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声和一众丞相府的人被官兵押着。
众人被押着离开,雨丝下得雾蒙蒙的。
林歇不紧不慢地下了马车,阿吉给他撑着伞跟在一旁。
贺声被押着出来,看见林歇,声音愤怒,“是你!”
林歇没否认,轻笑一声,“是本王又如何?”
林歇走到贺声面前,语气似乎很疑惑,“倒是你,赶着回来送死?”
“长宁呢?”贺声问他。
“长宁……”林歇沉吟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低低笑了声,接着说:“她很好。”
“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接着,林歇伸手将贺声腰间的平安符扯下来,“她骗我。”
贺声不明所以,声音急切,“还给我!”
听见贺声的声音,林歇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还?”
贺声继续道:“那是长宁送给我的,你想干什么?”
林歇盯着平安符,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着,“这是本王和她一起去庙里求的,她应当给本王的,没想到,竟是给你这个罪奴求的。”
贺声不停挣扎着,想要让身后的官兵们松开自己,涨红了脸,“给我!”
“好啊。”林歇似乎才回过神来,将平安符递出来,贺声压根没办法去接,林歇松开手,干净的平安符落到积起来的水坑里,里面混着泥。
脏了。
林歇声音仍旧冷淡平静,他睨了贺声一眼,“本王的东西,就算丢了,也容不得旁人觊觎。”
随后他挥挥手,贺声被官兵押走。
贺声挣扎着大喊,“林歇,林歇!你敢伤害长宁,我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歇并不把贺声的话放在心上,他只想赶紧进宫去见齐长宁。
……
齐长宁站在承明殿中,林澜跟她说了许多,她心中着急,想回府却一直被他拖着。
林澜坐在殿前,也有些耐心告罄,“长宁,朕说了这么多,你可考虑好了?”
“臣女……”齐长宁摇摇头。
“为何?”林澜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齐长宁站得腿麻,下意识往后退,腿一软便往后跌去。
林澜加快脚步,走过来揽住她。
“谢陛下。”齐长宁有些慌乱地将他推开,往后退去。
“你……”林澜有些失落地看着她,他继续温声道:“你若不想做妾,朕可许你皇后之位,你好好考虑考虑,好吗?”
齐长宁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低头恭敬地说着,“陛下,臣女说过了,臣女对陛下并无男女之情,臣女只敬慕陛下。”
齐长宁想不明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何惹得这么多麻烦出来。
见林澜久久未出声,她以为他已经冷静下来了,于是便说道:“陛下,若无事,臣女便先退下了。”
齐长宁转过身朝听见身后的人声音冷下来,说:“你回不去了。”
齐长宁疑惑地想要转过身,便闻见一道奇异的香味,她摇摇头试图清醒过来,身体却软下来,眼皮渐渐沉重地闭上。
林澜痴迷地拥着她,伸手轻轻摩挲她的脸,“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林澜将齐长宁抱回寝宫,把她安置在龙榻上,坐在边上仔仔细细看着她的脸。
他也不知道,自己竟何时喜欢上了她,或许是她救了自己之后自己对她愈加关切,或许更早。
门外喧闹,林澜不悦地给齐长宁盖好被子出去。
林澜踏门出去,门口的宫人关好门。
“何人在此喧哗?”林澜出声。
林歇立在不远处,微微颔首,“陛下。”
“皇兄?你将事情办好了?”林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林歇点点头,“丞相一干人等皆已入狱,还抓到了药灵族那个余孽。”
“皇兄,你做得很好,不过,朕可不是让你将他们关进大牢,你……”林澜咳了咳,他承认自己有私心,只要齐长宁没了依靠,身如飘萍,她定然会认命,那时候也只能心甘情愿地留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真心对她,她会接受自己的。
林歇却说:“陛下,此事有蹊跷,请给臣一个机会,还丞相清白。”
林澜勉强应了一声,“皇兄查吧,朕也相信丞相是无辜的,他定然做不出贩卖私盐的勾当来。”
林澜见林歇点头却并未动作,疑惑地看着他,“皇兄可还有事?”
林歇也很不解,环顾四周,问道:“陛下,臣的王妃呢?”
“王妃?”林澜更加疑惑。
林歇反应过来,耐心解释,“臣的王妃是长宁。”
林澜声音带着不满,“朕竟不知,她何时成了你的王妃?”
林歇笑了声,为难一般,“臣已经向丞相提了亲,虽说丞相府横生变故,不过这也并不能改变臣接王妃回府。”
“她在哪儿?”他再次开口。
林澜看着他,正色道:“皇兄,你似乎弄错了,长宁是我的。”
林歇闻言并不气恼,挥挥手遣散了守在一旁的众多宫人。
见他们走远,林歇才开口,“我再问一遍,她在哪儿?”
林澜愠怒,“皇兄,你这是何意?”
林歇伸手拂了拂林澜的衣肩,他盯着林澜,用询问的语气说道:“沾灰了,你这身龙袍,还穿得合身吗?”
“你想怎么样?”林澜问他。
林歇开口,“你要知道,你能坐上这个位置,靠的是谁,我本不想提,你却好像真的忘了。”
“你自小便被立为储君,万人追捧,受尽宠爱,父皇从小便让我辅佐你,我也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把你当做亲弟弟,一心一意地帮你,但若我是想,你以为,你坐得稳么?”
