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竟是我自己 第13章 013

叶家是个三进的宅子，面积并不大，住两个主子却绰绰有余。绕过影壁，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孟稚在家中种了许多花，缺少高门大户的精致讲究，但也少了匠气，有种自然天成的拙朴。

叶煦风身体不好，平日除了一些文人好友，对充满野趣的布景是赞赏为主，孟稚也就不在乎各类构造。眼下对上卫祁，她不由面上讪讪，要知道他不止一次嫌弃她的品味。

卫祁环顾四周，可以看出主人用心布局，处处都能看出温馨和爱意。从夹廊走过，葡萄藤架下搭了秋千，可以想见孟稚平时坐在上面裙摆飞扬的模样。卫祁注视着孟稚浸润在幸福中的娇美面容，端庄地看着他，伸手作请，疏离客套。

叶煦风已经迎了出来，经过两个月的调理，他身子骨逐渐硬朗。上京之前叶家已经为他操办后事，棺木都打好了，没想到黄御医真有两把刷子，现在叶煦风虽赶不上健康人的身体，也不至于面色苍白，整日昏睡了。

就凭这点，足够孟稚对卫祁礼遇有加。

“未曾远迎，还请世子恕罪。”叶煦风笑着上前。

卫祁淡笑回礼：“叶兄不必如此客气，我身上有伤，不便行礼还请见谅。”

孟稚马上站到他身边，夫妻二人共同迎客，她抿嘴笑笑：“夫君与世子慢聊，我去看看厨房饭菜做的如何了。”

叶煦风马上握住她的手，认真叮嘱：“你不要多辛劳，交给下人去做就好。”

卫祁的眼钉在二人紧紧交握的双手上，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因有外人在，孟稚羞涩地抽回手，应了两声就离开了。

“接下来几日要叨扰叶兄，希望叶兄不要嫌我烦。”

“哪里的话，世子造访，我扫榻相迎。”

两人行至会客厅，卫祁垂眸，仿佛不经意提起：“叶兄与表妹感情和睦，真是令人羡艳。”

叶煦风喟叹：“不瞒世子，我自小身子孱弱，从记事起就开始喝药，见过的大夫没有上百也有八十，从没想到能活到成婚之日。我这样子，娶了谁不是拖累？偏偏造化弄人，叫我遇见阿稚，她愿意嫁给我，足够令我三生感激，怎么能不倾心相待。”他若有所思道，“我总想着，哪日撒手人寰，也要为她安排好后路，叫她余生有所依靠。”

卫祁紧咬牙根：“叶兄何故说不吉利的话，我看黄御医的调理颇有成效，身子痊愈也不是没有可能。”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叶煦风笑着摇头，“我只求为阿稚寻一处山清水秀的终老之地，有钱有人，也能过得自在。”

“若是……”他似乎说不下去，“若是得遇良人，再嫁也可，我只求她幸福安宁。”

卫祁喉头一梗，瞧这中气十足的样子，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

茯苓进来请两人去用膳。

因叶煦风身体不好，吃肉食多了烧心，以往他们餐桌上很少有荤腥出现，他强调几次不必孟稚跟着一起茹素她都不听。最近叶煦风病情好转，大夫叮嘱可以酌量增添肉食补充体力，叶家的厨房才开始烹饪肉菜。

尤其今天有客人上门，孟稚思及卫祁身体健壮，恐怕与叶煦风饮食习惯不同，特意多加了几道菜，并把东坡肉、盐焗鸡等等都摆在他面前。

叶煦风胃口不好时总吃几筷子就停下，孟稚为了让他多吃点经常夹菜过去，她夹的菜叶煦风通常不会拒绝。孟稚习惯性夹了筷子油焖春笋到他碗里：“多吃点。”

叶煦风无奈：“我不过随口一提竹笋味道不错，你连着几日做这道菜了。”

孟稚撅嘴，刚要反唇相讥，蓦地意识到卫祁还在这里，她轻声解释：“明天不做就是。”又不好意思看了卫祁一眼，“让世子见笑了。”

叶家的下人习以为常，青风却睁大眼，表小姐何时这么、这么温柔体贴，难道这就是人说的闺房之乐？

卫祁扯出一抹笑意：“都不是外人，表妹不必拘礼。”

孟稚觉得有点奇怪，待字闺中时他都没叫过表妹，一口一个‘孟小娘子’，怎么成了亲反倒亲近起来？难道是因为放下了对他的非分之想，卫祁着意给她体面？

她越想越有可能。这些年二太太执掌中馈，操持国公府上下，深得敬重，卫祁也不例外，因此也对卫珍和卫珊多加关照。只有孟稚，独一份的疏远。或许是成了亲再也没法肖想他，卫祁有意为她做做面子。

