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不害怕 第5章 幸运饼干

乐蒂很珍惜皮克这个朋友，因为皮克大概是和这场勇士会最没有关系的人，尽管先前皮克拒绝她的剖白，她仍然愿意上门，在皮克家做事会让她重获一种难言的平静与安全。

“叮——”

乐蒂将烤箱的托盘取出，“我更改了那个配比，这次的饼干更松软，正适合你吃。”

此刻，乐蒂和皮克的位置与初次见面时的情况完全调换，乐蒂围着围裙像这个家的主人，皮克坐在吧台的外侧，面前是几块形状不一的金黄色饼干。

“你想说我老？”皮克挑眉，故作生气地看着她。

乐蒂赶忙摆手，皮克的脾气她已然摸准，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基本上他都不会真地发火，“我也更喜欢松软的饼干。”

她身先士卒地把一块饼干放进了嘴里，并且面不改色。

皮克嘴上说着，“热的当然是软的，”但还是陪乐蒂一起吃了这新鲜出炉的饼干。

“乐蒂，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无所不能的皮克先生居然要我帮忙，”乐蒂顺手给彼此倒了一杯茶，坐了下来，预备洗耳恭听。

“我需要你去信号塔那里帮我取一样东西。”

乐蒂不解其意，聚精会神地看着皮克。

“我会给你地图，你会在十一月中旬出发。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学会开车。顺便说一句，在你取回那件东西之前，我认为你不再适合来找我。”

乐蒂明白了，这是勇士会比赛的规则，皮克给她机会了。

“之后的几天我要忙着给勇士会那群人做培训，也没空在家里呆了。”皮克起身离开厨房，“我这样一把老骨头，还要和一群年轻人去争阿喀琉斯的位置。”

皮克背对着乐蒂坐在沙发上，“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爬上去，点燃紫色烟雾弹。可惜我最喜欢的颜色不是紫色，偏偏绿色被杰森那小子先拿了。”

乐蒂知道她会以皮克的名义参加勇士会，但她没办法拥有公开练习的经历，她得想办法。

“谢谢皮克，皮克老师。”乐蒂没有走过去，对着皮克的背影举杯做了个敬酒的动作。

“天色不早，你这个准新娘就不要在我这个老单身汉家里久留了。”

沙发旁橘色的座灯亮了起来，现在是皮克的看书时间。

乐蒂解下围裙，听见皮克说，“那个白色环保袋里的东西是你的报酬，不要忘了拿。”

皮克仍然没有回头，乐蒂捧着东西走出皮克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展，她的第一步最终还是成功了。

干劲和斗志令乐蒂昂扬，她双手把住了自己的方向，自行车骑得很顺畅，未知也很迷人不是嘛！

她决定在他们正式演习之前先去看一看度假村，她翻开了皮克给的地图，度假村的位置在萨奇小镇的东南方向。

待到她骑车到达度假村时，天已黑了，据皮克手书所写，度假村没有什么异样，但乐蒂不知道皮克并没有在天黑以后来过，此刻度假村灯火通明。

她将挂脖上的手电筒灭了灯，骑着自行车准备进入。

“自然之家度假村欢迎您。”

褪色的橙色灯牌亮了部分，“R”缺了一个脚，灯牌下的塑料郁金香顶着褪色的白头欢迎来客，入口左右两边是约两米宽的干涸水道，两侧的花坛仍然维持着被修剪的齐整状态。

乐蒂朝立在花坛中的那个简介牌看去：

“自然之家”依傍齐尔斯大湖，是集豪华住宿。自然垂钓、休闲娱乐、疗养生息一体的四星级度假胜地。齐尔斯大湖仍现存鲈鱼、鲶鱼、鲤鱼以及水牛鱼等十几种鱼类，为来客提供有别于仿生机械鱼的垂钓体验，您的垂钓成果经您的允许将会被烹饪成佳肴供您享用，让您体验到最原始的猎获带来的喜悦心情。

