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性情人 第23章 第 23 章

这场无声的对峙到底是应如琢先撑不住了，他仓皇撇过头，无法再直视顾山青那张混杂着震惊与失落的脸，低声无力的又重复了一遍：“你不要逼我……”

逼他？

这两个字落在顾山青耳里，他只觉得恍惚。

他什么时候逼他了？他把他从学校里挑出来，好吃好喝照顾着，知道他妈妈生病，一声不吭找关系办了住院安排了手术，把他放在自己贴身秘书的位置上，跟他形影不离，甚至前几年他手上还整日戴着和他的婚戒，声势浩大到中荣上上下下都知道他是顾夫人，是中荣的老板娘。

他承认他不是一个好人，他强势，冷血，自私，对待竞争对手毫不留情，做事手段恶劣难以启齿，他手上不干净，他罪孽深重，死后该下地狱。

可唯独在应如琢这里，他自诩问心无愧。

他把所有的心血都用在这个人身上了，小心翼翼的呵护，视若珍宝般私藏，但凡这小家伙有个头痛脑热他心都要揪半天，恨不能代他受灾，他把他当自己的宝贝，只想把他放家里供着，放肉里藏着，怎么到头来，就换来一句“你不要逼我”？

顾山青除了荒谬只剩下无力，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他好了，他能做的全都做了，面对应如琢，他从来都是无边的宠溺纵容，他在他面前根本毫无底线可言。

他重重喘了一口气，突然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砖色的小本本，拍在桌上，挺响的一声。

“拿去吧。”他沙哑道。

还有什么能给他的呢？顾山青想，他难得开口管自己要一次东西，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怎么能不给，总不能真叫应如琢恨死他吧？

应如琢犹犹豫豫看他，好半天确认他没有后续的动作，才谨慎把户口本拿在手里。

顾山青只不声不响地看着他。

他谨慎地往后退着，退到门口的时候又感觉这样的场景似乎应该说点什么，作为他们这几年的结束语。

应如琢想了一下，挺真挚的跟他说：“顾山青，谢谢你，咱们好聚好散。”

听到他谢，顾山青连笑都笑不出来，摆了摆手没说话，应如琢拉门出去了。

走了没一会儿，希娜便敲门进来了，手里拎着个礼品袋。

顾山青瞧她一眼：“干嘛来的？”

“给您送东西呀。”希娜把袋子往桌上一放，“应总助旅游回来给我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这是给您的。”

顾山青打开袋子看，里头装的是个手摇式的小金鼓，他把袋子合上说：“我要这个干什么。”

“应总助的一片心意嘛。”希娜说，“应总助走啦？”

哪壶不开提哪壶，顾山青没好气：“走了。”

“顾总，不是我说您啊，您就这么给人放跑了，迟早要后悔的。”希娜老不高兴，“好好的你俩闹什么别扭啊，搞的这出好像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她刚刚和韩小苏俩偷偷躲在门外听，自然听到两人吵架的声音。

顾山青火气也压不住了：“他要结婚我有办法？不让他结就要给我送局子里去，我能怎么办？！”

还不是您自己惯的，什么把柄都往人家手里递，这回该着了吧。希娜默默腹诽。

她清了清嗓子说：“顾总，您就没想过应总助为什么突然闹这一出呐？”

顾山青看她一眼。

希娜笑了笑往下说：“凡事都是厚积薄发的嘛，您看看您身边多少人，又是艾先生，又是纪先生的，现在还有个跟应总助那么像的师弟，哪个正常人受得了呀？”

她本来也没往这个方面想过，不过搬家那晚应如琢一句“莺莺燕燕”出口，希娜立马就觉得不对劲了，这口吻这不活脱脱的抱怨嘛，他们大老板在这方面可没半点警觉性，她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提点一下的。

顾山青甚至没怎么思考就断然否决：“不可能。”

希娜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居然以为他会在乎这个？”顾山青摇了摇头，从心底觉得荒谬。

要是应如琢真的在乎这个，从他留在身边的第一个小男孩开始，应如琢就该对他冷脸相待了，可应如琢根本没有。

他甚至都记得那天的情形，他叫应如琢到会所门口接他，搂着酒局里别人塞给他的“礼物”走出来，应如琢站在台阶之下，见到两个人出来好像是愣了一下，随后就神色自若的为他们拉开车门，送他们去酒店。

一路上，顾山青都等着他开口，问一问这个男孩是谁，是干嘛的，或者问他们为什么要去酒店，只要他开口说一个字，顾山青都能立刻为他解释。

这个孩子是不得不接受的，这是别人塞给他的，他得在其他人面前做做样子。他年轻时候已经犯过错了，整日里戴着婚戒招摇撞市，恨不得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应如琢是他的心尖肉，这样的宠爱是羡煞旁人不假，但却给应如琢带去了不小的麻烦，上一次绑架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宁可自己出事都不愿意看应如琢吃一点苦头，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掩人耳目。

