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在这风沙中让结界跟我们一起移动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下不停有人向我们扑来就更是变得寸步难行。那些向我们靠近的人里,不仅有被揍到无法站立的,还有杀疯了见人就开打的。这些没了理智的人是最难搞的,本来在外面也不是什么善茬才会被抓进这里,一个个身材魁梧武行矫健。
我抬腿想踢开一个拿着美工刀向我们袭来的胖子,但没想到这胖子也太重了,脚只能抵着他的肚子,而他就像是巨石一样丝毫不动。眼看着他那刀子向我们刺来,我用手上的玉佩格挡后趁着他发力的方向给手背一击。他手里的刀落在了地上,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给他的细腿又来上一脚。
就如此这般提防着不时出现的威胁,花了好一阵子才回到了楼内。扬起的风尘虽然没有室外这么大,但黄沙还是跟着风漏进不少。不过室内倒是和室外形成了对比,组织着人有秩序地往楼上分流避难,还在风小的里间准备了急救。
把小甘蔗交给他们后我放心不少,虽然不知道同时送进来这么多伤者能不能及时得到的救治。现在最首要的是不能让这阵黄风吹下去了。
“喂!不要出去,好不容易才从外面进来!别出去找麻烦!”
我刚要折返就被狱警拦住了身子,我正要解释,刘大叔跑了过来说:“让他去,他是道士。”
“这是道长交给我的,说如有不时之需,就让我交给你。”
刘大叔的怀里捧着一根木条,他交到我手中我才看清那是道观里供奉的雷木天蓬尺。这可是师兄们每日诵经供奉的最宝贵的法器,这老头真是,都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留下了是早就预料到今天这局面了吗?
我接过那尺连忙跑了出去,那狂风很快又让我的脚步没法踩稳,速度马上就放了下来,我不知道这风圈中央在哪里,但在又有不少人扑向我后,我不得不开始念咒。
“如我所用,众兵阵临,邪气褪尽,正法时空!”
我用力地将那尺劈到半空之中,用力过猛一下子扑到了已满是黄沙的地上。好在这风阵像是被这天蓬尺劈开了一样,黄沙向两边飞散而去,原本一片朦胧的视线又一次出现各种色彩。
没了旋风,黄沙很快都落在了地上。不大的操场已是此处最广阔的空间,这会儿是一片狼籍的模样。有不少人躺倒在地上,盖在他们身上的沙子让鲜红的血成了褐色,哀嚎声一下替换了耳边的风声。
自然也还有不少人在打斗,看到黄沙退去后一度疑惑地停了下手。不过看到身边人还向他们袭来,就很快又厮打成一片。狱警吹着哨子来阻止他们,然后扶受伤的人回室内。就在我以为这事就这样到头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刘大叔忽然又叫起来:“小心!小心!所有人都赶紧回室内!”
我正想问他怎么了,脚下已经震动起来。不,不是地板在震动,而是盖在地上的黄沙在震动。还没来得及我猜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那些黄沙忽然聚集起来组成了一根根大沙针。
那些沙针挡住了还没来得及逃回室内的人,也戳破了不少躺在地上伤者的身体。
“邪气褪去!”我又一次将天蓬尺镇在地上,从木尺散出的气场打散了一些沙针为他们空出一条路来,却也有不少人大叫了起来。这天蓬尺受每日诵经供奉满是正气,是降妖除魔的利器。而这些借机作乱的帮派之徒,有不少是通过各种渠道获得了人类身份,实为妖怪的存在,这正气也让他们又一次受伤,不少已无法支撑人形。
不过我顾不得这些妖怪,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些剩下的沙针已经漂浮到了半空中,它们对准的方向显然是我。这密度让我没有可以避闪的空间,只能拼命挥动天蓬尺扫出一个结界。那沙针落到结界边缘后瞬间化成了沙,在我身边组成了沙幕又落下。我转过身去,操场那头的沙子则在渐渐集结,看起来像是要成个人形。
而在那沙子渐渐集合的时间,狱警也把大多数人抬进了屋里。只剩下几个已不成人形的小妖在地上哀嚎,又无人敢上前,靠着刘大叔一个人来回抬运。
“你是何人?为何拿着此尺?”操场上响起了回声,声音似乎自沙子间的共鸣而来。
“我是拟,你又是何人。”
“此尺为我所有,速速归还于我。”
“你在乱说什么,这尺分明是青羊宫所有,各位师兄每日供奉之法器。”
“那张老头在哪儿?叫他出来!”
