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先生 第2章 第 2 章

摊前站着两个女孩。

一个染着张扬的红色头发，手里举着烟，颇为盛气凌人，一个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徐寄遥笑道：“两位小姐姐，想吃什么？”

听语气很是招摇。

“来五个，把你这里能加的料都加进去。”

红头发的女孩吐出一团烟雾，姣好的五官在朦胧中展现出一种攻击性，她抽出一根烟递给徐寄遥，临了，洁白的手指在徐寄遥手心画了个圈。

徐寄遥没丝毫犹豫，接过来就叼在嘴里。

胸腔里刚熄灭的怒火一下就腾空而起，在香烟被点燃的瞬间，我踮起脚尖掐住徐寄遥的耳朵。

“未成年不许抽烟，你能不能懂点事？刚刚才说去学校读书，你就忘记了？”

艳丽的红色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徐寄遥错愕不已地望着我，嘴里叼着的香烟滚落在地上。

“姐……”

不等他说完，我揪着耳朵往后走。

“姐……痛……”

“我等会儿再收拾你。”

我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捂着耳朵委屈地皱起整张脸。

怕自己忍不住再踹他一脚，我转过身朝煎饼摊走过去。

红头发的女孩子笑得格外恣意，冲徐寄遥吹了好几个口哨：“原来是个未成年的小弟弟啊。”

我忍下不满的情绪：“不好意思，我们……”

她摆了摆手，退后两步随即绕着我走了好几圈，眼神从上到下不断打量着。

我被她盯得心里直发颤，刚张嘴，对方浓妆艳抹的脸一下凑到我跟前。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啊，加个微信呗？”

醺醺然的香气扑进鼻子里，呛得我直喘不过来气，不等我反应身后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拉着我往后倒。

我仰着脑袋跌进徐寄遥怀里。

“姐姐要不还是加我微信吧？”

徐寄遥一手抱住我，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视野中那张清隽稚嫩的脸庞一下变得陌生，他抬眸的刹那，香艳至极的**喷薄而出。

女孩眼中划过一丝惊艳，她愣了一会神：“小弟弟，小心回去跪搓衣板哦，我还是加你姐姐吧。”

徐寄遥松开我，四目相对之时，他眸中暗色翻腾，下一秒，我被他推向一米之外。

“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她管不着我，姐姐，你身上好香啊，加个微信吧。”

语气轻佻尽显风流，此刻的徐寄遥好像万花丛中的花花公子。

我别开眼，心脏像是被人不停握紧，寸寸窒息。

听到对面传来一声“滴”的声音，原来他们已经加上了微信。

我深呼吸一口气，逼退鼻尖那股酸痛的感觉。

然后连围裙都没脱，转身离开这里。

没想到那位红头发的女孩子追了过来，她似乎对我有很大的兴趣。

“姐姐，加个微信聊天呗，你这么好看在这里摆摊多可惜，是不是？”

虚无缥缈的灰色阴影投在她脸上，愈加凸显出那张烈焰红唇的妩媚，但我却想到了暗夜曼陀罗，危险又迷人。

我努力平稳自己的语气：“你不要再跟过来了。”说完，我甩开她的手，大步向前走。

她毫不在意我的态度，扬声喊道：“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姐姐。”

我没回她。

上车后才发现背上冒出了一大片汗水，被空调一吹，有种透心凉的感觉，分不清是人为还是被冷空气刺激的。

我有想过徐寄遥会不服管教，但我没想到他会选择自甘堕落。

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他不想卖煎饼，想去卖笑践踏自己的尊严。

而在此之前，我居然还觉得他跟以前的我很像，我还跟个傻子一样想去帮他。

原来人家早就想好了退路，我越想越气，直到喝完大半瓶矿泉水，胸腔中的怒火才有了些许平复的滋味。

“砰砰砰。”有人在敲车窗玻璃。

徐寄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车窗旁，隔着暗色的玻璃，我看不清他神情。

他伸手示意我摇下车窗，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我不想理他，准备开车。

徐寄遥动作比我快一步，长腿一迈直接挡在车前，面容肃静。

我闭上眼睛往后一靠，打算眼不见为净。

时间在焦灼中度过。

良久。

我睁开一条细缝看他，徐寄遥开始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守在原地堵我。

我摇下车窗问：“还有什么事？”

徐寄遥面无表情陈述道：“如果刚刚那个女的要加你微信什么的，别同意，别理她。”

“这几天她可能会一直纠缠你，必要时候可以报警威胁她。”

“我跟你又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我是一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我回他。

徐寄遥轻笑一声：“林小姐，我这是为你好，以后你会为今天的选择而后悔的。”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沉下眉目，语气隐含威胁。

