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安浔愣住,沈绰眼神里闪过一抹晦暗。
他状似有些不好意思,“现在想想,其实那时候就是喜欢你了,只是还没有意识到。后来初中毕业,想向你表白,但对你来说我就是一个陌生人,怕给你留下糟糕的第一印象,所以一拖再拖,直到我父亲去世,家里为了保护我把我送出国,再也没有给你留下第一印象的机会了。”
“满十八岁我接手了父亲的股份,回国,慢慢在公司站稳脚跟,但为了让公司那群虫豸漏出马脚彻底清算,我以交流生的名义进入X大,远离京市,淡出了董事会的视线。那段时间,我了解到林家的事情,你消失了。我一直在找你。”哪怕我找人跟着你,却还是把你跟丢了。
“前两年我都很少待在学校,直到今年五月,管理层大洗牌,都换上了我的人,总算过了一段大学生的正常生活。”
“然后,我重新遇到了你,追求你。”
“对不起,我不该瞒着你的。”
消息量太大,冲击性太强,安浔忘记往前迈步子,愣愣的杵在原地。
“我还可以追求你吗”沈绰小心翼翼地问。
安浔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他看着沈绰,脑子里现在只剩一个想法,他的理想型暗恋他五六年!我的天老爷,这是什么滋滋冒油的天降馅儿饼啊。
沈绰见他还是一言不发,也默默地在他身边站着不动,双手紧握,身体僵直,等待铡刀彻底落下的那一瞬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浔才恍若梦醒般开口:“你初中就认识我了?”
“嗯。”
“然后一直暗恋我?”
“嗯。”
“知道我的身世?”
“知道。”
“不觉得我很差劲吗?”
沈绰没等安浔话音落下就急忙否认:“你一点都不差劲,真的,你很优秀!”优秀到我不敢追求你。
安浔沉默片刻,笑了:“谢谢,我也觉得。”
气氛有所缓和,不等沈绰开口,安浔直截了当:“我也挺喜欢你的。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就接受你的。但是你知道我的那些破事还装不知道,还有之前你认识我这些,你都瞒着我,虽然鉴于你认错态度良好且及时坦白,但是我决定把追求期限无限期延长,你没意见吧?”
安浔看出来了,沈绰应该还有事情没说,而且感觉他在安浔面前很不自信,总是把自己放在低处,用一种仰望的姿态对安浔。
安浔不知道该怎么去纠正沈绰这一点,但他也不想纠正,他需要这种病态的被需要的感觉,嘻嘻。
对沈绰来说,安浔说完这几句话后,即将落下的铡刀消失了,不仅消失了,还有大惊喜。安浔也喜欢他!这一句话足以让沈绰死而复生,爬到安浔身边,追求他一辈子都行。
沈绰语气终于轻松起来,“完全接受审判。”
“不怕我一直不答应?”
老底掀开一半,沈绰也少了一些顾及,略微透露出性格里强势偏执的那一面。
“不怕,你一直不答应我,也给了我一直在你身边的机会,我可没那么容易放手。”
路灯下,两个人的影子印在了跑道旁未化的积雪上。风还是冷的,但心情却都轻松起来。
沈绰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长舒一口气。就像杜平琅说的那样,自从再次遇到安浔,这块石头就一直压在他心上。他知道安浔和之前的人都断了联系,和过去的十几年彻底告别。沈绰担心如果安浔知道了他对当年的事情也知情,会果断地选择不再和他见面,就像当初离开沪市那样。
幸好,沈绰心想,这是最合适的时候,在安浔逐渐走出阴影,不再被前事所困的时候,他们相遇了,安浔也接受了他,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情了。
安浔将手背在身后,踩着路边积雪的边沿慢慢往前走。沈绰在他的斜后方默默跟随,以防安浔滑倒,他好接住对方。走出操场,走到宿舍楼下,两人还是一样的沉默,氛围却融洽和谐。
宿舍楼下,哪怕是零下十一二度的晚上,也顶不住小情侣们再宿舍楼前你侬我侬的绵绵情意。
安浔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沈绰,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学长没有别的事情瞒我了吧。”
沈绰本来还轻松的心情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瞬间成冰。
他握了握拳头,艰涩地承认:“是还有一件......”
