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不是第一次见到老虎,不至于一下子吓得腿软。眼前的这只老虎虽然健壮,但身型和虎郎的真身比起来还是差了一截。只是眼神凶横满是野性,面目格外狰狞。
“这刀柄的标志……你是王室?”
面对这畜生,我们自然先拔出了刀来准备自卫,就在这时候,刚刚招待我们的那位夫人瞪大了眼睛。
“主人!这人吃不得!这可是王室的人,要是我们伤害了他,王室会和我们没完的!我们以后的日子凶多吉少。”
她这么求着那老虎,可老虎丝毫不为所动,盯着我们的眼睛里**更为强烈,口水已经从它的口中溢出来,马上就要挂到地上。
“正是,我乃蜀地王世子!快交出我们要找的人!”
“世子殿下?喂!你怎么把这么尊贵的人给招来了?!我不是说了要找些没有背景的平民吗?这样他们死了也没人会追究。”
“我……怎么知道?那些没事干的懒汉就爱凑热闹听故事,我就编些故事钓他们。看他们两个对这事特别感兴趣,就正好上钩了。”带我们来那伙计说,“不过没关系,既然王世子吃不得,就吃他带来那小子好了!那小子一看就是王子的随身仆人,吃掉一个仆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喂!世子爷!我们做个交易吧,你把这下人留下来作饵,并且出去后既往不咎,我们就想办法把你从主人的巢穴里救出去怎么样?”
“说什么鬼话呢!这人可是我在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朱阳上前一步把我护在身后说,“真,这些到底是什么妖怪?”
“应该是虎伥,这些都是被这老虎给吃掉的人,冤魂留了下来,依靠老虎的身子提供能量继续弥留,所以他们把老虎认作主人,必须帮助老虎吃更多的人,才能继续有能量补充好让他们的灵魂存活下去。”
“那老虎本体呢?有什么弱点。”
“这个……有些老虎会因此沾上人性成为像虎郎那样的妖怪,可有一些,依然是什么人性都没有的野兽。”
我刚这么解释完,那老虎就向我们扑将而来。朱阳挥起刀来,还好早有准备,那老虎的动作纵使飞快,朱阳的刀还是落到了他的爪子上。在半空中的一个挺身,让他的要害避过了刀刃,侧身跌落在一旁的地上。
在闪避之中重新站稳身子,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已经全变了。刚刚的果然是障眼法,那门厅虽然简陋本也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可这会儿已经恢复成了一个纯粹的石洞。我们刚刚坐的那张太师椅,不用说其实就是个纯粹的石凳子,而原本看起来屏风后还有一段空间,这会儿只剩下了石壁。在这小洞里,我们没有多少可以施展拳脚的空间。得先想办法逃到室外再战才行。
那大虎被刀伤到后啊呜叫了一声,舔了舔爪子上的伤口,然后重新站定。他绕着我们两个开始转起圈来,那伤看起来对他来说像是不存在一样,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找着我们的弱点。
而我们想逃也很显然不是件易事,洞穴里在显出真身后,忽然之间也浮现出了很多人影。和那穿着华贵明服的夫人不同,都是些穿着粗布衣服的人,看起来像是她的下人。不,不会是她的下人,因为那衣服的款式从古代的马褂到现代的T恤都有,都是那老虎嘴里的食物?
无一例外的,他们的手中都拿着武器,从砍柴刀到大刀都有,甚至还有一个人拿着把军刀。看来这老虎活着的时间也有够久的,因为虎伥所以也延长了本该有的寿命吗?
