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公主来当当 第20章 消失的神秘人

站在山脚，抬头望，连绵细雨里，九天寨最高处的屋顶若隐若现。

曹德令曾剿灭过山匪，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份大功劳，因此才提了千户。当然后来因为他不懂左右逢迎，在女帝提拔之前，也就只是个千户而已了。

因了这个由头，当女帝得知此事时，还是决定让他亲自跑这一趟。

于是，原本应该镇守京师的禁军大统领，如今却立在九天寨的山门处，等着回话。

不一会儿，司徒绍出现在曹德令的视线里。他一身青衫，头戴方巾，身材清瘦，面色略带苍白，一派儒生的模样。但那双眼睛却有杀气，寻常人不敢逼视。

司徒绍拱手：“曹将军大驾。”

二人见礼后，不等曹德令开口，司徒绍恭敬地笑道：“不敢有劳曹将军入寨子，两里开外有个简易的茶寮，极是安静，可否邀曹将军喝一盏？”

曹德令没预料到司徒绍这般乖觉，还微微惊诧，估计他是有备而来，心里的警惕又深了几分。

二人客气了几句，脚程又快，没走几步就到了。

茶寮由几根木头和茅草搭建而成，内摆放着几张简单的桌子和长凳，门口挂着一块破旧的布帘，布帘上写着“茶”字。煮茶的是一位老妇人，招呼的是个少年。

十里外的关口早就被曹德令封路了，自然是没什么客人。

那少年给二人上了茶，就窝到一旁读书去了。

曹德令奇道：“边境山脚，居然有这般好学之人。”

煮茶的老妇是个健谈的，看了眼自家孙子，自豪地笑道：“九天寨的大当家是个大善人，喏，再往西十几里后有个草堂，有不要钱的先生教书呢，是大当家雇来的，若是学的好了，还有书拿。我家孙子前几次考了头名，领了好些册子，可用功呢。”

曹德令不露声色地扫了眼司徒绍，便接着话茬问：“你可见过这大当家？”

老妇摇头：“不曾见过，想来肯定是慈眉善目的。”

头一次听百姓夸山匪头子慈善，曹德令心里觉得说不出的怪异。他看向司徒绍，意有所指：“大当家好手段。”

司徒绍拱了拱手。

老妇见他们有话要说，便躲到了灶台后头，去看自家孙儿读书去了。

“看来。”曹德令瞟了眼跟前的茶盏，没喝，“大当家知道我会来？”

司徒绍道：“猜到朝廷会来人，却不想是您，更是惊喜。”

“那么灵溪公主的私印，也是大当家故意流落出去的？”

“我一个山匪头子，不这样做，如何见得到您呢？”

曹德令点了点头：“九天寨这几年确实名声好，也不盘剥过路行人，若说是山寨，不如说是镖局更为妥当。不知大当家此举，意欲何为呢？”

司徒绍是一个读书人，还是一个颇为成功的读书人。听说当时他都过了乡试，是个举人老爷了。但不知为何突然落草，成了当时大当家的智囊。后来没多久，整个九天寨就尊他为大当家了，可谓是有手段，有谋略。

司徒绍喝了口茶，道：“当初，东方皓淫我妻女，害我家破人亡，我只有杀了他幼子才能解恨，不得已成了匪。”

想起了血腥往事，纵然城府极深的司徒绍，都不由地加重了呼吸。

听着他的坦诚相告，曹德令想起来了，东方皓就是先皇长子，东方明艳的父亲，听说极好色，小皇孙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原来有司徒绍的干系在。

司徒绍起身，对曹德令鞠了一躬：“曹将军拿获东方明艳，绝了东方皓一脉，对我有大恩。”说着，就要下跪。

曹德令当然连忙制止，心道，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汉子。

司徒绍接着道：“想必曹将军也知道，九天寨在我手里没有沾过一滴血，寨子里有几千名好手，俱与我一条心。将军，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被朝廷招安。”

曹德令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故事走向，他忖了忖道：“曹某虽然只是武夫，但定会将大当家的诉求据实上报陛下，陛下仁厚，定然会认真考虑。只是还有两个疑惑，还请大当家解答。”