他最后,用毫无波澜的黑眸盯着林澜,“你凭什么,什么都不做,却什么都想要?”
从小,林澜便尊贵万分,林歇是一个小答应所出,两人住在破旧简陋的宫殿里,一年到头见不到先皇一面,直到林歇七岁那年,答应离世,皇帝才把林歇从那个破败的宫殿里接出来。
他以为能够得到父爱,没想到,他被送去太子身边,美其名曰一起听课,实际上,他成了太子的伴读。
可太子,也是他的弟弟啊。
林歇为了得到先皇的认可,努力讨好,什么都做到最好,可先皇眼里只有林澜,好像,真的只有林澜才是他的儿子似的。
林歇在林澜身边,总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偶尔,先皇回来查看二人的课业,即使林歇受尽太傅夸奖,先皇眼里也总没有他。
渐渐地,林歇发现,只有他尽心尽力地帮林澜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先皇好像才能看到他。
他很在乎从未得到过的父爱,所以将林澜护得很好,先皇好像终于看到了他,他也形成了习惯。
他变成了一个为林澜活着的傀儡。
可他忽然不想了。
林澜没有想过这些,只是愤怒地质问他,“所以呢?你忘了父皇的嘱托了吗?”
林歇笑了笑,看啊,林澜也把自己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了,从小到大,他什么都让给林澜,但以后再也不可能了。
林歇知道自己和林澜说什么都没用,不想多费口舌,“她在哪儿?”
林歇没等林澜说话,径直推开大门闯进去。
齐长宁静静地躺在床榻上,林歇下意识放慢步子,生怕吵到了她。
失而复得的喜悦将他的心包裹,眼上蒙了一层雾气。
只有她,对自己一腔孤勇,从无算计。
他却为了所谓的亲情,放弃了唯一对自己真心之人。
他蹲在榻边,伸手握住她的手,虔诚地用额头碰了碰。
林歇站起身,抱着齐长宁出去,路过林澜时,林澜还怔怔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
林歇停住,冷声警告,“你如果再打她的主意,我不介意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林歇抱着齐长宁走远了,林澜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大声道:“生不如死?你有什么资格?”
“那你大可一试。”留下一句话,林歇离开了。
雨停了。
阿弥正在宫外焦急地等着齐长宁,见齐长宁被林歇抱着出来,想要跟上去,没想到被阿吉拦住,林歇却说让她跟着。
林歇抱着齐长宁上了马车,轻轻为她拂去脸上留下的点点雨珠,朝外面吩咐,“快些回府。”
又让阿吉去请大夫。
林歇抱着她,看着她昏睡的面容不解。
不知道林澜用了什么,让她竟毫无知觉。
很快就回了楚王府,林歇将齐长宁放在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让郎中给她看诊。
郎中说齐长宁中了迷香,不过没有大碍,很快就能醒过来。
林歇道了谢,仍旧不放心,让郎中开了几副治风寒的药。
他守在床榻边,一眨不眨地看着齐长宁。
忽然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林歇站起身离开,让人看着齐长宁,若是她醒了便第一时间去通报。
他加快步子回了自己的院子,沐浴更衣。
林歇对着铜镜打量自己,果真是俊美无俦,他身着月白色的长袍,袍身上绣着竹,素雅,双眸中透露出欣喜,整个人看起来如谪仙一般。
……
齐长宁缓缓睁开眼,看清了周围的环境,猛地坐起身,门外的侍女见状,赶忙去给林歇报信。
齐长宁对周围的一切熟悉极了,这里是楚王府的落云居,上一世,她自从嫁进楚王府,就住在这里。
所有的一切,她记得清清楚楚,也忘不掉。
她掀开被子,想要下床,门外传来温声询问的声音,“醒了吗?”
她忽然僵住似的,坐在床沿动弹不得。
林歇走进来,笑了笑,“怎么了?不舒服吗?”
齐长宁抬头,困惑又害怕地看着他。
林歇伸手想要安抚她,齐长宁往后缩了缩。
他仍旧笑了笑,收回手,“你中了迷香,如今走不稳的,先躺下,好吗?”
“我要回去了。”齐长宁站起来,努力镇定下来,对林歇说,“多谢王爷。”
林歇仍旧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不急,你养好了身子再回去,好吗?”
齐长宁看了看外面墨色的天,“不麻烦了,臣女今日出来的太久了,父亲母亲会责怪的。”
“把这个喝了吧。”林歇自顾自将桌上放温的汤药端过来,尝了尝,悉心替她试了试温度,“不烫了,就是有些苦,不过我给你准备了蜜饯,喝完再吃一颗就不苦了。”
齐长宁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歇看见她的动作,苦涩地笑了笑,“风寒药而已,你着了凉。”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声音怜惜,“你这身子骨,会生病的。”
齐长宁不知道林歇打的什么算盘,疏远地说道:“不劳王爷费心了,臣女会回去好好休养的。”
林歇眼神哀伤,声音低下来,“长宁,你为何总是拒绝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