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斯特州 第9章 林霜晓

当时，她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佳斯特州州立大学。才住了第一周，这糟糕的治安就让她震惊了。

友好的同学们告诫她，平时最好不要离开校园，哪怕是白天……实在要外出，也一定要多人结伴同行，车去车回。尤其是像她这样一个远道而来的异国女孩子，没事千万不要在外面乱逛。

在外面，大白天偷窃抢夺是正常的；人身被挟持也是时有发生。而本地的警方，除了命案动作快些，至于其他问题……只要人还活着，在他们眼里就没什么重要性。

阿纳耶仔细地观察比较了一下，比起她那局部动荡的阿族故乡，这联邦的佳斯特州还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更差……因为故乡那些毛病都是老几样，有规律可循；而这佳斯特州，人种复杂，信仰多端，有各色不同的冲突和犯罪花样，能在这里长久生活的人都有一颗强大的心脏和一身不错的运气。

她是为了养母凯瑟琳女士才到这里来。最初她想得很单纯：第一，是见识下妈妈的家乡，看看什么样的环境能养育出妈妈这么好的人；第二，是打算今后在这里发展定居，等妈妈周游完世界后，回归故乡颐养天年。

现在一看，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妈妈敢孤身游历世界、还总是那么乐观积极了……她相信，跟这里比起来，孤身去陌生国家完全算不上什么危险的事……能从小在这里长大，又怎么可能不生性乐观呢？

虽然她来之前已经听到这里治安差劲的风声，但真正来了以后，还是有一丝“做错了决策”的懊悔。

好在，州立大学的老师们醉心于学问，非常的博学且平易近人，还是让她感到不负此行。并且，州立大学在佳州人们心中也有着特殊的尊崇地位，尽管犯罪高发，但没有匪徒敢闯进校园作案……甚至，在外面的时候，如果表露出州立大学师生的身份，就连歹徒们都会留情三分。这简直已经成了佳州约定俗成的规矩。

阿纳耶是个胆大的姑娘，她跟着养母养成了独立而要强的性格，一向不喜欢畏首畏尾，于是，当她这天有出门需要的时候，她抛开了同学的告诫，一个人走出了校园。

其实她只是去做一件极其普通的事——到明诺市市中心的州立图书馆借几本书。

简单的事项，简单的路程，但她在途中却历经两次骚扰和抢劫。

她也懒得报自己州立大学学生的身份，直接以拳脚让他们滚蛋。毕竟，她敢于独自出门也是有一定把握的，不会真的不考虑人身安全……她的养母孤身游历各国也是学习了防身术，她把这项经验传了下去，在阿纳耶少年时就送她去学了好几套防身格斗术。

到达图书馆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细雨。

路上遭遇歹人毕竟是一种很不愉快的经历，她心情低沉，眼神倔强，冒着雨丝走进图书馆，然后遇见了林霜晓。

那是一个温柔平和的东方女孩，留着及肩的半长头发，看年纪是个高中生。她与阿纳耶目光对视后，随即微笑着递出了纸巾，示意她擦擦脸上的雨珠。

随后，不等阿纳耶开口，就拿出了表格，请她填写姓名和身份证件编号，好为她办理借书证。

阿纳耶有些惊讶于这体贴的服务，一面填写一面想着她是怎么看出自己是第一次来的……填好之后，林霜晓指给她一楼临时存储箱的位置，又给了她一张楼层平面图。最后告诉她：“如果您没有带伞的话，这里有借伞的公共服务。”

阿纳耶望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友好地点点头。

她找到了准确的楼层，选了个远离人群的位置，安静看书。过了一会儿，她看到刚才那个女孩子，也就是林霜晓，在依次整理每排书架的标签……看来，她是在这里勤工俭学的一个学生。

这座图书馆跟州立大学一样，外观看起来破旧，内部却很广阔，有丰富而宝贵的藏书。馆内每层都分为借阅区和廊道，每层都可以借书。阿纳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天快要黑了，于是拿起几本书往借阅口走去，打算借回去再看。

正在排队借书时，前方忽然响起了吵闹声。

两个十七八岁左右衣着光鲜的男生，正在与负责借阅的工作人员争执，看样子不依不饶。

他们气势汹汹，语气蛮横，把借书证重重地摔在台上，有动手的势头。工作人员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阿纳耶不由上前了两步。那头林霜晓也往这边过来了。