“既然你们不乖乖听话,就只能一起成为主人的食物了。反正你们死在这深山之中,纵使有天地的神力也翻不出我们的老穴。”“可不是,反正我们一路为了寻找新食物都从云南到这儿了,再换个巢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放心吧殿下,只要不做挣扎,乖乖地送入主人的口中,就不会有什么痛苦。而且你的灵魂会像我们一样获得永生的。”
那夫人刚说完,老虎就又一次向我们扑来。因为我们的注意力在那些人影身上,没有注意到老虎已经转圈到了我们身侧的视线死角。他这次的目标是我,猛地一下把我扑倒在地。还来不及我反应,它的大爪子朝我挥下,一个巴掌把我拍得晕晕得。待我恢复些神志的时候,就只剩下脸上的伤口正火辣辣地疼着。
朱阳挥着刀朝它挥去,它已早有准备,把我的肚子当踏脚猛得跳开,我感觉自己的内脏都被他踩得差点从口中吐出来。
朱阳的大刀挥空,没把握住中心的他倒在了我的地上。我血肉模糊的脸显然是把他吓坏了,赶紧问我怎么样。
“没事,小心身后。”
一个伙计拿着柴刀向他劈来,我连忙抬剑格挡。趁着这间隙朱阳站起身来,重新摆好身形准备迎敌。伥鬼一个接一个地向我们发动袭击,虽然都是些蛮夫,招招可破,可毕竟人数优势,我们也只能勉强闪避。
这边忙着格挡闪避,那边老虎忽然蹿到了半空中。就在我们以为它一招又扑空的时候,它的四腿借着背后的石壁一瞪,正好就扑到了朱阳的身上。
“朱阳!”我忍不住大叫一声,将剑刺向那大兽。
这大虎没有躲开,但皮毛却格外坚实,纵使双手拼命用力,我的剑也刺不进它的身体。倒是有另一个伙计趁机偷袭,我只好拔出剑来转挥向他。
那伤了又很快愈合的人影这一次却断成了两段,不过只有断面的肉色,没有一滴血从他的伤口流出来。这时再看其他的伙计,明明就没有伤到他们,他们却都是一副痛苦的模样躺在地上挣扎着。
这是怎么回事?
“真,帮我。”朱阳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我赶紧把他身上的老虎给推开。原来那老虎刚刚借着石壁的一招攻击,朱阳及时抽刀抵抗。老虎就这么巧自己进了刀口,喉咙被一招致命后血淋了朱阳一身,只有脸还保持着那一副凶恶模样瞪大了眼睛。
“这些家伙怎么了?”好不容易起身的朱阳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问。
“主人死了,他们便断了能量的来源,这些灵魂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如此多人里,只有那位夫人靠着一旁的石柱,脸上强忍着痛苦,尽力保持出之前的端庄模样。
“真好,这一百年的怨恨,终于要解开了。”那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伙计喘着粗气说。
朱阳一边擦脸一边走向他,用刀架着他的喉咙问:“我要找的那个人呢?”
“回殿下,从开始就没有那个人,都是我编出来的谎言。成为虎伥后,自己也不知为何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心魔,那心魔吊着我失了心智做了错事。还请殿下赎罪。”
朱阳盯着他看了会儿,这些人也到了将灭之时,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他很快放下了自己的刀来。
“啊,好痛苦,这灵魂消逝前,我好想抽口烟啊。”
“呵,你被那大虎食入腹中后便没了肉身,烟袋子放到你面前都抽不动。”
“对了夫人,你在人间不是还有未了之事吗?不是正好可以托付这位王子吗?你为了了心中的心愿,还特意说服了主人往北走,来这成都地界。”
“罢了,那大虎牵扯着我的魂时,我还盼得热切。这会儿却觉得什么都没必要了。”
听他们俩如此谈到,朱阳已擦净了脸上的血,便问:“夫人如有托付,不妨先说说看,如我能帮得上忙,愿意帮上一手。”
“殿下,洞室那一角有书信一封。如有可能,请将他交回成都城中朱先钏的府中,告诉老爷,那夜我并非失信未与他相见。而是因为丧命于这大虎口中,与他阴阳有隔,实在无法赴约。”
“老爷其实知道此事。”
“嗯?”听伙计说完此话,夫人有些意外。
“我就是老爷派来捉那老虎的。夫人那夜没来赴约,老爷被太夫人派人捉回了府里。而后一月才听闻夫人遇难,痛苦万分。他心里以为只要那晚他走快一步,就能保护夫人免入这大虎之口。或真是落入虎口也可与夫人一道殉情于野。他痛苦万分,日日寻死,我自告奋勇来捉那虎,他才答应在我归来前好好生活。”
“你是老爷派来杀这虎的?这几十年来你为何不告诉我?”
