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闻璟如此大方,沈翊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奸臣还会这般恭恭敬敬让出自己的权力,让自己独揽大权?
沈翊思来想去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理由,等再次抬眼时,一道含着沐浴春风温柔的眼眸猛然闯进沈翊目光中,沈翊呆愣在原地,竟连眼睛也不会眨了,奸臣盯着他薄唇轻勾,眉眼清朗,笑起来如同雨过天晴的湖色春光,柔和又温暖,让人久久移不开眼。
因奸臣本身就长了一对看谁都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但因为久居高位,无人敢与之触碰,在外人看来,奸臣无论在为人还是处事上,都表现的毫无感情,就犹如高山上的一朵正娇艳盛开的杜鹃花,生于高处,栖于寒冷,不禁让不少行人望而观止。
而现在奸臣这般对他笑,沈翊觉得这真是太稀奇的一件事了,而这般稀奇事的背后说不定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以奸臣的作风怎么会突如其来的对他这般好?
这真是可笑。
沈翊不禁回笑:“皇叔,朕还未学有所成,此等大事自是交由皇叔才放心。”
“陛下,怎可妄自菲薄。”宋闻璟看出小皇帝有意逃避,继而继续逼近道:“陛下已经不小了,这些事总得落到陛下手里,如果以后臣不在了,陛下难不成要将国事置于不顾,做个甩手掌柜继续和现在一样吃喝玩乐,可要是这……”
“陛下,柳太傅来了。”跟在小皇帝身旁的李公公走进来通报道。
“宣!”
小皇帝双手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因动作太大,硬生生将宋闻璟还未出口的下半句又吓了回去。
半晌,柳溪不急不慢地走进门,明眸皓齿,一身亮眼的青色长衣也给柳溪增添了不少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的气息,让人生机勃勃,充满了明亮与希望。
“臣参见陛下,摄政王。”
柳溪笑容明媚微微欠身朝两人行礼。
“柳太傅!”小皇帝袖子一甩,疾步走到柳溪跟前,小脸鼓的红红的,气呼呼道:“你今天为什么又睡到这么晚,还要朕等你!不是说好…唔…”
柳溪眼疾手快地揽过小皇帝,捂着还在说不停的小嘴,尴尬地笑了笑:“陛下,您要是有事我们私下再说也不迟。”
“唔……给朕放手!”沈翊挣扎起来,抬起脚毫不客气地踹了下去,几乎在同一瞬间,柳溪不禁重重吸了口气,收紧的手蓦地松开,低声咒骂了一句,“不是,你属驴的啊,踢人这么疼!”
沈翊握着衣袖擦了擦发红的薄唇,不满地回了柳溪一道刀眼。
“柳太傅。”
两人有来有回地闹着,眼看气氛越激越烈,宋闻璟觉得自己这么大个人越来越透明,便出口打破道。
柳溪闻言拱手,朝宋闻璟一拜回道:“宋大人。”
宋闻璟走向前,站在两人之间,温言道:“陛下,小孩心性,还请柳太傅多担待,切勿挂心上。”
“臣不敢,陛下犯错,臣身为陛下之师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罢,柳溪弯的更低了,几乎马上要跪在地上,“是臣的错,是臣没教好陛下。”
“柳太傅,不必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宋闻璟笑了笑,又将柳溪双手扶起,“柳太傅上次匆匆一别,本王还从未跟柳太傅有过交谈。”
“啊……是吗?”柳溪突然觉得浑身难受起来,惊慌的目光不断朝沈翊投去。
沈翊回看了他一眼,而后无奈地扯了扯宋闻璟的衣袖,打断道:“皇叔,时间不早了,柳太傅今日还要教朕诗书。”
“这……”宋闻璟纠结半晌,柳溪立马附和道:“对啊,昨日还剩了半篇诗文没学完,陛下心急,求学问道兴致极高,大人尽可放心。”
“那好吧。”宋闻璟松口,柳溪笑笑,“如果大人找下官有要事商讨,下官定会亲自上门拜访,给大人赔礼道歉。”
宋闻璟摆摆手,“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柳太傅带陛下去吧。”
“是。”柳溪颔首,便带着小皇帝走出了房门,而身后的宋闻璟看着桌子上摆着一堆如山高的奏折,不禁叹了口气,这烫手山芋没扔掉,小皇帝还跟别人跑了,宋闻璟心直接凉了一半,但小皇帝既然能这么相信他,他必要好好表现,还小皇帝一个大好天喜的未来,这样说不定到最后小皇帝杀他的时候还能轻一点。
宋闻璟坐在椅子上认真地批了半晌,坐的腰都疼了,抬头看向门外,金黄色的阳光正通过门上一层薄纸撒进来,他问站在旁边的裴夏:“现在何时了?”
裴夏道:“回主子,现在午时。”
“原来已经到中午了。”宋闻璟低声喃喃自语,随后问道:“陛下,可回来了?”