孟稚深深觉得，过去的自己有多过分，竟然把一个谦谦君子逼到那种地步。她下定决心，要将卫祁当成亲表哥一样对待，不辜负这份用心。

孟稚却不知道卫祁此刻几欲呕血，看着她对别的男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清泠泠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放在叶煦风身上。他什么都吃不下去，放下筷子回了客房。

在桌前枯坐许久，卫祁声音阴沉：“去查表小姐成亲后的事。”

青风觉得再惊讶就太小家子气了，然而表情控制住了嘴却没控制住，结结巴巴道：“都、都要查吗？”

“事无巨细。”卫祁表情阴的能拧出水。

孟稚正和叶煦风谈论今天的事：“…没和你商量一声就带人回来是我不对，你说我吧！”恹恹垂下了头。

“情况紧急，你也没有别的选择。何况卫世子救了你的性命，我们连这点小忙也不帮岂不成了忘恩负义之辈？”叶煦风把人搂到膝上，温言安抚，“你我都是家里的主人，你做什么不需要得到我的允许，只要我们夫妻二人同心同德就好。”

孟稚环住他的脖颈，把头埋进去：“你对我太好了，我该怎么办……”

“傻娘子，你在我身边就已经是上天恩赐，还用再做些什么吗？”叶煦风贴上她的唇，含糊不清回应。

孟稚目光渐渐朦胧，随着他倒在床榻之中。叶煦风身体逐渐恢复，或许很快，他们就能做真正的夫妻，甚至她会诞下带有他们血脉的孩子，只要想到此处，她几乎快活得仿佛身处梦中。

镇国公府此刻却闹得不可开交。

卫珊看到楚寒为了红芍大动干戈，偏偏红芍还上前求饶，叫她不要计较，卫珊怒不可遏，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原本心虚的楚寒立马冲上前，护着红芍怒吼卫珊，指责她是个泼妇、毒妇。卫珊哪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哭着回了卫家。

这种事想瞒也瞒不住，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卫家长辈气愤不已，这要是没有反应，日后谁都能踩着镇国公府的脸面胡作非为了。

楚正本想联系卫祁，从那入手，有他在长辈面前周旋也好解决。但不知为何，卫祁不见踪影，镇国公府的人也都不清楚他去哪了。事情拖着也不是办法，楚正硬着头皮带楚寒上门请罪，却被镇国公府拒之门外，连门都没能进去。

“我说什么来着，那女人留着就是个祸害，偏偏你不听，还为了她撒泼打滚。现在好了，我看看你怎么收场。”楚正面色冷峻，烦恼地捏着眉头。

楚寒蔫头搭脑，失魂落魄地垂着头听训，“我真没想事情会到这种地步，大哥，现在怎么办？”他慌乱道，“阿珊该不会不回来了吧？”

“镇国公府的女儿是送上门来叫你糟蹋的？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早知道还不如不让你娶卫珊，这下不是结亲反而结仇。你以后就抱着那个风尘女子过活吧，京卫指挥使司也不用去了。”

“大哥，你救救我，我不想离开阿珊，我就是一时气恼……”楚寒手足无措，干脆跪下来恳求。

卫珊早就哭过一轮，此刻呆呆坐在窗边听着卫璎骂人。

“楚寒真是不知好歹，能娶到二姐姐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不知道珍惜，定要让他知道我们镇国公府的厉害！二姐姐你不用操心，爹爹和三哥肯定会给他好看！”卫璎听到此事马上就怒发冲冠，要知道距离卫珊上次回家诉苦不过两月有余，竟然又闹起来。

这次楚寒更过分，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个妓子出头也就算了，还当众呵斥卫珊，这叫她的面子往哪搁？

卫璎转念一想，镇国公的确摆出态度，武阳侯府的人一个都没见，但卫祁却不知踪影，也不知道回来为卫珊撑腰。疑惑之余，卫璎心中升起埋怨，关键时刻也不知道兄长上哪去了！

这话却不能对卫珊说，卫璎安慰道：“二姐姐不要伤心了，你就安心住着，我们一定狠狠教训楚寒！叫你以后再也不受他的委屈。”

卫珊却呆滞又茫然地转过头来：“你说，他是不是真喜欢上那个妓子了？”

卫璎眼睛眨两下，不知道怎么回答。楚寒为妓子做到这个份上，应当是喜欢的吧，但怎么能这样告诉卫珊呢？

卫珊凄然一笑：“若果真是这样，我还回去有什么意义？出不出气又有什么必要？”她目光空洞，望着窗外没个定点，“当时我不是非嫁给他不可，我娘说他是次子，不能继承家业，性格又跳脱，前途不定。”

“可我想着这些有什么要紧？他有至亲兄长未来是武阳侯，总会关照，大不了让我娘家帮忙谋划。他不是长子，也没有继承基业的压力，过得去就行。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