不过他没跟应如琢说起这事，他不知道怎么跟应如琢开口，想着等他自己来问。

谁料应如琢根本没有一点要问的意思，在车上的时候没有问，凌晨他回家之后也没有问，只迷迷糊糊问他洗过澡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便放心地睡去了，那安然酣睡的模样让顾山青看得很不是滋味。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隐约有了一种感觉。

好像应如琢并不在乎他身边有多少人，也不在乎他喜欢谁，甚至连顾山青这个人对他来说都可有可无。

顾山青受不了这个，他心想好你个应如琢，跟我玩不在乎这套是吧，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于是往后塞给他的人他再也没拒绝过，也从不吝啬让应如琢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心里始终抱有一种隐秘的期待，等着应如琢忍受不下去的那一天，来找他，跟他吵架，流着眼泪叫他把那些人都赶走，要他发誓以后再也不碰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好像这样才能证明他在应如琢心里的地位有多重要似的。

他自己其实没有意识到，他的心理已经扭曲了。

……

顾山青叫希娜去跟沈茗曲家对接，商量婚礼筹备的事宜。

应如琢家里的情况没人比他更了解了，他是单亲家庭，从小被母亲拉扯长大，可惜母亲也因为重病住院了，他没有其他亲戚在京城，到底是自己养了五年的小孩，顾山青理所应当的在这种时候站出来承担了家长的责任。

跟沈茗曲父母见面他是亲自去的，两家人坐在包厢里，商量结婚的彩礼嫁妆之类的。

沈茗曲的父母看上去对这门婚事热情不高，说彩礼随便给点就行了，房子车子沈茗曲都有，他们也不要，更不用大费周章办什么婚礼，一切从简，去领个证，请周围亲朋好友过来吃个饭做个见证就好了。

顾山青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脸上的笑容虚伪，说的话也不客气。

这样不对吧，二老。他说，你们家闺女结过一次了，这回当然不用风光大办，但我们家如琢还是头回呢，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就这么糊弄过去了？这不合适吧。

沈家二老脸上顿时不好看了，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应如琢瞥了他一眼，替二老解了围：“那叔叔的意思呢？”

顾山青乐呵呵的说，婚礼必须办，不仅要办，而且还得风风光光的办，郑重其事的办，要请最有名的婚庆公司来策划，订最好的酒店，好好摆上五十大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要请来，钱的事情不怕，他来出。

那架势，好像应如琢真是他的亲生子。希娜在一旁如坐针毡，感觉浑身寒毛都要起来了。

她下意识去看应如琢的反应，应如琢却在看沈茗曲，两人隔空交换了一个不知什么意味的眼神，应如琢转头说：“那就按照叔叔的意思来吧。”

沈茗曲也勉强笑了笑。

顾山青好像满意了，笑着举杯一口把酒闷了。

“对了。”顾山青喝完了酒，又想到了什么，“茗曲还有个女儿吧，花童是不是就让孩子上了？不另找了吧。”

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能参加自己亲妈的婚礼，他觉得这点参与感还是得给孩子的。

沈茗曲忙道：“萱萱不来。”

见顾山青看过来，她卡了一下，又说：“婚礼当天太乱了，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还是让萱萱在家里待着吧。”

应如琢也附和道：“当天确实没人顾得上她，还是算了。”

夫妻俩都开口这么说了，外人还能说什么呢，顾山青顿了一下，点头道：“那行，那就再找。婚礼日期呢？打算什么时候办？”

沈家二老终于有了开口的机会，沈妈妈说：“下个月农历二十吧，我请人算过了，那天宜嫁娶。”

离下个月农历二十就剩一个多月了，顾山青不由得皱眉：“这么快？”

正常婚礼都是提前三到六个月准备的，一个月也太匆忙了，够安排什么的？这可是应如琢的人生大事，哪能这么随随便便对付了？他已经不能陪他走完这辈子了，至少应该给他一个完美的婚礼。

顾山青顿生不满，他忍不住讽刺：“一个多月时间是不是太紧了？筹备婚礼可不少事，再等等吧。”

沈家二老对视一眼，没吭声，应如琢则淡淡道：“不用了，就这天吧。”

顾山青板起脸教训道：“别任性，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这么草率像什么话？”

“没区别。”应如琢说，“拖太久也没必要。”

拖太久没必要？是因为怕他反悔，还是因为对沈茗曲情有独钟，已经迫不及待了？

他是为了他好，他倒好，半点不领情。

顾山青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他盯着应如琢那张平静到近乎无情的脸看了半晌，咬牙道：“好！听你的！”

“婚礼的事我会找专门的人来安排，不用你们操心。时间虽然紧，但别人有的东西你们一样都不会差。”顾山青冷笑着说完，撂下筷子便起身走了。

希娜看看自家老板头也不回的愤怒背影，又看看低头喝茶，神色淡然的应如琢，叹了口气，心道孽缘啊孽缘，也起身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