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前,
我和洛雍文喝多了酒,大概也认错了人,一直保持距离相安无事的我们,糊里糊涂发生了关系,
我告诉洛雍文,意外而已,各回各家、两两相忘便好,没想到洛雍文却说,
“清夜,我们该结婚了”。
我以为还有商量的余地,但他转头就通知了徐洛两方,两家的动作也是出奇的迅速。没有人问我的意见,所有人都喜气洋洋的筹备起婚礼,
而我,为着那20亿的补偿,也默默顺从着他们随意安排我的婚姻,我笑自己之前是眼皮子浅,明知父亲一直偏心妹妹,却仍认为他许诺我的已算丰厚,甚至心生感激,
幼时定下婚约的时候,没人问过我,现在匆匆决定结婚,依然没人问过我,连答应给我的20亿,只是空头支票而已,也没人会告诉我,
一直以来,他们以为我早该习惯被冷落,
原来,在他们的眼中,顺从便等同于可被随意支配的懦弱,
所以现在,我改主意了。
此刻,我想起顾朝,他从来,不和我说谎,可他却说要离开我,我自认很了解顾朝,我对他,就像磁石吸铁,火引飞蛾。
他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边整整七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相信,他不会让我失望,就像我信任卡里的人民币。
两年前答应他交往的那天,
我掩去一身落寞,回到公寓,发现他蹲在门口,低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他白皙的脸上落下颤抖的投影,像被主人丢弃的水晶玩具,涌动着一碰即碎的脆弱。
没有人会在意我失踪了10天,就像我不在意顾朝发疯般找我等我的10天,看着他,我突然就觉得不被在意的人,真可怜,可怜得像另一个我,或许是同病相怜,令我难得的心软。
“你每天都这么等?”
“清夜,是十天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顾朝,我说过,爱我不会有结果。”
明明他人都烧得快糊涂了,却在我出现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笑容。
“清夜,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现在就走。”
精雕玉琢般的脸上浮出绯红一片,不知是因为高烧,还是因为羞涩,顾朝起身,蹲着时柔软脆弱的人站起来是那样高,清隽挺拔的轮廓挡住了走廊的光,而笔直的双腿却因为蹲久了在微微颤抖,被逼无奈却不舍迈开的脚步,那依依眷恋的目光胶着得梭巡在我脸上,
明明是他看上去更支离脆弱,却偏偏出声极尽轻柔,像是怕声音大了便会震碎了眼前人,
“明天你想吃什么?要是你现在饿了,我给你做好吃的再走也成……”
他轻咬着那玫瑰色的下唇,湿漉漉的眼睛满含祈求,
“奶油蘑菇汤?还是龙虾焗饭?我现在叫人送食材过来……”
我出声打断,
“他们都说我没有心,你这样,值得吗?”
“清夜,每个人都有心的,”
“你的心,只是空了太久了,”
"我相信我能填满它,"
“让我陪着你吧,只求你别赶我走。”
顾朝有些不好意思,他总是清新热烈却又含蓄羞涩。
“可,爱是不可能的。”
想起自己每每期待被爱却落空的心痛,我摇摇头,
“我早习惯了独来独往,你的陪伴对我来说,只是累赘。”
我面无表情的看向顾朝的眼睛,那是一双明媚夺目的桃花眼,没表情也仿佛在笑,想找到他放弃的痕迹,可那里,只有温暖,和坚定。
“怎么会有人真的喜欢孤独呢,”
“或许是上天看到清夜总是独自一个人,太苦了,便派我来陪着你,”
我朝他走近,直到我的脸贴近他,他身体一滞,因为害怕被我发现他的紧张,顾朝的身体极不自然的紧绷,这是我第一次靠他这样近,他屏息看着前方,不敢乱动,我强调,
“你知道洛雍文,他和我有……,”
他立即低头认真的盯着我,
“婚约,我知道,”
“可你又不喜欢他,不是么,”
“当然,我恨不得,不曾有这联姻,”
下意识的肯定,我看到那星辰般闪亮的眸子里闪出希望,和涛涛的执着与深情,
“形式而已,我不在意,留下我,好不好……”
那样的璀璨温暖,是我从来未曾见过也不敢相信的东西,那一刻,我那已痛极麻木的心,因共情而柔软,像是寒冰初见了暖阳,我和自己说,
水中捞月终是徒劳,在我被月下冰潮淹没前,留下他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淡淡的,
“给你公寓密码,以后你可以留下。”
……
会客厅内,
设计师团队忙前忙后,摆弄着他们带来的很多婚纱礼服布料样品,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个与我们身材相似的模特在展示,
洛雍文信步走来瞬时便吸引了所有的目光,一身灰色西装,包裹住英挺欣长的身形,剑眉凤目、气度雍容、举止优雅,温柔又高不可攀,回应示意着众人的问候,
一位年轻的设计师看我们之间并无交流的模样,便打算调节气氛并展现自身,她拿着两张精美信笺,要我们写下和对方最想说的话,
“我没有想说的,”
我们一起摇头,对视后,我们都承认这令人尴尬的默契,还是设计师继续打破沉默,她游说着我们随意写什么,只要觉得和对方有关,哪怕是一句诗,
盛情难却,我提笔,竟然写出了我对洛雍文最初的感觉,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
一句诗而已,也没人会看出别的,设计师连声赞叹,这句诗的确十分符合洛雍文的气质,而洛雍文看到后,也提笔写下了什么,设计师念了出来,
“梦亦妄生颠倒想,”
下一句我知道,是,“何如明月自由人,”
倒算和我那句对仗,可洛雍文没有停笔,他写的后半句却是
“百年等是一微尘。”
设计师有点疑惑的看着这句话,小心翼翼得问,
“洛先生,这是您对徐小姐的感觉?”
