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几天不见,又长帅了不少呢!”
道长这是什么口气?这笑容看起来难道是很乐意把我关在这里吗?“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这个嘛……十万的保释金也实在太高了,我得花点时间凑钱呢……”
这演出来表情实在是有些做作,他到底是凭什么成为电视台的兼职演员的?虽然十万圆对我来说的确不是一笔小数目,可皇家寺院要是拿不出来也太不合理了吧?
“哎呦,大家都以为加个皇家皇家什么的就财大气粗的,但你也知道现在行情这么差,皇家基金的运作也紧张,请公款不是件那么简单的事。所以就麻烦你在这里住上一阵子了,就当作是云游到另一座小庙修行一阵子。”道长一边说着一边从桌子底下一本本掏出书册来对我说到。
《白泽图》《博物志》《山海经》《本草经》《虫荟》《百妖录》这书还真是不少呢。
“你虽然年纪轻轻道行不浅,但对妖怪没有什么研究吧?如果对妖怪没足够的了解,用再强的法术也是浪费元气,知道了妖怪的弱点才能四两拨千斤,好好对付各种妖怪吧?”
这倒是说的不错,我一直生活在都市中的坤道院里,直到这岁数才出道院,在来这儿之前几乎没接触过什么妖怪。不过这些书一看就是他随手从道观的图书馆里找来的,其中因为还有不少同一本书不同的印本。
我叹了口气正想就此吐槽他的时候,随意打开的典册里却发现藏着夹层,里面是——洋烟?我赶紧合上了书本好不被在一旁监督的狱警发现,这可是看守所里的违禁品。
道长却得意地笑了笑后说:“我在你账户存了足够的生活费,你照自己的需求买生活用品就好。”
“但只有你才需要这玩意儿吧?你想让我在这里学坏吗?”
“不,不,这是另一种货币。”他笑着说,“我也是这里的常客了,知道的规矩可比你多得多。你好好呆在这里,办完了你该办的事,我的保释金应该也能凑够了。啊……不过这种小案件,那个时候检方也应该会以证据不足免于起诉了吧?毕竟当晚在现场清醒的人,就只有你和杨泽两个,找不到其他的人证。在该走的流程走完之前,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可以找那位刘大叔,他会转告我的。”
我转头看了眼那位监督我们会面的狱警,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叔。虽然是狱警但和其他人不一样,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因为是专门管少年犯的教导员,所以这两天接触也不少。我们俩的眼神对视后,他又对我露出了那样的和蔼笑容。
他看了看手表走向我们说:“时间差不多了,要交给嫌疑犯的物品我先保存检查,等等会带到你监室里转交给你。”
“你要我在这里解决什么事情,就不能明白地告诉我吗?”有这个时间,明白告诉我不就能好好准备了?要是到时候准备错了,能确保不出差错吗?
“命理这种东西,不就是未知才好玩吗?更何况每个人的命数都可能因自己的决定而改变,我也不一定算得准。”他给狱警使了个眼色说,“啊,到《阿信》的重播时间了,昨天忙着吃火锅只看了后半段呢,今天可不能再错过开头了。”
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他就消失在了会面室里,甚至都不走正门,我们刚刚见到的真的是他的真身吗?刘大叔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这个人就是这样,没个正经。不过要是那人正经起来,这世道反倒是要动荡了吧?”
“你和道长很熟吗?”
“当然了,倭寇乱华戒严的那段时间,他可是这里的常客。你可不要学他哦!我也知道你们这些道士只要是想,高墙是关不住你们的。但碰上每日检查的时候,一定要乖乖在自己的位置上,别给我们添太多的麻烦。”
这话的意思是……道长虽然战争时期经常进这里,但也不过是肉身在这里,甚至连肉身都不一定只要找个障眼法做个替身就行。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过,现在倒是没这个必要。说实在的,和那些各种**强烈不爱克制,或是犯了真错又沉迷悔过的人不一样。我们这些没有**的人倒是没有被高墙关紧的束缚感,这里的住宿条件也不错,三餐供给,日程稳定,就像是道长说的,要是在偏僻些的小庙修行,条件甚至还不如这里。外面既然有道长把持局面,我也正好在这里好好读书修炼。
啊!对了!这就是当时那位先生面对牢狱之灾如此坦然的原因吗?那些胸怀天下的大家,也算是在另一方面得道之人。
账户里有了钱,我得先去小卖部买些零食卤味。这两天吃了人家这么多,也该由我来和大家分享了。
我们的房间里这个时间去会面的人不多,这些孩子有不少是孤儿。就算偶尔有和他们会面的外面的人,也可能只是些朋友,工作上的师傅之类的。
佟少爷是为数不多的大家少爷,就在我们分享着零食的时候,他在狱警的陪伴中回来了。不过他出去不是和家属会面的,他今天去法庭接受宣判。
“怎么样?”