话语间,那沙子已经组成了完整的人形。只不过也太过完整了,分明不止有两只手。千万只沙子组成的手向我袭来,目标不用说便是这天蓬尺。我也见识到了这尺蕴藏着多大的威力,刚刚稍一念咒散出的能量皆是出自这木尺,我的元气丝毫未动。这样的宝器自然不能落入到妖孽之手。
只是还有几个身体不能行动的小妖尚未撤退,这下得谨慎使用这尺,更不能动用天蓬咒。在想到万全的对策前,我只能先四处跑动躲避这些沙手。可这些手比我想象的还要灵活,从四面八方向我围攻,很快能活动的地界变得越来越小。
就在我没有了空间只能隔挡的时候,没想到的是一条青蛇自地下而来,自我胯d下窜出后朝我张开了血喷大口。那方向直冲我要害,我只能下意识拿出那尺隔挡,好在近几日养好了伤,身体灵活。那木尺准准地插入蛇口,挡住了它的上下两颚。还没等我念咒,那尺就迅速变长,纵使青蛇脱骨大口,也被这尺撑破变成两截。
没了头的青蛇身子落在地上痛苦地挣扎着,而我手中的木尺已成木杆,杆顶打开成了一顶大伞,伞面挡住了从四周飞来的沙拳,本还是拳形的沙子落到木伞面后瞬间被打成了散沙,像雨一样沿着伞面落下,可又顺势粘连成了一个沙洞将我困于其中。
还没来得及我想应对的策略,那木伞面长出了藤蔓。在瞬间变大的茎蔓穿过沙层后变得格外粗壮,将沙壁整个挤碎。
“小道士,我们已经都到屋内了!”那边响起了刘大叔的声音。
喂!这种时候关大门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一人留在这里和这沙怪决斗到死吗?不过,手中有此宝器,倒也不是不可一试。我的想法刚闪过脑袋,那天蓬尺已经又化作了一把桃木宝剑。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将剑口对着那沙怪冲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刺入他的身体,三条红蛇却绊住了我的脚,让我一个踉跄倒在地上。这些红蛇——竟是刚刚冲突中那些人流的血集结而成了血蛇。
我欲用桃木剑刺那些红蛇,却没想到三条红蛇却主动跑向了木剑,沿着剑身缠绕上来。本来还是剑形的天蓬尺在染上了血色后又恢复成了戒尺形。
不好,这血蛇攻击的目标不是我,而是就这么把这法器给封印了。刚刚都不需要全神贯注地念完完整经文就能发动的法器,这下却如何念咒都不为我所用。偏偏这边让人心急,那边砂石又向我攻来。
这一次的手臂化作了蛇身,拳头化作了蛇头,千百条沙蛇向我凭空游来,各个都对我大张血口。
不能再依靠这天蓬尺了,我的口袋里还有刚刚小甘蔗给我的玉剑。
“三十万兵,卫我九重。辟尸千里,扫却不祥!”
雷声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有些雷电打到我身边打散了沙蛇,剩下的沙蛇在电光之间来回游走闪躲,可已无法再对我形成包围之势。我趁着这机会重新跑向了沙人的本体,手中的玉佩已经化作剑柄,雷电的光已经化作了一把长剑。
“神刀一下,万鬼自溃!急急如北帝明威口敕律令!”
我将那电刀猛地扎入那沙人的胸口,竟没受到他的一点抵抗。就在我从施法的专心劲中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扎入的分明是个沙人,这会儿却成了一座假石山。坚硬的石头以剑锋扎出的口子为中心散出了一道道裂纹,然后化作千万碎片倒落在地上。
“深砂童子,我们逼那些小妖出狱的目的已经达到,莫让**坏了计划。”
“可大王,那天蓬尺本是张道士自我手中夺走!”
“我已拿到手!先撤!”
天空中的对话形成了回声,可也只有这几句,四周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天空恢复了晴色,没有了人的操场格外安静。我举目四望,眼中就只有刚刚一战留下的狼籍,对了,道观的天蓬尺。我赶紧跑回去刨那一堆沙土,刚刚把它落在了这里,难道就像那声音所说的,那尺已经被他们拿走了吗?
“喂!快进来!”我还想再在找找四周好好找找的时候,那边传来了警哨声。刘大叔已经重新打开了楼栋的门,朝我挥手。
事已至此,只有求他放我出去才能追击那些妖怪找回木尺。我只好走回了楼宇之中,他们见我回来后把我像英雄一样簇拥欢呼,可我只想尽快出去。
“没事,道长交代过有此一劫。监察院已经针对你的案子在走流程了,大约明后天便能从此处出去,在这之前别再生出什么枝节。”
道长交代过?他是早就料到了会失此木尺?不过刘大叔既然说他会再向道长通报此事,刚刚那妖怪连真身都没有露出,恐我也不是它们的对手。看来道长自会处理。
刘大叔把我送到监室的时候,我又一次受到了伙伴们的欢呼。他们把我当作英雄吹嘘了好一阵,还一个劲地给我肉干零食。我倒是要多谢小甘蔗,因为不知会发生何事不知从何准备,于是拜托了他。倒是他像是在阴差阳错中找到了最有用的玉器,让我在关键时刻施展了法术。只是他人呢?