洛雍文目光落到设计师脸上,却又漫不经心得扫过我的脸,
“人生苦短,别浪费时间,做不该做的事,动不该动的心。”
似内心隐秘被击中般,我紧紧掐住自己的手,仿若无意,却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究竟如何,
他点的是设计师,还是我?
设计师自认不再浪费时间,讪讪收起了信笺,而他却径直走到我身边,认真的听另一位设计师开始介绍礼服,神情无比专注,仿佛真的对婚礼很重视,
现在我没有心思像洛雍文这样,气定神闲得扮演对新婚的期待,心底隐隐升起担忧,人啊,一旦做戏,便得做足,难道因为那晚的事,洛雍文依旧怀疑我对他有情,也难怪,他从来都如此气昂自得,胜券在握,以为所有女人都该为他倾倒,
只是可惜,
我还真的身在其中。
思索间,目光不自觉落到洛雍文那丰采高雅的面庞上,我承认,那是与顾朝的清澈热烈毫不相同的魅力,总是对我有着该死的吸引,他正对的那套,是一套十分华丽的男款套装,很眼熟,像顾朝曾经给我看过的图片,他曾半是嫉妒半是撒娇的说,
“就算,以伴郎的身份,”
“我也算和你一起站上婚礼的舞台,”
“你结婚那天,我穿这件,肯定比洛雍文还帅……”
“清夜,宣誓的时候,你要看着我,不要看着他,”
“好不好?”
洛雍文对着那套衣服摇了摇头,
他的性格,低调内敛,自是不会喜欢这样热烈闪耀的风格,
……
“清夜?”
我回过神,
“你盯着我,太久了……”
洛雍文边说边靠近我,直到他已经站到我面前,我却故意作出被吓一跳愣住的样子,他也立即反应过来我在发呆,刚刚的眼神痴迷,看的并不是他,
“抱歉啊,我只是,想起别人,并不是看你。”
故意摆出懵懂的眼神,会很好的掩饰我话里的奚落,可这毕竟是永远沉着自信的洛雍文,他深邃的目光依旧沉静温润,嘴角扬起,一个如春风和煦的笑,风度翩翩,极尽优雅,
“没关系,你思念他人的样子,很迷人。”
他轻轻捏起我的下巴,俯身再次靠近,他的唇离我越来越近,在我躲闪之前,他又笑了,只听见他说,
“下不为例。”
看到我询问的眼神,他补充道,
“有些话别说出来,我不好奇。”
我侧过脸,看到周围人们表情,便知道有人告诉了他我刚当众说的“不熟”二字,而他现在的靠近,也不过是顾全体面。不然呢,难不成指望他靠近,是出于眷恋?
不等自嘲,这么近的距离,我忽然闻到他身上有我熟悉的味道,一丝异样的猜测让我忍不住问道,
“你熏的是迈索尔枯木老山檀?”
深邃眼眸泛起一丝星光,洛雍文嗓音磁性低沉,
“嗯,是百年希莫伽。”
我的心突然紧紧的提起,那可是,及其罕见的,
“难怪余味都这样好闻,前段时间珈蓝所放出的那份孤品,不会就是你拍到的吧。”
难道他和我一样,是印尼老山发烧友?
“真巧,你喜欢?”
洛雍文却无意继续我的攀谈,
“顺手拍的,看来你是专家,那就送你好了。”
可真巧啊,他并不是个檀香爱好者,却可以误打误撞在极其恰好的时间,飞往千里之前,重金拍下这么难得一遇的孤品。是巧合还是……
“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
嘴上冷淡,胸腔内却如鼓擂,洛雍文抬起眼眸看了我,似是无奈般笑了笑,
“没别的意思,”
“听一个下属提起香文化,很有趣,有机会向你讨教,”
故意状似亲密的贴近我,口中却说着我最不愿听到的人,
“这当预付学费了,不要拒绝我。”
他的眼中似乎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兴致,不容拒绝的温柔背后明显隐藏着什么,这让我隐隐的失落,刚刚那紧绷的心,颓败的放松了下来,不愿再探究,我逃也似的借口口渴离开了,看着晶莹剔透的杯子瞬间被水蓄满,仿若我心底的苦涩,
随意提起的下属,什么下属?一定是李薇吧,怎么形容她呢,算他的床伴?表面是缠着他的菟丝花,暗地是他的解语红袖,除了徐棠棠,难道那个女人,也开始走进他心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