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路灯散发着昏黄而柔和的光芒,透过叶间缝隙,轻轻地洒在一人一猫身上。
“小东西,慢点吃,别噎着了。”
这顿晚饭还没有喂小猫吃完,就已经把和对方在一起后的幸福生活脑补完了的“普信男”俞时恩,边说话边试探性地伸出手。
动作看起来莫名的具有偷感。
好可爱,想那个……摸一下它……
谁叫俞时恩还没有达到可以把小猫带回家的条件,但是又稀罕的不行,所以只能先用这种方式来解解馋了。
最前端的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几根小猫背部柔软的绒毛。
“喵喵喵!”急切且尖锐的猫叫声打断了青年想要撸猫的动作。
正在炫饭的小狸花猫僵了僵,世界上没有任何生物会比它更懂这叫声的含金量了。
一只体型较大的狸花猫从阴影中冲了出来,它全身的毛发像刺猬一样竖了起来,圆溜溜的猫眼里很明显的闪烁着愤怒和警惕。
青年好奇地抬头。
是放大版的小狸花猫。
自己是不是应该和对方打个招呼?
“你好,我看你孩子饿了,所以给它喂了点食物……”
说话间他不自然地避开了猫妈妈的目光,却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小狸花猫上方举着,一副意图不轨的模样。
俞时恩:“……”
猫妈妈:“……”又是一个趁着自己外出打猎就来偷崽的无耻两脚兽。
被逮了个正着的俞时恩,赶紧将两只手背到身后,以示清白。
欲盖弥彰,这种两脚兽猫妈妈见多了,其余几只崽就是这样没的,所以它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信了。
狸花猫向俞时恩投去一个“你就装吧,谁能装得过你”的眼神,然后迈着优雅的步伐向小猫走了过来。
不过那优雅维持不了半秒,在碰到自己乱跑的不听话小猫后,猫妈妈龇起牙,尤为严厉地叫了几声,像是在训斥它不该轻易靠近陌生两脚兽。
“小猫只是饿了,它很乖的,没干什么坏事。”不忍心看着小猫因为自己被训责,一旁的俞时恩开口,向猫妈妈干巴地解释了几句。
小猫耷拉着脑袋,可怜巴巴地“喵”了一声,似乎是在附和俞时恩的话。
猫妈妈:……想干坏事的是你这只两脚兽才对。
崽,这只两脚兽太穷了,差点连自己都养不起。你要是真的想找,妈改天给你寻个有钱点的人家。
训斥了几句后,它叼起小猫的脖颈,几个利落的跳跃,便消失在了隐秘无尽的黑暗之中。
猫妈妈离开前,眼里一闪而过的是嫌弃吗?俞时恩站起身,一股麻意从腿部袭来。
时间过得好快,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蹲了这么久了。
该回家了,青年朝狸花猫们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神色落寞。
楼道里年久失修的灯时亮时灭,俞时恩深吸一口气,从斜挎包里摸出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
“小兔崽子,老子不是叫了你早点回来!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门刚被推开,一股浓烈的酒气就扑面而来。紧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个喝完的玻璃酒瓶。
俞时恩已经很努力的在躲了,但门口一共就这么大点的位置,而累了一天只想回房间休息的青年又不能夺门而走。
啤酒瓶掉落在地,碎玻璃渣四溅。
肩膀处也传来一阵钝痛。
“今天饭店里的事情有点多……”被砸到的地方大概紫了吧,俞时恩紧咬下唇嘴角,强忍痛意。
“哎,俞大哥,消消气,这万一打破相了多不好啊。”人都砸完了,坐在俞父旁边的男人才站起身来,装模作样地劝了几句。
他等了这么久,没有点意见是不可能的。
“翅膀还没长硬呢,就敢这样做,以后还得了!”看在男人的面子上,俞天德总算停止了砸人的行为,但嘴里的咒骂依旧还在继续。在他看来,自己不打俞时恩一顿,对于这小兔崽子来说,就已经天大的恩赐了。
不知道是不是俞时恩的错觉,俞天德的表情比往常凶狠蛮横多了。
“小兔崽子的东西,要不是王先生人好,你以为自己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吗?”俞天德一边说话一边打了个酒嗝。那红光满面的模样,晚上起码喝了十瓶打底。“还不赶紧滚过来,和王先生打个招呼。”
“王先生,你好。”跨过脚下这些玻璃碎渣,俞时恩不情不愿地走进屋子里。
“听你爸说你叫俞时恩?小恩啊,刚才的事情别往心里去。你看,你回来的这么晚,你爸这也是太担心你了。”西装革履的男人王志才,说起话来,就跟生意场上的某些成功人士一样——遇到问题,就只会给弱势群体洗脑,让他们多多体谅有钱有势的资本家。
俞时恩看着地面,淡淡地“嗯”了声,语气是说不出来的敷衍。
鞋子还没有洗,但是他现在好累好困,满脑子里只有休息两个字在轮流播放。
“你这小兔崽子,在用什么态度和王先生说话呢?”正主还没有发话,守在一旁的俞天德倒是先急了。
“没事,俞大哥,小恩第一次见我,不好意思说话也正常。”两人站在一起时,王志才要比对方高上半个头。正好,方便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带着评判的目光,就这样不加掩盖地落在了俞时恩身上,将青年从上到下扫视了个透。
就仿佛站在男人面前的,不是人,而是一件摆在货架上等待估价的商品。
这又是在搞哪出?包裹在鞋里的脚指头动了动,俞时恩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头。俞天德也不是第一次带人回家吃饭了,但他这种人能结交的,不是臭味相投的赌友,就是社会上那些号称跟着自己能赚大钱的不入流骗子。
他们当中,从来没有哪个人会用这种恶心的眼神看自己。
“小恩啊,平常是不是不爱吃饭,看这瘦的。”王志才实质性的目光沿着俞时恩尖尖的下巴滑落,停留在了对方垂在身侧的手背上面。
那里,淡青色的血管微微隆起,在白皙的肌肤上凸显出分明的轮廓。
都瘦脱相了,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王志才眼里闪过一丝不满意。
“哪里有的事情,这小兔崽子跟头猪一样,可能吃了。一块面包到他手里,几口就没了。”
“而且现在不是最流行这种身材吗,说是有那个什么额……”俞天德停顿了一下,努力的在自己被酒精浸泡了大半的脑子里,刮搜出合适的词汇。“少年感,对,就是少年感!”