“怕夫人知道了此事心断了念想,也像亚娴姐那样消了魂魄。”
“你好狠心,弥留在世的日日夜夜,我哪一日没被这念想折磨?要不是这虎主牵绊,我多想早日解脱。”
“都是小的错,小的总以为夫人就算作了死魂,也能与老爷见上一面再消散于世。”
夫人听完这话哭了起来,纵使身怀痛苦让她的哭声都无法连成声,那断续的嚎啕之音还是让听的人忍不住心颤。无法忍受的我顺势在地上盘腿而坐,念起了太上救苦经。
原本环绕在我们身边的冤魂在我的经文声中一个个消失在洞室的昏暗之中。最后只留下了苦念最深的他们两人。
“夫人,我们这下是真的可以解脱了。”
“嗯。”
“对了,既然主人死了,秋霞姐也终于可以从这苦世里解脱了吧?”
“我也不知道,秋霞姐是另一虎败于这虎主口下才跟的虎主,而后又被道士给牵引。我也不知道她的魂灵牵在何处。不过希望她也能就此解脱吧,毕竟这世界太痛苦了,地狱之苦也只在肉身,俗世的心痛却甚于刀绞。”
“秋霞姐是谁?”刚念完一遍经文,我忍不住停下来问她。毕竟如果还有伥鬼,我们还是确认清楚的比较好,万一漏了造成遗祸可不行。
夫人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对我说:“谢谢你,小道士,我的心结也该解了。”
说完后她和最后的伙计化作了一道青烟,消失在了这洞室里。这时朱阳在洞室的另一角找到了一个发了霉的信封,霉菌间的落款是那夫人所谓的朱老爷所写,好在打开后里面的宣纸还算完整。
那纸上写着一首词:
繁事何处启,姻缘何时明,月隐云身后,怨晨簌簌过。
或以洗繁文,恙破汝我离,三涂画未果,暗月照未瞑。
爱语千金重,唇赘以避之,纵使踏深渊,昼夜无复眠。
何夜享无噩,岁月待汝伴,请君挽离失,请君将拥暖。
无允来世悦,无盼现世旨,无悔入深渊,昼夜又无眠。
何日无惧月,何夜无惮间,请君携孤走,请君慰孤心。
徘徊寂夜行,盼汝回伴之,请君瞩主目,请君将心抿。
“是首情诗。”朱阳念完后说。
“嗯,那朱老爷应该很不舍得夫人离开吧?”
因为上了年数,纸变得很脆,朱阳小心地叠好了那信放入口袋里,看着我的脸伸出了手来,可似乎是怕碰到我的伤口又停在了半空,然后说:“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要是疗伤晚了在脸上留疤了可就坏了。”
也是,他不说我都忘了刚刚脸上被那大虎的利爪给抓的伤了。被他一提醒,那火辣辣的刺痛感又重新传来。
刚刚茶摊的阿婆有告诉我们,如果要逃跑的话只要需要找到那边的大路,往山下走一段就能找到管山人的小屋。还好管山人这会儿刚巡山回来,看到满脸是血的我吓得张大了嘴。
“不管怎么说,先用酒精消毒处理下伤口吧。”
“你是医生吗?万一处理不好在真的脸上留下疤痕了怎么办?”