在科技已然发展的当时，此地主打一个亲近自然的风格，但由于不确定战争何时结束，所使用的大型花卉植被仍多是原始的塑料状态，此刻在灯光的掩映下散发毫无神采的色泽。

左右林立的建筑为配合自然风格，多采用大块山石和木质结构。

悠扬的纯音乐突兀地响彻度假村，汩汩流水不知从何处涌来，灌满了水道，车胎硌到了一块碎石，胸前的挂灯颠簸着，打得乐蒂胸骨有些疼。

空载的皮划艇脱缰一般顺着水道向远处游去，五彩斑斓地接连不断，犹如一道水上彩虹。

当一个人走在灯火通明的空荡街区时，会产生一种其实身处闹市的错觉，耳边仿佛有合该符合如此光明的热闹人声，乐蒂甚至能闻到食物的香气，但那显然是幻觉。

毛骨悚然，鸡皮疙瘩爬满了胳膊，但乐蒂知道她迟早要一个人前往更恐怖的地方，绝对不能退缩，她直起身来蹬自行车。

乐蒂照着指示牌前往综合服务区，两条水道呈“Y”字状，在过了一处小花园后汇成一条马路宽度的主道，汇聚的众多皮划艇在主水道上散漫地漂浮着，而人行道正好和水道呈一个交叠的形状，在此处分叉，紧挨着主水道分开通往前方的住宅区域，大量的脚踏观光车停放在小广场处。

远远可看见那里是一湾大湖，乐蒂很久没有看到过那么极好的月光了，湖面泛着银色的波光，三三两两彩色的皮划艇像回到了栖息地安稳地停留在水面上，甚至能看到有游鱼跃出水面。

新的一个指示牌显示办公区要拐过小花园的对面，那有一座可供四人并行的小桥，乐蒂骑着车跨过小桥。

桥上乐蒂快速通过，桥下人形状的某种海草默默漂过，刚巧呈现了十字架的形状。

相较于前面被设为商铺的街道，此处的路灯间隔更大，且多采用冷色光源，无法照明到所有区域。

办公大楼从外部看是五层结构，大厅空荡荡的，前台处重复挂着“自然之家欢迎您”，冷蓝色的地砖让整个空间吐露出寒气，让人一踏入就打了个冷战，乐蒂将自行车停到了玻璃门的右侧，走了进去。

控制室在3楼，她看向左侧的传递电梯，电梯的灯暗着，她选择走楼梯。

楼梯采用螺旋型的实木结构，扶手泛着红色的油光好像一直有人在进行保养，但一踩上阶面就发出了吱吱响，在空旷的大楼显得突兀尖利。

好吧，完全想多了，乐蒂如此认为。

办公大楼内部结构简单，她很快找到了控制室。

控制室门口有面部识别系统，但此时门只轻轻掩着，乐蒂推了进去。

控制室里有整面的监控屏，大部分的屏幕都是黑屏状态。只有一台机器像心电图一样此起彼伏，上面有一个扳手一样的开关，乐蒂上下一拉，共有三个档位，屏幕上的线路瞬间变得急速，左右一查看，发现是管控水流的主机，乐蒂将它掰回原样。

在无人注意的大厅出现了脚步声，像是全息投影出现的工作人员身穿标准的职业套装，互相鞠躬，各自走到自己的工作区域，走向前台后的人在面向大门的一瞬立刻挂上了标准的微笑，形似假人。

主街道上，挂着工作牌的的人骑着脚踏观光车，对着电话那边说道：“我们不需要声控脚踏车，你让一群残疾的士兵在度假村大喊大叫，只是为了驱使一台脚踏车，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多元化，这根本不能算作一种体贴服务，你很不尊重他们。我要开始巡视了。”

乐蒂感受到有什么在蜂拥而至，正注意门外的声音时，面前所有显示屏一齐亮起，照亮了乐蒂的脸，她朝向门口的脸一瞬间僵住，不敢回头看。

整个控制室被人远程激活了？

她手动掰正了自己的脸，与屏幕上的人双目相对，那是带着棒球帽的自己，以及其他屏幕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工作人员。

她站在防静电地板上的脚居然能感受到轻微的振动，是来人带来的。

不妙，她快速躲到了门后，无法控制的呼吸声被手捂回了口鼻，门外的人穿着高跟鞋，对着对讲机说了句，“我们的宾客不在这里。”

