？”

麟渊闻言，面上又是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正欲道：“你问这么多我们的私事做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寒生已是再次急切道：“快说，麟兄！我不是在向你八卦，而是这真的是很关键的问题！！”

麟渊有些犹豫，看看在场的所有人，目光最终落到抱着陆溪屿大腿往这边看的小鹿身上。视线与他那双泪光闪闪的眸子对上，迫不得已一狠心，实话实说道：“就是那天，我本来在后山的蓝湖，阿时突然从前山跑过来和我说，能不能让我带他回家。”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说你的家不是在这里吗，他说不是，他想让我带他回我住的地方，带他回瀛海。”

寒生面上呈现了一派迷惑的表情，完全想不通山神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

“我不知道他突然是怎么了，分明之前一直好好的。本来凡是他提出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的，但要带他离开瑾月山这事太严重了，我就没答应。结果我刚说完，他就站在我面前愣愣地看着我，然后没过多久就哭着跑了。”

陆溪屿吃瓜道：“你媳妇儿跑了你没第一时间去追？”

麟渊苦恼地抓抓头发：“我，我从没哄过人，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当时也没反应过来他是生气了。等想明白之后又觉得还是先给他一点时间冷静为好，结果等了差不多一晚，第二天再去找他，就哪里都找不到了。”

陆溪屿转向边上的两个小孩，着重对其中的沈温茂道：“听见没有，好好看好好学，媳妇儿生气了要第一时间去哄，要不然就没媳妇儿了。”

沈温茂：“？”

林成济：“……”

寒生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道：“山神大人突然说要你……带他离开瑾月山？”

麟渊道：“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敢问这位龙兄，您所说的山神让您带他离开……是发生在山神庙被毁扶桑树被砍之后吗？”

这时，长时间未发声的盛长南突然站出来了。

麟渊瞥了他一眼。原本老早就想问你又是来干什么的，被寒生引导着陷入到与他的对账之中，分散了注意力，到了此刻，已是没心情再问了。只是回忆道：“是，好像就是那帮人类离开之后的第二日。”

寒生脑海中霎时一道白光闪过，许多事情已是有了些头绪了。

这时陆溪屿又插话道：“诶对了，我也有一个疑问。分明你和山神，一个是龙王太子，一个是瑾月山神，两者都是实力不容小觑的存在，但为什么连一群人类都打不过，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山神庙和扶桑树推倒了？”

麟渊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答题机器，被迫轮番回答着所有人接二连三向他抛过来的问题，但也无可奈何，道：“因为阿时不让我动那些人类，还说我要是动了，他就不和我来往了。”

陆溪屿叹道：“哇，拿分手威胁你啊？”

麟渊：“……又什么东西。”

寒生若有所思道：“嗯，那便能够说得通了，山神大人之所以想要离开瑾月山……基本上就是因为山神庙和扶桑树被摧毁这件事了。”

陆溪屿补充道：“也可能是因为对自己世代保护的人类彻底失望了，尽自己最后一次责任之后便打算一走了之……”

寒生咬了咬下唇道：“当务之急，还是先看看山神大人有没有在这瑾月山上留下什么吧。”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寒生同麟渊道：“麟兄，你先带我们去山神大人起居的地方看看。”

麟渊有些不爽，心道他那么**的地方岂能让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去。但碍于好几个认识的妖怪在这，他也不好开口，只能不情不愿地转身，开始在前面带起了路。

鹿时起居的地方在瑾月山的山体内部，从倒下的扶桑树后一个位于地表的门洞进去，顺着阶梯一路七拐八拐，便进入一个较大的空间。

这里面的布置如同人类房间一样，木色家具一应俱全，虽说沙石的地面和墙壁使得这个空间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在墙上挂着的柜龛，也勉强能起到装饰作用。

寒生环视一圈，发现其他各处的物品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十分符合山神大人的风格，唯有房间一侧中央摆放着的大床上凌乱不堪。

被子卷作一团，穿过的衣服胡乱丢在角落，就连床褥也皱巴巴的，看上去就像哪里来的野猫蹿上了床，在床上为非作歹了一番。

就在他还在思索到底为什么会产生这种迥异的时候，陆溪屿忽然往前走了几步，像狗一样吸着鼻子在房间里晃悠了一圈，回来后道：“真奇怪，总感觉这个房间里有一股气味。”

寒生脱口而出道：“什么味？”

陆溪屿道：“感觉像是——龙大哥，你和山神之前不会在这个地方日夜**吧？闻起来你的身体还挺不错啊？”

寒生：“？”

麟渊：“……”

眼看麟渊脸色不妙，而陆溪屿还欲继续说，吓得寒生赶紧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道：“给我闭嘴！”一脚踢到他屁股上，将他狠狠踹到林成济的怀里，冲后者道：“看好你师父，把他嘴给我封起来！！”

然而此刻麟渊额角的青筋已然是暴起，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本宫觉得，既然诸位是来帮忙找山神的话，就不要花太多心思去打探别人的私事，这样对谁都不好。”

小野暗自尖叫了一声，将躲藏的对象从陆溪屿换成了褚霜年，抱着他的腰道：“完了完了，水神大人开始自称本宫了，他要准备杀人了！！”

