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姚忱月得到肯定的答复立刻从沙发上起身。
她先环顾四周。现在家里的样子,跟过去没太大区别,看起来只像是把一家人的照片、她小时候的奖状和画给取下来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转身看向沙发靠墙那一面。凑近了些,能看见上面有几朵小花,已经有点褪色,但不难看出过去有过花花绿绿的大胆配色。
她“即兴发挥”的涂鸦倒还保留在这个房子里。
姚忱月把目之所及扫了一遍这才准备去到具体的房间参观。
谢迟宵跟着起身。走到阳台、厨房这些位置都只充当一个安静陪同者的角色。
房子不算大,很快转得差不多。剩下两间卧室。
一间主卧,目前是谢航川住在里面。
姚忱月走到门口。门上有一个比四周颜色更浅的区域。
她怀念地伸手摸了摸。这里原来贴的是她小学画的第一幅画,后面他们搬家到A市,那幅画也一起带走了。
这次回A市家里,她还看见画重新换了一个崭新的画框,依旧挂在父母卧室门上。
卧室不比其他地方,更别说现在还是另一个人在住,里面肯定都是对方的生活痕迹。姚忱月的手都放到门把手上了,又松开。
她转头望向跟着身后的谢迟宵,“能开门吗?”
“我不进去,在外面看一眼就行。”
谢迟宵想到谢航川的生活习惯。他的房间可能内部说不上整齐,但是应该还是收拾得很干净的。
正好姚忱月让开了门口的位置,谢迟宵就走上前,一点点把门打开。他人长得高,又是慢慢地开门,能先确认这个房间到底能不能见人。
还好,床上虽然堆了几件衣服,不过那些都是叠好了,干净的,准备放进一旁行李箱里的。
除此之外,墙上还用不伤墙纸的材料挂了几幅谢航川喜欢的游戏海报。
确认没什么问题,谢迟宵把门敞开,顾及着谢航川的**,他站的位置正好能把床上放着衣服的位置挡住。
于是姚忱月一眼就被几张酷炫的FPS游戏海报给吸引,没忍住“哇”了一声,感叹完,才去看房间其他的位置。
她微微往里探了点身子,想把房间看全一点。
谢迟宵站在一侧,看着她探头探脑的样子,想起来前几天她发过来的那个在垃圾桶里探头的小猫。
姚忱月飞快看完,“嗖”一下子站直身体,兴致还很高,软声催促着,“走吧!”
谢迟宵觉得,那只表情包小猫很谨慎,面前这只性格倒是很活泼,跃跃欲试。
他把房门关上,然后到了今天参观的最后一个“景点”。
姚忱月小时候住的房间,以及他现在的卧室。
搬过来的时候谢航川还在学校,他先来,在主卧睡了几天,那一面太安静了,哪怕是放着博客,听着原本行业的新进展,他也依旧被静得心悸。没有声音他睡不着,最后干脆换到了这边,更能感受人烟气的次卧。
姚忱月这次没主动开口了。虽然从主卧离开就径直朝着这边走来,等到了门口,却只是看着谢迟宵。
谢迟宵东西不多,住进来房间是什么样子,现在就是什么样子。只是这个“保持原样”,同时面对着旧主人和新租客时,感觉就有点微妙了。
微妙还不止这一点。
谢迟宵没让姚忱月等太久,闭了闭眼,整理好心情,然后把门打开,“可以进来看。”
姚忱月都做好了脚尖不会越过门内外分界线半点的打算,闻言有些惊喜,“真的吗?”
谢迟宵点头。他把门稳稳靠在墙上,自己先往里走。
姚忱月跟在他身后。
这间卧室其实是整个房子除了阳台以外,采光最好的房间,方便她当时坐在桌边学习。
现在也是跟去过去相似度最高的房间。
就桌上差了几盆绿植。
也不对。姚忱月看到谢迟宵平整的床,床品一整套都是浅灰色。她用的是粉色美羊羊的大花被子,那可是当时的潮流呢。
要是换成谢迟宵盖那个样子的被子,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
谢迟宵注意着她的反应,飞快扫视一圈房间,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怎么了?”
一想到谢迟宵顶着一张酷脸塞进粉嫩的被子里,看他床那么整齐的地铺着,或许他还是双手都乖乖地放在身侧平躺睡觉的类型。
姚忱月脸上的笑意根本收不住。不过男生应该是喜欢喜羊羊。
她说:“我在想你喜不喜欢喜羊羊。”
“……?”
谢迟宵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突然变成这个。
“还行。”他到底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姚忱月的笑容更甚。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
谢迟宵想着,现在应该就是说另一件事的好时机。
他趁着姚忱月去看书架上的书,他拿出起身时就揣上的手机,把背后放着的护身符取了出来。
然后交给姚忱月。
姚忱月指尖正搭在一本冒险故事书上,正要抽出来,就看见谢迟宵递了一个有点厚度的白色纸片过来。
她伸手接过,“这不是你的护身符吗?为什么给我?”
