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掌风一甩,便扑灭了洞内燃烧的火堆。
“咱们看看去!” 小月兴致勃勃道。这样好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小月抱着白狐狸孟子煊躲在山洞口的暗影处往外窥探,只见数十名黑衣装束,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正围困着一个浑身浴血的青年。
这青年仍在奋力抵挡,但显然已是强弩之末,难逃死地了!
小月在心里暗暗叹息,这个人八成是要葬身在这荒郊野岭了,哎,可怜可怜!待会儿他死了,自己是不是要去先下手撕快胳膊烤来吃,别都便宜了那些野狼。
只听为首的那人道:“韩王,你再做困兽之斗也是无益,束手就擒吧!”
却见那韩王以剑撑地,勉力站了起来,一双如鹰似虎的眼睛轻蔑地扫视着围困住他的人。
“想不到本王今日竟会命丧尔等宵小之手,当真是苍天无眼。你们有种的就来吧,取走本王的项上人头,到你们的主子面前领赏去吧!”
小月觉得他这几句话说得倒是霸气,很对她的胃口!
她甚至忍不住想要出手救一救他了。
却听怀中孟子煊的声音传来,“小月,别动。人类的事自有定数,咱们干涉不得!”
“哦,好”,小月堪堪探出的身子又缩了回来。
数十柄刀齐齐向那人头上斩落,小月睁大了眼睛瞧着。刀光反射着月光,精光一闪之间,小月看清了那人的面容。
然后她身形一跃,便跳了出去。
那人在重伤昏迷之际,分明看到一位红衣女侠从天而降,手持长剑力战群敌,宛若天神。
“你为什么要救他?”孟子煊倚靠在洞内山壁上,恼怒地问。
“我认得他!”
小月坐在重新燃起的火堆边,就着火光,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的脸,仔细地看着。
“你不是被关在妖族地牢里足足有二十年吗?这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左右,你如何会认得他?”孟子煊道。
“我小时候就认得他!”小月解释道。
“那就更说不通了”,孟子煊道,“你小时候,那岂不是两百年前的事了!”
“就是两百年前的事”,小月点头,“他的相貌,我记得很清楚!”
说起来,那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那时小月刚被养父养母抛弃,伤心欲绝地抱着二十个饼子漫无目的地流浪着。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人衰喝水也塞牙。抱着饼子边哭边啃的小月竟然被一头野狼给盯上了。彼时小月还是个尚未修成人形的小红狐狸,如何抵得过大出她好几倍的凶猛野狼。
正当小月被撕咬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之时,来了一个过路的书生。
这书生一袭青衣,背着个竹厢笼,月光照在他清秀的脸庞上,照出了他眼中惊恐的神色。
这野狼忙着对付小月,本也不打算搭理这书生。谁知这书生胆儿太小,一见着有狼,便吓得哇哇大叫起来。他的喊声引来了周围的猎户,猎户杀死了野狼,剥了狼皮走了!那书生惊魂甫定之后,才发现旁边还有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狐狸,于是念叨了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便走上前抱起了这只小狐狸。
小月讲述得很是动情,眼眸中泪光闪闪,似乎还沉浸在当时的恐惧之中。
孟子煊听得认真,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么说来,对你有救命之恩的该是那些猎户才对!”
小月抹了抹泪,道:“你说得对,但也不全对。当时我受了重伤,如果不是他养了我半个月,天天喂我吃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草药,我也活不下来!”
孟子煊没再说什么。
“咳咳咳!”那韩王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嘴里不断有鲜血涌出。小月吓得在一旁直蹦哒,“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死了,怎么办?”
孟子煊看着急得团团转的小月,皱眉道:“你很紧张他?”
当然紧张啦!
小月看着眼前吐了一地鲜血的韩王,曾经那种绝望而无助的恐惧再一次笼罩了她。
那书生将小月抱回去后,小月为了报恩,便决定跟在他身边。书生每晚挑灯夜读,她都会趴在桌案上陪着,有时候见他冷了,就跳到他的怀里,让他抱着她取暖。
没多久,书生就上京赶考去了。
小月不能跟去,只好待在书生住的小书斋里天天等他回来。她等啊等啊,等啊等啊!终于等到那书生了。可是,书生此番回来之后,却与从前很是不同。他把家里所有的藏书都烧了,一边烧一边还在嘴里喃喃念叨着,“读书误我,读书误我!”
小月也不知道读书究竟误了他什么,总之,他再也不读书了,整天疯疯傻傻地说些胡话,没多久就病倒了。
小月眼睁睁看着这书生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衰弱,直到有一天,书生躺在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书生临死之前,就和眼前的小王一样,吐了一地的血。他大约也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于是冲小狐狸招了招手。小狐狸走了过去,倚靠在他身边。那书生用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小狐狸的皮毛,嘴角微扬,扯出一抹笑意,柔声道:“小狐狸,谢谢你!”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醒来。
小月在他的榻前守了三天三夜,才确认他的确是死了。小月觉得很难过,甚至恨不得和这书生一起死。
又过了两天,周围邻居才发现这书生死在屋里了,于是大家凑了点钱,合伙埋葬了这书生。
之后,小月就在这书生的坟前住了下来,直到一场百年一遇的大洪水,冲走了这书生的坟头,小月才依依不舍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