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切的一切又让她不得不相信,这就是真的。
她想起来,前世见面的时候,贺声那样狼狈,她却没有细问。
但常人都能看出来,贺声一定经历了些什么。
齐长宁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一劫的。
甚至见面的时候,明明他都那么痛苦了,却还是一个抱怨的字都没有说出口。
她也不敢想,贺声那五年是怎么过的。
她情绪激动地站起来,大声说了一句:“你胡说!”
说完这句话她就飞快地跑出酒楼去了。
阿弥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着她。
齐长宁置若罔闻。
她没有回相府,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跑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去哪里。
只不过很快她就停了下来。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城门。
这是濮阳通往炀城的路。
她竟然有想要去找他的冲动。
可她没有再继续往前。
阿弥终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她神色担忧地看着齐长宁问道。
齐长宁只是看着城门外。
最后她也只是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回去吧。”
阿弥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主仆二人又朝着反方向走去。
齐长宁每走一步,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些血腥的画面。
她甚至不知道贺声究竟会经历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什么才能帮到他。
丞相夫妇见齐长宁回来以后就魂不守舍的,便问阿弥,阿弥却也不知道原因。
齐长宁整日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从京城传来。
所幸,这个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贺声要回濮阳的消息就传来。
贺声给齐长宁写了一封信,上面的字迹飘逸潦草,和贺声平时的字迹有些不同,署名却是贺声,说他不日就要回来了,让她为他准备好接风宴。
她以为只是他太累了,所以写字就没以前那么规矩。
她终于恢复了生气,还给他回信,说自己才不会等他呢,他就是个骗子。
本来她准备让他好好哄哄自己的,却没想到她还没有等到他回来,一个噩耗传来。
原来在几天前,贺声一家都被朝廷抓了起来。
那给她写信的人是谁?
她不相信,觉得是他们弄错了。
可是她看见了父母脸上愁容满面,也没有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哭着乞求父母救救他们,但无济于事。
她知道父母也没有办法,他们一家好不容易全身而退,怎么能又掺和进去呢。
她想不到办法,便怎么也休息不好。
齐长宁在回到濮阳的第三个月时,大病了一场。
就连大夫也束手无策,丞相夫妇心急如焚。
齐延池也赶回来了。
齐长宁只是讷讷地躺在榻上,盯着上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齐延池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唤了她一声妹妹。
齐长宁仍旧没说话。
“你这是怎么了?”齐延池一路上风尘仆仆,还没来得及歇息就赶了过来。
他蹲在齐长宁的榻边,伸出手帮她理了理脸上的碎发。
“哥哥……”她喊了他一声,好像要说许多。
齐延池又问她,“怎么了?”
她却不再说话了。
齐长宁从知道了贺声一家被抓的消息,身上就出现了一种深深地无力感,既然什么都不能改变,那为什么还要让她知道这一切呢?
知道了每个人既定的结局,她还有什么继续下去,又或是反抗下去的意义呢?
她想不通,于是气急攻心,一下子就病倒了。
齐长宁摇摇头,转过脸看着齐延池,齐延池脸上肉眼可见地疲惫,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让他安心。
最后她还是开口,“哥哥……你回来得这么急,一定累坏了吧,你先回去休息吧。”
齐延池担忧地看着她,最后只能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些了,我再带你出去玩儿。”
他站起来,很快转身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快要春末了,这段时日,日头也跟着大了起来。
齐长宁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
齐延池没再急着回南疆。
他答应了齐长宁,等她好了就带她出去散心,不能言而无信。
所以他计划着今日带着齐长宁出去狩猎。
齐长宁没拒绝,跟着齐延池去了。
齐延池还叫上了一群儿时的朋友,一众人浩浩汤汤地去了濮阳边上的一个山林里。
齐长宁坐在马车中,比之前更安静。
外面偶尔传来一两声齐延池的问候,还有他和好友们的闹笑声。
很快就到了,齐长宁不想进林子,就在外面等他们。
齐延池也没强求,她能够跟着他们出来他就很高兴了。
好像自从贺声一家入狱,齐坤和张叶梅他们,甚至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有再提过贺声。
大家都在顾忌着她,可齐长宁明白,分明应该顾忌的不是自己。
齐长宁时常让人打听贺声他们一家在京城的消息。
如今他们贺家满门入狱,还有药灵族的一些族人也都被抓了。
皇帝还在派人抓药灵族其他族人。
不过他们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齐长宁坐在林子外面等他们。
林子外面有一条小河,潺潺流水也不知道流向何方。
阿弥帮她在河边一棵大树下置办好了休息的地方,摆好了藤椅,齐长宁坐在藤椅上摇啊摇,看着小河蜿蜒流淌的尽头。
也不知道这条河会不会流到炀城。
她躺到藤椅上,闭上了眼,阿弥说:“小姐,这里安静,您累了就休息会儿吧。”
齐长宁点点头。
不知睡了多久,她似乎听见了马车的声音。
再然后却又没了声音。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立着一个人影。
她猛然睁开眼睛,竟然看见了眉眼带笑的林澜。
“你……”她诧异地说不出话来。
林澜声音也是清凛的,“怎么,几月不见,齐三小姐不认得朕了?”