褚霜年抚了抚他的头顶，笑道：“不会的啦，麟兄的性情算是妖怪当中很稳定的了，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杀人的～”

牵着褚霜年的盛长南侧目瞥了他一眼，学着他的语气说了一句：“一般不会杀人的～”

褚霜年有些不高兴，扭头道：“你干嘛学我。”

盛长南又学：“你干嘛学我～”

褚霜年气道：“你，你再学，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两个搞什么名堂？”

在他们身后缩了不知多久的东兴昌突然冒了出来，一双手伸到他们之间，将二者的脑袋远远地推开了：“在我面前不许打情骂俏！告诉你姓盛的，我还没收拾你，抢了我的美人就算了，还公然在我面前进行调戏？你到底要不要点脸？”

盛长南鼻中哼气，抱着手观望不远处寒生与麟渊对峙的局面，道：“师兄还好意思说我，一见到两三个妖王之子在这里，就怂得连面都不敢露，只怕是说出去了，会让人笑掉大牙。”

“你，你！”东兴昌被气得眼歪嘴斜，指着盛长南的鼻子你了半天，见丝毫对他起不到威慑作用，气得用力一甩袖子，蹲到角落里生闷气去了。

寒生为了收拾陆溪屿的烂摊子，对麟渊点头哈腰赔笑道：“对不起麟兄，是这个家伙在胡言乱语，他就是个疯子，不要理他。”

被林成济拿绳子绑在角落的陆溪屿扭动着蛆一样的身体，嘴里咬着一团破布大喊道：“唔唔唔唔？唔唔唔唔？”（谁是疯子？谁是疯子？）

为了践行寒生的命令，也为了避免他再生事端，林成济从袖中的百宝袋里掏出一根木棍，看看棍尖，又看看陆溪屿的脑壳，毫不犹豫举起，朝他的后脑勺上重重敲了下去，一棒子把他给敲晕了。

麟渊倒也没有一直在生气，意思意思也就过去了，抱着胳膊道：“行了，小殿下要瞧的话，就赶紧瞧吧，看到底能不能从这里找出个什么东西来。”

寒生点点头，行至山神的床边，在凌乱的被褥上挑拣一番，拎起一件深色的外袍道：“这是谁的衣服？”

麟渊道：“我的。”

寒生又拿起一件蓝色的腰带：“这是谁的腰带？”

麟渊：“我的。”

寒生俯身在床底看了看，从里面掏出来一只黑色的皂靴：“这是谁的鞋子？”

麟渊：“也是我的。”

寒生：“……麟兄，你可否给我解释一下，为何山神大人的床上床下全是你的东西？”

麟渊耸耸肩：“很简单，我在这睡啊。”

寒生：“？”

“水神大人，你怎么能这样，把山神大人的房间弄得乱七八糟的！”

小野实在看不下去，在褚霜年的身后愤慨出声道：“明明山神大人最爱干净了，你还给他房间弄得这么乱，怪不得他会生你气！”

麟渊：“……我能怎么办，我又不知道怎么收拾。”

小野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怎么收拾？水神大人这辈子没有收拾过房间吗？”

麟渊道：“没有，都是龙宫里的下人收拾的。”

小野：“……”

“咳咳。”寒生咳嗽两声，道：“那个——”

“师娘！”蹲在地上的林成济倏地出声，将寒生本来要说的话打断了：“我好像在地上捡到一个东西！”

寒生也没恼，靠过来道：“什么东西？”

林成济将捡到的玩意递给寒生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从什么鸟身上掉下来的羽毛。”

寒生接过那根白色的羽毛，盯着仔细观察了一番，拿着它走到褚霜年面前，道：“皇兄，这是你的羽毛吗？”

褚霜年抬手接过羽毛，在其上用指尖的触觉细细感知了一遍，道：“不是我的，这个羽毛比我的要小，应该是某种中型鸟类身上的。”

“中型鸟类？麟兄，你知道你们这瑾月山上有什么中型鸟——麟兄？”

寒生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在抬眼的那一瞬，看到了麟渊正双拳攥紧，怒不可遏地死盯着他手上的那根羽毛。

数秒过后，对方怒吼了一句：“都闪开！！！”紧接着，一阵狂风从寒生面前刮过，惊得他连连倒退。

恰好众人中间留出的空地足够麟渊化形，只见眨眼的功夫，一条蓝色巨龙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并且没有停留半分，在化形完毕的刹那，已然是以迅雷之势朝山洞通道的开口处冲了出去。

惊天动地的巨响过后，寒生拨开糊了自己一脸的头发，看向那条蓝色巨龙远去的洞口，瞠目结舌道：“他，他干什么去了……”

小野受到惊吓，音带哭腔道：“水，水神大人跑出去杀人了！！”

不过麟渊并没有真的出去杀人，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他又回来了。

麟渊的脑袋探在山神的寝房里，粗壮的身体全部堵塞在房外联通着的狭小隧道，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干活。巨龙甩甩头，喷出一声粗重的鼻息，而后张大嘴，朝地上吐出了一坨白色的、脏兮兮的、浑身还带着黏液的物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