难不成是因为今天的事?
下一秒,谢迟宵开口:“这本来就是你的。”
“是我搬进来之后在这个房间找到的。”
“然后……就一直戴在身上了。”
他没说找到“护身符”的时,正是他人生最灰暗的时候。重新物归原主,他言语间都是对自己行为的轻嗤。
外层白色的纸并没有封口,拿在手里很轻易就能打开。
谢迟宵说这是她的,姚忱月不觉得他是毫无推测,随口说的,只是她真的想不起这二十块钱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疑惑着,揭开白纸。
在看清是什么后双眼睁大。
内里居然是一张二十的纸币。
是很老的版本,本身留存的时间也很长了,纸币的四周泛着白,还有细小的撕裂,不过还是看得出之后一直很好的保存着。
放在谢迟宵的手机背后应该好几年了,纸币展开,上面的折痕很深。
不过姚忱月还是没什么印象。她把钱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甚至已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对方才那么肯定,只是她找了找,什么也没有。
谢迟宵看她茫然的样子,重新伸手过去,“介意先给我一下吗?”
姚忱月听着他的语气,嘟囔着,“你怎么那么客气。”她这样说着,还是把护身符还原成原来的样子,放在谢迟宵手心。
谢迟宵不知道该怎么回姚忱月的话,他抿了抿唇,单膝跪地蹲下来,偏了偏头,这样高度才正好能让他把手里的钱放到书桌下方与墙的夹角里。
看着那个位置,他不可避免地陷入过往回忆里。
辞掉工作回来,刚搬进这里那段时间,是他经济最困难的时候。因为生意失败,家里把能变现的东西都拿去抵债了,他的工资也大部分都还给催得紧的亲戚。
谢航川家一开始就和他家一起做生意,他家就他妈妈一个人照顾他,身体还不怎么好,所以生意上基本上就是他们这边管理。出了事,也不好意思叫她们也跟着太遭殃,这才保留下谢航川家的烧烤店面。
亲戚三番五次找到谢迟宵公司里,甚至开始纠缠和他走得近的同事,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他无奈辞职,重新开起烧烤店倒成了唯一的选择。
回岛上租房、准备店里开张要用的食材,他兜里那点钱基本就用得差多了,那都还是建立在房东自己压了好几次价的情况下。
把一切都准备好那天晚上他身上就剩下二十几块钱了。他坐在桌子上把亲戚的名字和对应该还多少钱拉了个表格。
连日来高压运转,面对亲戚的轮番轰炸也没有睡个几个小时,精神在看着表格上拿一个个数字后终于崩溃。
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就坐在地上了,额角一阵一阵发疼,也不知道是撞疼的,还是因为严重缺觉。
不过也正是因为撞到桌子,才让卡在缝隙里的钱就这样落下来。
谢迟宵想着自己的余额在原地坐了好久。
在晨光微亮的时候,他打开了房东的微信,发了一个二十的红包过去,说明这边的发现。
他看着那张皱皱巴巴的纸币。攥着手机等回信。
他一直觉得身周的时间流速变得很慢,唯独那个早上。
很快,叮——
房东把钱退了回来,让他自己留着就行。
谢迟宵坚持一晚的精力彻底耗尽。他的头一下垂在双膝上。
老实说,他真的,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埋在膝间,一手攥着发烫的手机,另一手伸向那张纸币。
然后就是现在。
谢迟宵指给姚忱月看,“原本是放在这里的。我……挪桌子的时候发现了。”
姚忱月也跟着蹲下,看着那个位置,她伸手碰了碰卡在缝隙间的纸,记忆终于回笼,“我好像是藏了一个宝藏来着……”
就是看完冒险小说之后的心血来潮。
谢迟宵轻轻“嗯”了一声,“物归原主。”
只是嘴上他说着归还,脑海里却开始挽留,怎么才能把“护身符”留下来。这对他的意义到底不一样。但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那可不行。”姚忱月回答得毫不犹豫。
谢迟宵错愕地看向她,“……什么?”
姚忱月笑眼弯弯,往谢迟宵身边挪了挪,几乎和他靠在一起。她伸手拿下护身符,纸面上站了点灰,她伸手拂过,这才自顾自拿过谢迟宵的手机,重新给他装好。
她盘腿坐着,捏着手机潇洒地拍进谢迟宵愣怔的掌心。
“宝藏谁找到的归谁。”
“恭喜你呀!”
谢迟宵看着面前坐着的人,对上那双明亮的眸子。
他好像又看见了那天早晨透进房间的晨光。或许此刻眼前的还要更明媚一点。
谢迟宵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嗓音发涩,张口说了连自己都不理解的话。
他说:“模特……”
“你还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