裴夏道:“还未,看样子应该是跟柳太傅出去了。”
宋闻璟点点头,“那我们也回去吧。”
裴夏稳稳扶宋闻璟站起身,而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宫门,宋闻璟刚想上马车,却不想被一阵阵叫喊声吸引了过去。
远处礼部尚书常明不顾体面风度地疾步一边挥着手大声呼喊,一边朝宋闻璟跑来,“宋大人!宋大人!等等!”
宋闻璟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常明气呼呼地跑到自己跟前,“常大人有何事?”
常明附身弯下腰,喘了几口粗气,随后气息不稳道:“宋大人,下官这里还有份重要的奏折要您过目。”
“什么?”宋闻璟皱了下眉,“先放那吧,下午本王一起看了便是。”
“不行。”常明直起身,一本正经道:“十万火急,这是过两天的祭祀,为民祈福,保佑明年收成顺利。前几日大人病了,礼部也没敢擅自行动,今日好不容易等到大人,自是等不及。”
宋闻璟看着他,颇为忧愁,“为何现在才将奏折上奏,不是急事吗?”
常明低下头,莫名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怕大人今日心情不加,不想看这些弯弯绕绕的字迹,上一年就是因为大人忘了,这才耽误了祭祀的好日子,还有上上年……”
“行了。”宋闻璟挥了挥手,“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准备吧。”
“大人,要签字盖章的。”常明道,“大人,章程要走的,要不然那些下人不认。”
……
宋闻璟扯了扯嘴角,心里早已万马奔腾,这真是在给自己添堵,大早上没睡醒来上早朝就算了,现在让他下班还不行了!到底天理何在!
又过了一刻钟,常明抱着签好字盖好章的奏折高高兴兴地走了,反倒宋闻璟一副要咽气的样子坐在椅子上,一上午,宋闻璟忙着批奏折,连杯茶水都没多喝几口,现下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头晕昏花。
“主子,陛下回来了。”裴夏走进来通报。
不等宋闻璟反应,一个小小身影的突然从门口冒了出来,沈翊小脸红彤彤地,犹如一颗红透了的苹果,蹦蹦跳跳地走上去:“皇叔怎么还在这里?是奏折太多了吗?下次朕都不让他们写了。”
“陛下,这怎么行。”宋闻璟拍了拍沈翊的小脑袋,“奏折不多,臣已经看完了,现在已经准备回去了。”
“那好吧。”沈翊拨浪鼓似地点头,看着宋闻璟离开的背影,扬起的嘴角骤然凝固,不禁在心里咒骂道:“假惺惺的,最恶心人了。”
从今早上,奸臣一反常态的变化,导致沈翊一早上都没正经认真听柳溪说的什么,而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倒也让柳溪抓了空子,偷了闲。
沈翊问他:“奸臣真有这么好心?”
柳溪笑笑:“臣也不知道,但他既有了这份心,不是更好吗?”
沈翊笑起来:“有这份心那也不一定有这个意,从前种种,他哪一步是看出为朕好,只要朕做得稍不和他心意,他就敢要了朕的命,朕那还有做皇帝的样子!这沈家的江山,马上就要改姓换代了。”
柳溪道:“可宋家本就是开国功臣之一,先帝亲封的国公爷,不论权利还是地位,到哪不是风光无限,更何况在与大败敌寇后,再度添砖加瓦,从前到现在宋家的立下功绩细细数来,哪一件不算是丰功伟绩,先帝虽器重,可想灭灭宋家的气焰却难上加难,朝堂之上,没人也没实力能与之抗衡。”
“可臣子终究是臣子,虽权高盖主,但永远不会站在主子的位置上。”沈翊回看他一眼,目光带着说不出的坚定和寒意,“一条发了疯的狗,最终会把自己害死。”
柳溪顿了顿,随后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沈翊的后脑勺上,轻笑道:“小孩儿懂得挺多,但心太狠了血腥味太重,出去再蹲半个时辰马步。”
“你干嘛!”沈翊吃痛地揉了揉被打的位置,一脸不耐烦道:“再打朕,信不信以后朕杀了你!”
“哎呦,还长本事了。”柳溪抬起手,用宽大的衣袖遮住脸,装模作样地摸了摸眼角,颤声道,“那臣以后不敢了,陛下大人不计小人过,别跟臣一般见识。”
“现在知道怕了,朕才不会轻易…啊!”沈翊抱着自己被打疼的脑袋,不服气地骂道,“柳溪你不要得寸进尺!”
柳溪笑着拍拍手,领起沈翊脖子后的衣领,跟领小鸡崽般,扔了出去,“陛下还是别这说风凉话了,手里树枝还剩九十下,挥完再去吃饭。”
无奈,沈翊愤恨着握着手里快要折断的树枝,忍不住在心里骂道:“迟早,朕要将这些人通通杀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