朕?
齐长宁有些不适应地蹙了眉。
对了,她都差点忘了,林澜如今是整个南国的皇帝。
“民女见过陛下。”齐长宁压下心中的不适,起身对他行了个礼。
林澜见状,陡然上前几步,他伸出手,边走边说:“何须多礼,你快起来吧。”
齐长宁点点头,说了声,“谢陛下。”
在林澜即将走到自己面前来的时候,她往后退了一步。
林澜当然也看见了她的动作。
但他没说话,收回手站定。
他像是寒暄地问了齐长宁几句,“这么久没见,你过得怎么样?”
齐长宁点点头,仍旧温婉有礼地点点头。
“多谢陛下关心,民女一切安好。”
“那就好。”林澜点点头,重复地说着。
而后他又看着她说道:“可你看着消瘦了不少。”
齐长宁没再说话,只是抬头诧异地看着林澜。
她不明白林澜究竟是何用意,为什么一见面就一副很熟的样子,分明自己她和他并不算是多好的关系,非要加一个,那就是她恰好顺手救了他一次。
还不等她想好要说什么,从那一众奴仆和侍从中又走出来一个人。
是齐长宁最不想听到却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别来无恙,齐三小姐。”
齐长宁和林澜一同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的正是一身黑袍的林歇。
齐长宁眼中的愤怒肉眼可见。
“是你。”
林歇看见她的模样很满意似的,“看来齐三小姐还没有忘记本王。”
“是啊,我怎么会忘记你。”齐长宁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林歇却没再接话,而是转过头,对林澜说道说道:“陛下,住宿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您一路舟车劳顿,要不先进城歇息吧。”
林澜闻言就对林歇说道:“有劳了,皇兄,那朕先走了。”
临走前,林澜又对齐长宁笑了笑,说:“齐三小姐,明天见。”
齐长宁没答应他,只是说:“民女恭送陛下。”
一群人又浩浩汤汤地离开。
林歇却没有跟着离开。
他站在齐长宁面前,好像故意给她说话的机会。
“你怎么来了?”齐长宁问他。
“齐三小姐,瞧你这话说的,难道本王就不能来濮阳?本王当然是跟着陛下来的。”林歇说。
她又问,“那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林歇轻笑一声,说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陛下想去哪里不行?”
齐长宁脸上出现愠怒的神色,“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
林歇见她生气,不禁有些疑惑,“齐三小姐,听你说话的语气,好像我们很熟一样,那依照你说,本王应当如何说话才对?”
齐长宁也终于意识到面前这个林歇不是前世那个温文尔雅的楚王殿下。
她摇了摇头,有些干涩地说道:“不知道,民女就是觉得,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能够跟一个小老百姓这么说话,不都说,皇室之人最是体恤百姓么?”
林歇也没有说不相信这个解释。
他笑了笑。
在齐长宁眼中,林歇这笑容分外刺眼,他的笑容和记忆里的贺声的脸庞重合。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开口问他,语气不善。
林歇好像没听清楚,有些疑惑,“什么?”
齐长宁继续说道:“是你带人抓了他,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