——原来，是其中一名男生想要借一本书，可是他的借书证上有超期未还的书籍，于是按规定无法继续借出。他表示急需，要求工作人员破例，他的朋友也在一旁帮腔。

阿纳耶皱皱眉，她非常看不惯这类蛮横无礼的人。她攥起了拳头……只要他们敢动手，她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教训。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林霜晓忽然开口了。

她对执意握着书不放的男生说道：“联邦国立大学举办作文竞赛是件好事，可是评委们除了要评文学素养，对选手的道德素养恐怕也是有要求的。如果他们知道有人为了竞赛丧失道德，会怎么想呢？”

男生脸色忽然一变，没有再出声了。

他的朋友很不服气，上前一步，扬起下巴斜眼看她：“道不道德是由你说了算吗？我们丧失了什么道德？”

“我说了当然不算，”林霜晓转向他，依然平心静气，“不知乔恩斯先生能不能说了算。选民们夸他道德良好，我想他是有资格说说的。”

第二位男生也突然地哑巴了。

接着，他们对视一眼，悻悻地放下书，不再纠缠了。

阿纳耶借出了书，却没有马上离开图书馆。今天是礼拜日，图书馆按惯例在下午六点就闭馆了，其余时间可以开到晚上。她想要等那位东方女孩一起走，因为这街头很不安全，她担心这个小女孩遇见歹人。

——当然，如果她有人结伴同行，那自己就不必操心了。

果然图书馆闭馆了，人们陆陆续续从里面出来。这时雨已经停了，阿纳耶站着望了一阵，果然等到了林霜晓。她一个人出来了。

阿纳耶直截而热情地走上前，表达了想要同行的意思。

林霜晓说了自己的方向。彼此看看，路线有部分重合，于是说笑着一起前行。

路上，阿纳耶问：“你认得那两个家伙吗？”

林霜晓知道她指的是借书时闹事的男生，摇摇头：“不认识。”

接着，解释道：“我只是看到其中一个人的笔记本上印有海燕高中的字样，他应该是那里的学生……最近，国立大学在每个州的优秀高中举办作文竞赛，海燕高中就是其中之一……作文竞赛的前三名，可以免试获得国立大学文学院录取资格。他强行要借的那本书是一本写作技巧指导书，还借得这么急，多半就是要参赛了。”

阿纳耶又问：“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他的皮带上刻着他的姓氏，而他的长相，又跟新闻上正在竞选明诺市市长的警察局局长乔恩斯非常相像。”

“原来如此。”阿纳耶不由笑了，“难怪他们怕了！”

林霜晓也微微一笑，“是啊，只要让他们足够害怕，他们会老实的。”

“说得对。”阿纳耶又称赞，“你观察得真仔细！”难怪她能够看出自己是初来乍到者，想必自己暴露的细节很多。

“这没什么……仔细点，总是会更安全。”

提到安全，阿纳耶顿时又问：“这里的治安很不好，你一个人出行，不害怕吗？”

林霜晓却笑着反问：“你不也不怕吗？”

“我练过防身术，”阿纳耶直率回答，“你也是吗？听说你们华族功夫很厉害。”

林霜晓微笑摇头，“我不会功夫。不过，我可以使用它们。”

接下来，阿纳耶就在她的介绍下见识了各种防身小工具，有防狼喷雾，隐形伸缩刀，录音纽扣，电击仿银行卡片……还有藏在毛绒挂件内的一支袖珍手枪。

阿纳耶看到手枪有些吃惊，“这是真的吗？”

“嗯。虽然佳州法律原则上年满十八岁才能申请持枪，但特殊人群十六岁可以申请。所以我去年就有了它。”

阿纳耶看看手枪，再看看她单薄的外表，觉得她哪怕是无端杀死一个人，陪审团都会相信她是正当防卫。

后来她才知道，在图书馆勤工俭学的生涯里，林霜晓总共就开了两枪，一枪命中心脏，一枪命中脑门，两次都无罪开释。她还凭借其中的一枪获得了“勇敢市民奖”。

说笑着，她们很快来到了要分别的车站。

阿纳耶提议：“我送你回家吧。反正周末也闲得很，正好熟悉一下街市。”

林霜晓也不推辞：“也好啊，如果你不介意，可以上我家坐坐……可我要告诉你，我家发生过凶案。你介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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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林霜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