“殿下,这里下山到镇上的医院还有段路,无论如何得先清洁伤口才行,不然才真的会溃烂的。”管山人回答说。“这样,小的马上备车送殿下下山,急救箱在这里,殿下先给少爷洗洗伤口吧。”
只有另一侧山腰的游客中心有急救用车,管山人在一旁的电话里联系着,他认得朱阳,又见到了我们两人受伤的模样,自然紧张得要命,说话磕磕绊绊的。这山里的电话老旧,他不断含糊重复着一样的话语,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有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有没有派车出来。
“倒吧,就这点痛,我一个男子汉有什么不能忍的。”看朱阳哆哆嗦嗦拿着酒精瓶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笑。天不怕地不怕的王世子,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倒是怕起来了?
“会……真的会很疼的!你做好准备。”
“嗯。”
“不行!你的脸不要动。”
“我没有动。”
朱阳的手哆嗦了一下,一些酒精溢出来落到了我的脸上,还真是好痛。脑袋像是无法控制一样往回缩。
“你看!这样不行。”
只要想办法让脸有个靠山就好,找个床一样靠着就能忍住了。可这儿只有木凳连屁d股都坐不踏实。有了!我侧过身来一边依旧靠着凳子,上身则躺在了朱阳的腿上,这样就像是床了,来吧,这姿势脑袋想躲也麻烦。
“喂!你想干嘛?”
“倒吧!往这边倒!倒偏点也没关系。”
“这这……”朱阳避开了我的视线,但看了看那医用酒精瓶后还是重新定下心来。他看看我,又不忍地咪起了眼睛,似乎在躲鬼神一样晃了晃手。
啊!好疼!果然好疼!那钻心的疼让我忍不住大叫起来。
“没事吗没事吗?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没事。”我也知道他是好不容易才下的决心,可不能因此而动摇了他的心,不过实在是太疼了,不叫上几声,想忍都忍不住。
“唉!真是!不干了不干了!还不如让我面对上十个大魔王呢。”
“没……啊……真的没关系。”一旦淋到了酒精,说起话来也更疼了。
“殿……殿下!车子已经到门外了!诶?这个……药箱里有棉花,只要先把酒精沾湿棉花……这不重要,车上有懂急救的护士等着,交给他们处理就好。殿下,少爷,赶紧上车吧。”
他话音刚落,屋里就跑进了一大队人马,紧张地让我们上车,还不允许我们自己走,要我们躺卧着上救护车。
其实这和我们之前战斗受的伤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只是被那锋利的爪子抓破了些皮都没有伤筋动骨。设施完备的救护车里还没把我们送到医院,车上的护士都已经帮我们清洗包扎好了所有伤口。甚至连之前的旧伤都顺带着检查了一轮。
这么一看,朱阳比我受的伤严重多了,刚刚那一爪把他胸前抓伤了好大一片,血肉模糊的。新的绷带换上没多久就又被染红了,倒是他需要进诊室缝针。我也是,只顾着自己完全就没注意到他满是血迹已被虎爪撕烂的衣服。世子的玉体比我重要多了不是吗?
好一会儿后朱阳才从诊室里出来,他在走廊的人群中见到我后朝我笑了笑,还好又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你的脸还好吧?医生怎么说?”
“嗯,只要及时换药就不会留疤的。”
“太好了,现在回府还能吃个晚饭休息下。”
他在里面缝针的时候,我已经电话联系了还在通讯塔那边候命的老吴,这时间他也已经赶到了医院里。
回府的路上,朱阳从新换的衣服里掏出了刚刚在虎穴里找到的那封信。因为他刚刚那满身是血的衣服,藏在口袋里的信封也沾染上了些血迹,还好那血迹没有渗到里面的宣纸。
“要去找那位朱老爷吗?”
“嗯,当然。”
“可这成都城里有百万人口,朱可不是小姓。”
“朱姓,先字辈,金字旁的生僻字,那家伙应该是王室的人,按辈分该是我的爷爷辈。”
不愧是世子爷,光看个名字就找到了如此有力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