“三个月,算上在这里呆的一个月,过年前正好能出去。”
“喂!祝贺你!”
这刑期不算长,更重要的是呆在这里的人最希望能有个出去的准确时间,这样就有了盼头。小甘蔗把一瓶饮料扔给他说:“这样明天就会被调去少管所了吧?”
“嗯,也不知道明天我们房间会来个什么样的新人。”
“乌鸦嘴!这是什么好地方吗?走一个马上就要来个人填上。”
的确,听这话还以为这是什么大家等缺位的好学校呢。
不过第二天佟少爷出去没多久,还确实来个新人。
“我姓黄,是个道士。”
“诶?!黄大仙?所以你是黄鼠狼变的吗?这么一看你长得也很像呢!”
黄鼠狼和猫狗一样生活在人类世界里,更容易沾染到人的灵气。黄鼠狼成精这种事因此而不鲜见。因为黄鼠狼成的精天生擅长蛊惑人心的法术,再加上人们习惯叫会方术的人仙人,黄大仙这个词就这么正好和赤松子的名号混在了一起。
“其实……我因为正好姓黄,在外面的外号确实是这个。”
“不过这么说来,你不也是道士吗?你们是同行,在外面认识吗?”
“我刚到成都不久,你是哪个道观的?”
“三官堂,你呢?”
“我现在暂时住在青羊宫。”
“哦!莫非你就是那个一来就能住在青羊宫内府的重庆来的得道高人?!”
啊,其他都符合,只是得道高人这个描述…… “我只是借住在青羊宫,所以道长才让我住在内府,没和师兄们一起住宿舍里。”
“你就别谦虚了!九里堤那天你以一当百,不仅对付了不少妖怪,还把烛阴都赶跑了!有几个人能有这么高的法术!你在我们成都城的方士圈里可是出了名的大师哦!”
“哇!原来你是这么厉害的道士吗?”
黄大仙伸了伸小拇指,又伸了伸大拇指说:“当然了,如果我们是这个!这位就是这个!用大师相称都不为过,他才是真正的大仙!”
“哦!看你和我们差不多岁数,这两天真是失礼了呢!大师!”“大师,能帮我看看手相吗?这次裁判,我不会判很久吧?”“就是就是,也帮我看看吧,就我这德行,几岁才能讨得上老婆?”
“命理这种事,是靠自己创造的,算命这种事是不灵的。”从道长那儿听来的话,正好用在这种时候推脱。
“不过说来,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唉!你也知道现在妖乱四起,在调查一起妖怪的盗窃案的时候,跟着妖怪进了一大户人家,就这么正巧被妖怪摆了一道。妖怪没抓到,因为现场只有我一个人,就被当嫌疑人抓进来了。”
要说和我是差不多的处境吧?这么看来,政府不承认妖灾,肯定会有类似这样那样的误会,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这些对付妖怪的术士。如果不解决这问题,今后之类的事会越来越多,术士也无法更好地保护这一方水土。
“从你那天被刺开始,这里面的氛围就不大好,得小心点。”
又一天室外活动之前,小甘蔗提醒我到。那天偷袭我的那壮汉被关了两天天禁闭后出来,但之后停了两天室外活动,直到今天天气好才又让人出来放风。虽然这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大伤,但医生嘱咐我不要带伤做剧烈运动,只好转了一圈后坐在球场边看其他人打球。
打了会儿球的小甘蔗坐在我的身边陪我,向我解释说这里虽然不像正式的监狱人员稳定,但也有不少帮派之徒。本来就是因为在外面互相打斗,结仇报怨来的这里,所以暗流涌动,多亏了狱警和高墙的压制才不敢轻举妄动。也因为这样只要有一点响动,这种平静就很容易被打破。那天有人对我行刺后,紧接着又发生了不少冲突,不少人被关了禁闭。还有一些人莫名其妙地受伤,甚至还有狱警被凭空掉落的花瓶砸伤。有些事情没法一一查实,但大家也知道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
我看着操场的那些人,有人安静地在一边休息,有人绕着操场走路,但无疑眼神之中都带着警惕,气氛和之前相比有很大的差别。紧接着洗澡,小卖部购物,凡是有出监室的机会,就都无不充满剑拔弩张的氛围。
接下来的几天,类似的事件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不得不被带到外面就医。一旦有帮派的人受伤,就有人怀疑是敌对帮派从中做梗,手足与报复之心让事情变得更为复杂。和那些描写监狱风云的黑色电影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