我刚问到他,他就被狱警们送了进来。腰上的伤已经得到了包扎,据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本来这程度的伤是要送去医院的,但一下子受伤的人太多了。他们只能提高标准让不得不到外面治疗的人先出去,能在监室里养伤的就只能先留在监室里。”
还没接受审判的人,在这高墙之内漫漫度日甚至连个确切的时间都没有。本可以靠伤痛去外面放放风,这下做空了自然满是郁闷。只是……
他们说的目的,这下确实就达到了。白鼠早就说过那些狱中妖怪的目的,纵使丧失自由也要主动躲进这里。这样一来,可见他们都只能被迫出狱,在外面的医院里,还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他们。他们不惜犯罪的努力,也化为一旦。
因为这一难,大家身上满是尘灰。可不仅三餐不让出监室,因为人手不足,连洗澡都不让人出去。打听来的消息,说是接下来的几日都要让人在监室里度过了。不过狱警对我们几个孩子格外开恩,让我们单独去澡堂洗了个热水澡。
如之前的纷争没把我们几个孩子牵扯进去一样,这一次也只有小甘蔗一人受了伤。黄大仙帮不能沾水的小甘蔗擦了身子,一边高谈阔论着我刚刚的那些招数,把我描述得格外伟大。谦虚争辩了一天的我,到了这会儿也懒得再用谦词,只想洗洗干净身子,然后早些躺床上睡上一觉。毕竟那一大战耗尽了我的体力,而看守所里严格的纪律又不允许人在不是睡觉的点躺床上。
到这地方也有好多天了,却第一次觉得这床板太硬,本就腰酸背痛的身子……
这里又是哪里?虽然知道是梦境之中,但好像是外面的操场。我们只会在白天出来放风,所以还是第一次见到操场的夜景。因为连日困在那铁窗里,倒是有些期盼见到这星空,这月光。
“听说你今天把道观里重要的宝器给弄丢了。”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这空旷的操场上终于不再只有我一人。从那边走来的人是——道长?
“你不是说了有此一劫吗?”
“诶?我哪里说过了?你是从谁那里听到什么妄言了吧?”他说,“啊,没事,外面的事张道长会搞定的,你就乖乖呆在这里吧,不要瞎操心。莫不是那个刘老头是这么跟你说的?”
“你的意思是,刘大叔是为了骗我才这么说的?”
“当然了,你如果一时冲动越狱出去,是谁的麻烦,谁来背锅?人这种物种啊,就是喜欢推脱责任。”
“既然这样,在外面追击那些妖怪,尽快找回天蓬尺,不是你该做的事吗?”
“不是你该做的事吗?”道长阴阳怪气地重复了我的话说,“喂!我刚说了现在的人都太没责任感了,没想到你小子也一样这么没责任感。”
“你不给我交保释金,把我关在这里完成你的春秋之计。你就负责任了吗?”
“唉,你好歹也是我的徒弟,一定要跟我争个是非吗?罢,我给你找了个重新负责的机会。从这妖怪手里,拿回天蓬尺怎么样?”
原本平静一片的操场上又起了一阵风,虽然没有白天那阵风来得大,但一样在他身后形成了回旋。随着这旋风黄沙也重新凝结起来,成了白天所见那巨人形。只是这一次,他一手中举着一条青蛇,另一手中举着白天遗失那天蓬尺。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那举着天蓬尺的手就向我飞来,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那木尺已经化作了利剑,向我直冲而来。没有武器可以隔挡,我能做的就只有伸出手来,光凭空手自然力量有限,虽然看准了那握手而来抓住了它,可那手力量强大,而那手中的剑也只是稍稍减了一些速度,很快插入了我的胸口。
这疼痛,痛得真切,不像是在梦中。
“你小子!想干嘛?”
我睁开眼睛来,一把匕首已经插入了我的胸口,而那匕首的主人是……黄大仙?熄灯后留给看守用的幽暗灯光之中,他的眼珠子格外闪亮。而看起来无缚鸡之力的手臂,这时用的力道也出奇得大。
那刀尖已经没入了我的胸口,刺痛伴随着鲜血很快使得双手使不出力来。他看准了我的心脏而来,只要刀口再推进一分,我无疑会没命,可越是用力,血也如泉水一样外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