我直愣愣迎上他的视线，反驳：“为我好？该后悔的那个人是你才对吧……”

徐寄遥大概是被我激怒了，快步走过来，上半截身子探进车里。

他抓住窗框的手背凸起条条青筋，眼里聚起怒气，声音高昂。

“林舒窈，你最好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吼过了，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泪水下意识就流了下来。

记忆里父亲那张暴怒的脸，突兀地在脑海里浮现，而眼前的世界被水浸湿后变得模糊朦胧。

徐寄遥愣住了。

“你哭什么啊，我……”

他手足无措地挠着脑袋，然后开始跟我道歉。

但我止不住泪水，哽咽着趴在方向盘上哭。

徐寄遥打开车门，轻声轻语地哄我。

“姐姐，我错了好不好？我带你去喝奶茶，吃烤肉好不好？嗯？”

他递了纸巾过来，我用手捂住脸。

“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话音才落，我听到他叹了一口气，随后整个人腾空而起，徐寄遥抱起我，下车绕了一圈后，他把我放在副驾驶位置上。

他的手掌禁锢住我的腰，迫使我不得不抬头看他。

徐寄遥垂下眼睫，眸心深处流转着几许温柔。

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心跳的声音震耳欲聋。

“再给我半个月，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完美的解释，好不好？”

“今天我送你回家，你别哭了。”

未等我反应，他就把安全带扣上，然后开起了车，动作娴熟。

“你什么时候学得开车？不是未成年吗？”

徐寄遥手一顿，转过头：“我是哪里让你觉得我年纪很小？”

我看着他的脸，眉骨挺秀，鼻梁高耸，有种稳重的感觉，只是因为皮肤白皙而显得稚嫩青涩。

“所以其实你成年了？”

面对我的疑问，徐寄遥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踩了一脚油门驶离这里。

车窗外的高楼大厦快速往后倒退，通过后视镜，我突然发现后面有人在开车追我们。

我回头往后看，却被徐寄遥拦住。

“姐姐，坐稳了。”

话音将落，车速就在刹那间加快，我感觉我像是坐上了窜天的火箭，吓得我立马抓紧了安全带。

“徐寄遥，你到底会不会开车？”我嘶吼着。

他笑，垂眸的刹那有种收敛的威严。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从来都不了解他。

徐寄遥直接把我送回了家。

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地址。

徐寄遥倚靠在门边又把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一遍，好像我加了那个女孩的微信就会变得不幸一样。

我一边开门，一边敷衍地点点头。

关门的时候徐寄遥突然拽住门，他死死盯着我，一字一顿：“不要相信那个女的，任何一句话都不要信。”

因为身高的差距，我不得不仰望着他。

星幕低垂，月色朗朗，此刻的徐寄遥有了几分少年独有的固执与纯真。

四目相对之时。

我望入他眼底，世间沉寂下来，晚风扑在脸上，带来稍许凉意。

恍惚间有一瞬间的失重，我身不由己像是坠入星河万里的梦境。

谁都没有再继续说话。

直至声控灯熄灭，徐寄遥转身离去，背影被淹没在夜色里，路上只剩几道萧条的树枝投影。

我有种预感，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夜辗转难眠。

从这天开始，我再未去过煎饼摊，甚至于那条街我都绕开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心底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我深知我不该再靠近徐寄遥，他自己已经选择了想要的方向，我再怎么可惜遗憾也不是他的监护人。

无论是法律上还是情感上，我都没有任何理由去干涉人家。

只是，我忘不了那双眼睛。

自此上班后，我频频发呆出神，经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助理和老板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她们觉得可能是我最近赶画稿压力太大，商量着说准备弄个团建活动。

一听我就耷拉下脑袋，闷声吐槽：“这不纯纯浪费周末好时光？”

助理瞥我一眼：“舒窈姐，你没听清吗？是周四出去团建啊，一整天不用上班的那种！！！”

我立马就精神起来，此刻老板就是我的神。

可我没想到团建最后一场选在了酒吧，这团建完了让人怎么休息？

但公司里的年轻人却说经历一场放肆的狂欢后才叫解压。

少数服从多数，我没法拒绝。

极具节奏感的音乐在耳膜上跳跃，炫彩灯光里，男男女女各自扭着腰挥舞着手臂，好不快活。

此番场景能称得上是醉生梦死。

我端着旺仔牛奶坐在角落哈欠连天，果然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节奏。

正当我泪眼朦胧昏昏欲睡时，助理从舞池里朝我欢呼：“姐，你看你的男主角在台上跳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