小时候经常饿肚子的俞时恩:……我就静静站着,看你表演。
这边俞天德还在接着解释,他好像很怕王志才不满意俞时恩,所以千方百计的要找补。“王先生,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的话,就先让他生个孩子,生完之后自然而然就会胖起来了。”
生孩子?
在一长串只有标点符号是真实的话里,俞时恩总算是找到了点有用的词,“我只是个Beta,不会生孩子的。”
男性Beta生孩子的几率和中彩票的几率是一样的。以知俞时恩从来没有中过彩票,代入公式,然后可以得出结论:男性Beta不能生孩子。
“你是Beta?”和俞天德认识才不久的王志才,此刻游移不定起来。
他今天一进这个屋子,就仔细观察了番四周,并没有看到什么Omega生活过的痕迹和信息素味道。于是,在与俞时恩说话时,王志才试探性地放出了一点自己Alpha信息素。
但对方却和他那个Beta赌鬼父亲一样,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
王志才心中的疑惑像雪球一样不断变大。
毕竟,哪个家庭舍得这样对待珍贵的Omega,让他工作到深夜后,还独自一个人走回家。
“你不是和我说,家里有个还没有结婚的成年Omega吗?”王志才连俞大哥都不叫了,他怀疑这赌鬼是喝醉了酒,脑子不清醒,然后幻想自己的Beta儿子是个Omega。
一个Beta,还是瘦得不成样子的那种,他花钱搞回家干嘛?
“那小兔崽子在和你开玩笑呢。我是他爹,我能不知道他到底是Omega还是Beta吗?”俞天德扫了一眼俞时恩,那狠辣的眼神,实在不像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该有的。
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连老子都敢欺骗。
还好他聪明,将证据保留下来了。俞天德阴冷一笑,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铺开展平,用力地拍在了桌面上。
“检查报告就在这里,上面可清清楚楚标着这小兔崽子是个Omega。”俞天德面色得意,说话时将自己丑恶的嘴脸全部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出来。“王先生,你要是还有疑惑的话,大可带着这他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小兔崽子想跟老子斗,你还嫩着呢。
“哈哈,俞大哥,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哪里需要带去医院查证啊。”王志才看了眼检查报告上的名字和Omega字眼,确实显示了俞时恩是个Omega无疑。
至于俞天德可能是在造假?
王志才皮笑肉不笑,他肯定会带俞时恩去医院做个检查的,只不过不是今天。
因为那样会拂了俞天德面子,导致价钱不好谈。
“来来来,俞大哥快坐下,我们谈谈接下来的事。”男人态度大转,热情的将俞天德面前的杯子倒满酒。
早一天谈成,他就能少付保姆一天工资。
是的,王志才作为一个三十来岁的中等阶层Alpha,有个三岁的孩子,和他那自怀孕后就变得“矫揉造作”的Omega前妻生的。
至今都不认为自己有错的王志才,将离婚的原因全部都归到了相亲认识来的前妻身上。
于是,离过一次婚的他将目光锁定在了贫穷家庭里的Omega身上。
这样的Omega不娇气,易于掌控,做妻子也更“贤惠”。
“检查报告,哪里来的?你又进我房间翻东西了?”
见俞天德从口袋里拿东西,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了俞时恩心头。在看见那并不陌生的东西时,青年脑袋“嗡”的一声,全身的血管像要涨裂开似的抽。
他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抢,可是双腿却像被钉在了地上一样,无法动弹。
俞天德肯定已经把检查报告里的内容看完了……
“小兔崽子,你从小到大吃我的用我的,我拿你点东西又怎么样?”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敢瞒着自己,养不熟的白眼狼,卖了正好,俞天德理直气壮地想着。
“还有,你一个Omega,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改天我就去给你退学!以后你就好好和王先生培养感情,老老实实的在家相夫教子!”教训完俞时恩,俞天德又将头转向了王志才,“王先生,都这么晚了,你要不就干脆留在这里休息,刚好可以和我儿子培养下感情。”
俞天德巴不得男人今天晚上就把这小兔崽子给标记了,然后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不,我不能和他结婚。”一旁传来俞时恩坚定的声音。
“这里没有你选择的份!”俞天德抬起手就要往俞时恩脸上扇去,果然,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打不行。
俞时恩端起饭桌上早就看中的菜汤,冲着面前两人的脸上扬了过去。
他要念完大学,然后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什么东西……!”
身后传来两人的怒吼。
听到声音的俞时恩跑得更快了,慌忙之中,脚下不知道踩中了什么东西,传来一股钻心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