高跟鞋的声音渐远，乐蒂赶忙出了控制室，向左走向楼梯，但是忙中出错吗？走廊尽头不是楼梯，而是又一道走廊，她原路返回，走向记忆中的电梯的位置。

电梯灯亮着，此刻显示了“5”。

乐蒂瞄了一眼，它跳过了“4”，直接到了“3”。

乐蒂拔腿就跑，边跑边拉那些门的把手，打开了一扇门。

噼里啪啦的摁键声瞬间泄露，充斥了整条走廊，数不清多少台电话机，电话机前的金发女郎们齐刷刷回头，涂着浓密睫毛膏的绿色大眼睛无神地望着乐蒂，一模一样的红唇对着听筒开启，“很高兴为您服务。”

“请问您现在的心情状态如何？”

身后有脚步声逼近，眼前的诡异让乐蒂麻住了。

“好的，您不用担心，预期十月您将前往西地度假村，届时您将畅享整整十天的温泉豪华套房。”

“好的，您不用害怕，预期十月您将前往……”

声音被一只手关回了门里，一个个子比乐蒂稍矮的身穿黑西装带着防毒面具的女孩牵过了乐蒂的手，她的手湿润柔软，乐蒂控制不住地相信她。

她带着她回到了电梯口，没有碰见一个人，进入电梯的一瞬，开门就看到了那个小花园，和花园里热闹的场景。

脚踏观光车上的人洋溢着宣传广告般的笑声，从乐蒂面前经过。

主水道的皮划艇已经消失不见，往远处看去，它们已经被主人带到了湖面上，那不是月光，那是透亮的白灯照亮了视野。

整个度假村很热闹，只要忽略掉那些挂着工作牌的人都长着一样的脸。

“那个电梯可以瞬移？”乐蒂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时刻关注这种问题。

只见带她离开办公大楼的那个女孩向她一鞠，胸前的橙黄色工作牌也坠落了下来，摇晃着，乐蒂听见她说，“我是S7，这位游客，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吗？”

广播响起，“现在是垂钓时刻，请所有游客前往湖边。”

脚踏车转向了，陆陆续续经过乐蒂，乐蒂听见对面的人机械式地念着度假村的宣传语，“自然之家将为您提供前所未有的自然体验与复古经历。”

乐蒂想起自己的自行车还停在办公大楼那边，她不想理会眼前乱糟糟的诡异场面，自顾自跑向那座小桥，却被一辆观光车拦住，“这位游客，现在是垂钓时间。”

S7自然地走了过来，仍然牵住了乐蒂的手，对着观光车上的人说，“我是S7，我将带这位游客前往湖边享受垂钓时刻。”

“跟我来。”微乎其微的声音钻进了乐蒂的耳朵，乐蒂感受到了与之前一样的微秒的熟悉和信任。

乐蒂任由她牵着，她走路小腿膝盖轻微内扣，右手微微抬起，横放在前。

她们横渡过一群向湖边的假人人群，来到了度假村的东出口。

东出口处，粉红色的蔷薇花盘绕在一道金色的拱形大门上，地上的积水处飘荡着几片花瓣，这是真正的鲜花，乐蒂确信。

她的自行车安然无恙地瞬移到了大门外。

S7松开了她的手，恢复了机械式的声音：“请您一定要记得在自然之家做一个好游客，体验我们区域内部所有项目，享受您的美好假期，我们希望得到您最真实的反馈。”

乐蒂：“索菲亚。”

她可以看到她被压在面具下的亚麻色长发，她的身形包括她真实的声音都和索菲亚一模一样。

S7又向她鞠了一躬，“S7很高兴为您服务，期待您的下次光临。”

S7抬手请乐蒂出大门，乐蒂和她隔着门对视着，倒退着准备离开。

须臾间，乐蒂快步向前，去揭她的防毒面具，S7没有闪躲，面具之下是和所有挂着工作牌的人一样的脸，她被面具勒住红印的脸泛起了招牌式的八颗牙笑容，刚刚那些全都是乐蒂的错觉。

乐蒂后退着，冷汗彻底湿透了她的衬衫，她近乎奔逃地爬上自己的自行车，不敢回头再去看S7，踏进了黑暗里。

这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