司徒绍一脸愿闻其详。

“一来，公主的私印大当家何处所得？二来，九天寨日子逍遥，大当家为何作此决断？”

司徒绍道：“庆国来的贵客正在寨子里休养，因不敢怠慢姑娘的名声，只能出此下策。寨子里的日子确实逍遥，但……”司徒绍苦笑，“若是能正经做人，谁愿意顶着匪寇的名声呢？将军，我三年前新添了一个闺女，端的是玉雪可爱，实在不忍她在这贼窝里混日子。我也是读书人，不过一片慈父心肠罢了。”

曹德令试探道：“那姑娘……”

“自可即刻随将军启程。”

原本还有些怀疑，在见到林思盈的那一刻，曹德令对司徒绍的说辞算是信了八成。他仔细与画像对照，确认是林思盈无疑，便带着林思盈与司徒绍的投名状返了京。

林思盈一直强撑着，直到看见费晓晓，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费晓晓又急又气，锤了她两下，又抱进怀里。在庆国皇宫的小半年里，林思盈几乎日日与她作伴，能偷拿私印的也只有她。这丫头胆子太大，居然私逃出宫，还真的让她跨了国境。

“我错了，我不该出宫。”林思盈大哭一场后，人好像都有些痴傻，一直喃喃这两句话，缩进床脚，除了费晓晓，谁都不肯抬头看一眼。

灵川女帝百忙之中还记挂着，硬是推开朝会来探视她。看到林思盈畏畏缩缩的状态，灵川边叹气边摇头。

费晓晓把她拉到隔间：“那司徒绍怎么说？”

“是在一股乱民里救的她，要不是司徒绍有些见识，循着私印的踪迹寻到她，恐怕思盈现在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乱民抢了林思盈的私印，卖了些钱。司徒绍在边关还有些正经生意，这私印精致，就被手下献到了跟前。

费晓晓皱着眉：“我想见见司徒绍。”

灵川点头：“他正拿着册封的诏书往京里来，我给他封了个安乐伯，破例给了他女儿乡君的爵位。听去点兵的将领说，那寨子里端的是易守难攻，几千好手也确实勇猛，若是司徒绍一门心思作乱，朝廷也颇费脑筋，招安了也好。”

于是几天后，新任安乐伯特来公主府拜会。

换上华丽的丝绸长袍，腰挂羊脂玉佩，如今的司徒绍，一派儒士风范，哪儿还有以前大当家的粗犷？他还带着女儿叩拜，小姑娘走起路来稳稳当当，就是行礼略显僵硬，眼珠子咕噜噜直转，一看就是野惯了。

费晓晓很喜欢这种天真烂漫的小孩儿，赏了一袋金裸子，奶娘便将她领下去玩了。司徒绍紧盯着他家姑娘，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依依不舍地挪开。

“安乐伯真是个好父亲。”许是自小没有父爱，费晓晓瞧得眼热。

司徒绍叹了口气：“好容易再次有了血脉，如今就是要拿我的命来换她的命，我也是肯的。”

费晓晓问：“乡君的母亲呢？”

“难产，大出血走了。”司徒绍苦笑，“我实在亲缘寡淡，父母早去，妻女早亡，好容易再娶，却还是没能留住。”

费晓晓想了想，道：“如今您是安乐伯爷，想必时来运转了。”

司徒绍拱手：“借殿下吉言。若是小女将来能得殿下的一点教导，那才是司徒家真正的时来运转。”

听得这奉承，费晓晓没说什么，只淡淡地抿了一口茶。

司徒绍也润了润喉，才道：“寻到那位小姐的时候，她正被锁在床上，衣衫散乱……想必是，受了些磋磨。”

费晓晓心口一疼，忍不住皱起眉。

缓了片刻，她道：“安乐伯不必担心我受不住，照实了说吧。”

“除了那位小姐，还有几个姑娘也被困住了，当时……”

这段经历对林思盈而言，堪比地狱。

在庆国境内还算安稳，跨了边境，用私印过了一座城，她的护卫接二连三失踪，她就像是被赶着逃到一个村子。村子里有个俊秀的男子，为救她还挡了一剑，在她的精心照料下，男子的伤势才好转。