唯一幸运的是,那些大人没有带上我们这些孩子。虽然我也知道他们有几个在社会上也帮那些人做些事,是所谓的小弟。可在这里反而受到他们的保护,没让他们参与到纷争。熟悉这些风云的小甘蔗在外保护着我,该缩头时缩头,该躲避时躲避,只要安全回到了监室里,便能抛开这些专心看书或是打坐运气。
“你作为道士,就如此坐视不管吗?”? 一日,那白鼠精又坐到了我的身边,我知道他话语里的意思。室外活动的时候,操场上的人越来越少,不是因为最近被送进来的人变少了,而是太多人被送医院了。而观察得越来越多,也渐渐发现一个真相。那些发生斗殴的人表面上是帮派冲突,可实际上有不少人不是真正的人类,而是妖怪。
照小甘蔗的说法,那么平息这场矛盾的最好方式便是恢复之前的和平。这两天监狱管理方已经做了不少这方面的工作,减少放风时间,错开洗澡时间,固定时间错开去小卖部,调换各监室的人员。只要减少集体活动的时间,再把熟人帮派错开,随着时间渐渐过去风波也会平息。
另一方面,刘大叔偷偷告诉我,杨泽今天凌晨已经醒来了。他作为唯一在场人证,做出的口供很大几率会让检方撤诉,待流程走完后我便可以从这里出去。而这些冲突虽然不断,至今也没发生什么致命的伤害。在我看来,还不到我介入的程度。
“我是个嫌疑犯,又不是警察,这里轮不到我来管。”
“诶?我还以为青羊宫故意把你放进这里,就是为了来好好整顿监狱的妖风呢。你们这些吃皇粮的人到底都是些不负责任的人。”
他一边说着,我才注意到他用脚在操场的泥地上刨了好大一个洞。我注意到这个的时候他转过头来笑着对我说:“一切都是你们这些尸位素餐的人类造成的。现在他们还只是想法设法拉拢对付我们这些妖怪们,待他们结集成队,你们人类就知道后悔了。”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一阵大风作了起来。那风看似自外而来,又在操场院内打成了回旋。四川的盆地地貌很少会出现这种沙尘风,而眼前这沙尘很快就盖过了天空,视线也越来越狭窄。
“全部回室内!全部回去!保持秩序!”耳边响起了狱警的哨子声,可眼前除了黄沙便见不到一个人影。
我转过头来找那白鼠,这才发现他已经变回真身钻入了刚刚刨开的那个洞中。他很显然是对这些早有准备。
沙子进了嘴让我赶紧抓起衣角来挡住口鼻,可为时已晚。进了气管的沙子让我不停咳嗽,眼泪也让视线变得更为模糊。几乎是一瞬间,附近的建筑也看不清了,哨子的声音也轻了不少,让人分辨不清方向。
就在迎风的我重新站稳脚跟,打算朝哨子声音踱步的时候,一个身体忽然撞到我的身上。是小甘蔗!他的腰上受的是刀伤?!
“禺绒大王为了教训躲来这里的小妖怪,打算在这里大闹一场。看谁以后还敢不从大王的命令,以为躲进这人类的地界就高枕无忧。”
耳边传来了白鼠的声音,但沙尘已经让人不清他的洞,不过听他口齿清晰的声音就知道他正躲在洞中免了沙尘之祸。不过,禺绒?我昨天刚在道长给我的书上看到过这妖怪。
小甘蔗腰上的血还在流着,这样不行,得尽快给他包扎才行。但包扎就得先送他回室内,得先解决眼前的沙尘。自己是通过千金咒站定了身体,可现在得带个人就得让这风先停下来。
不行,这风太强了,没有佩剑的帮助就没法将自己运气的能量积聚到一个点上,这样就没法对付这阵妖风。
“这个!”小甘蔗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满是鲜血的剑形玉佩,“我用你的洋烟换来的,这两天氛围不好,我就想着找硬的东西防身,但监狱搜查也更严格,最后只换到这个。”
虽然这玉器不够锐利,但好在玉石是积聚身体能量的好介质。
“你再忍耐下,我很快就能带你回楼里。”
我重新试了一边唤风咒,这下终于能让身边的风吹动起来了。只要让气流的流动和那妖术招来的风对向就能抵消一部分那妖风。随着逆向的气流在我身边形成,我周围的沙尘也终于掉落下来。视线恢复了一些,嘴也不用捂着了,呼吸也顺畅了,但气韵却只能运到这程度,召唤而来的风圈怎么也扩大不了。
管不了其他的人了,先送小甘蔗回去。
没走上几步路,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就撞到了我们落到地上。他并不是被这风阵所伤,与他搏斗的人很快追上来出现在了我们的结界内。黄沙之中,渐渐浮现出不少身影,原来这些人在沙尘中根本就不急着逃命。而是趁着这机会互相厮打,这阵子积攒的怨气,在这会儿都被发泄出来。只有少数人暗藏了小利器,大多数人都只依靠拳头,可就算是这样,还是不少人被打趴在地上,已然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