林思盈像是着了魔一般迷恋上了这个男子，她自己的身份，她此行的目的……事无巨细，全部都没藏着掖着。

她对未来十分憧憬：“我姑母和晓姐姐都很疼我的，以后甭管是去大庆还是楚国，咱们都能游山玩水，我好想去你说的那几处地方，肯定很美！”

然后，男子就撕掉了他伪善的面具，也撕光了林思盈的衣衫。

嫩白的少女**被他糟蹋得千疮百孔，这还不算够，她被扔进了一间草屋，里面已经锁着几个形容枯槁的女子了。村里的男人来了又走，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司徒绍道：“寨子里的大夫都看过，小姐身子无碍，但心理上恐怕……殿下放心，那村里的男人都被我捆了，如今在曹将军手里，只是小姐口中的那名俊秀男子，我却是没有找到，想必听着风声不对，已经逃了。”

自从把流民交给曹德令，司徒绍自然是不知道任何后续进展，但曹德令已经在灵川的授意下，将审讯结果给费晓晓说过了。

大多数流民都是乌合之众，但那神秘男子却不一般，颇会洞悉人心，出手十分大方，不像个没根基的。

有一个流民为了保命，还透露出个匪夷所思的消息：某天起夜，他听神秘男子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怪话，似是在命令些什么……

就为了这句供词，鸿胪寺的陶少生还专门去见过这个流民。陶少生精通多国语言，逐一给流民展示，直到说到东瀛语，那流民叫了停，说是有些相似。

又是东瀛，费晓晓恨得牙痒痒，她勉强笑了笑：“多谢安乐伯。”

说罢，费晓晓端茶，送客。

司徒绍是个人精，知道她情绪不佳，也不多留，起身刚准备走，却听费晓晓说了声：“安乐伯盘踞边境多年，想必不是第一次见我吧？”

司徒绍心中一惊，僵在原地。

费晓晓看着他的背影，接着道：“除掉东方明艳，也是为朝廷立功，安乐伯既然不想要这份功劳，那我就不多说了。”

司徒绍转身，深鞠一躬：“昔日碰巧解救了几位受乱民滋扰的村妇，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小姐，殿下请放心。”

“慢走，不送。”

司徒绍踏出门，秋风一吹，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灵溪公主是何时猜到，是他把她的行程透露给东方明艳的呢？他虽然找不到东方明艳的确切藏身之地，但截获了几条消息渠道，便将计就计，借刀杀人。

东方皓一脉不死绝，实在难解他心头之恨！

抱着女儿离开公主府，司徒绍心道：他误打误撞救了林思盈，也已经承诺保密，想必灵溪公主看在他被招安的份儿上，不会再有芥蒂了吧。

司徒绍抬头，看了眼公主府的牌匾，叹道：“京城果然藏龙卧虎。”

公主府正殿内，司徒绍已经离开许久了，费晓晓还没动，直到程瑞雪上来扶她。

看到程瑞雪，费晓晓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程瑞雪也跟着抹泪。半晌后，她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到卧房。这几日，都是费晓晓陪着林思盈，思盈才能略略安睡片刻。

此刻，她正痴愣愣地盯着床顶，表情呆滞，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躯壳。

费晓晓走过去，轻轻坐在床边，柔声细语地道：“明日云锦阁的品秋宴，思盈想去看看吗？”

林思盈疯狂摇头，坐起来，紧缩在一角。

“楚国的花会与庆国大有不同，没什么男女大防，大家同宴而饮，最是畅快无忌。宴会里有很多你熟悉的人。”费晓晓将程瑞雪拉了过来，“这是瑞雪，这几日挺着大肚子都在照顾你呢。当然还有悦然，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悦然可有勇气了，不想见见吗？”

林思盈茫然。

费晓晓拉过她的手：“思盈乖，明日的品秋宴对我很重要，对我们都很重要，我心里没底，思盈能陪陪我吗？”

听到这话，林思盈的眼睛才开始慢慢聚焦，她看着费晓晓期盼的眼神，良久后，轻轻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