安浔没想到还真问出来了什么,他面露诧异:“和我有关?”
沈绰想也不想地摇头,“是我自己的身体原因。”
“啊?严重吗?”
“不算严重,心理方面的,但是不是有暴力倾向的那种,和洁癖有点关系...”沈绰解释道,“小时候有段时间严重到没办法接受和别人同处一室,现在好多了。”
安浔点头,听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和自己没关系就行,谁还没点**了,不过......可能是今晚沈绰的坦白,让两人之间更多了几分熟稔,安浔逗弄的心思蠢蠢欲动,既然追求期限延长对沈绰来说问题不大,那他上点难度应该也是合理的吧?
安浔给自己的举动找借口。
他凑近沈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沈绰的眼睛,他轻轻抓住沈绰的袖子,靠近却不碰到他的身体。安浔回忆李亦明发给他的那些视频,学着视频里的人勾唇一笑,眉眼微微上挑,
“刚刚学长说是身体原因,我还以为学长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着,眼睛暗示性地往下瞥了一眼,“差点以为以后和学长谈恋爱的时候要柏拉图了。”
僵硬不足以形容沈绰现在的状态,可以说是死了好一会了,像是一口复活的死火山,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实则内里的岩浆滚烫翻涌,马上要喷涌而出,把他们烫死。
沈绰不停的咽着什么,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他不敢看安浔的眼睛,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看,才能平复下来,他甚至想一个猛子扎身后地雪地里。
安浔看着沈绰,脸颊红了,耳朵红了,眼睫不停颤抖,却不敢低头看他一眼。
安浔笑出声,后退一步,抬手把皮筋解下来,放到沈绰口袋里。“谢谢学长的皮筋。我回宿舍啦,拜拜。”
沈绰清清嗓子,却依然有些沙哑:“拜拜。”
看着安浔走进宿舍楼,他掏出来口袋里的皮筋,紧紧地攥在手心。走到无人处,拿着皮筋的手举到鼻尖处,深吸一口,安浔发丝间的香气沁入肺腑,沈绰舒服地浑身都在颤抖。
他微微阖眼,靠着身后的树干。他是有病,不能接受别人的触碰,却并非洁癖。医生说,这是因为长久的压抑**而造成的,他唾弃对安浔产生下流想法的自己,却控制不住地想把那些幻想变成现实。安浔是他的病因,也是他的药引。
他不想吓到安浔,这怎么能算隐瞒呢?
沈绰的手还在微微发颤,他把皮筋重新戴在手腕上,抬脚往自己的宿舍楼走去。
无限期,真是听起来就让人觉得高兴。
另一边的杜平琅却没有沈绰这样的好心情。从安浔把电话挂断后,他就坐在那里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宴会上交谈的声音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他耳边只能听到安浔说他们没有联系的必要了。
杜平琅将这杯酒喝净。仰靠在沙发上,看着大厅中间的光芒璀璨的水晶吊灯发呆。
灯亮了,天都黑了,也对,他们都在一起吃晚饭了,天也该黑了。
张贺拿着一杯酒在名利场里晃了一圈,又一口未少地把这一杯酒端了回来。他坐到杜平琅身边,看着林明彦跟着已然无碍的林明衍在人群中谈笑风生,抱怨道:“真没意思,不就一个接风宴,办这么久。林家俩兄弟也不嫌累”
杜平琅不说话,灯光照的眼睛发酸,却不肯把目光移开。
张贺随意一扫,看到杜平琅手边那一片空杯子,惊诧道:“你来这买醉来了?”
杜平琅侧头,看向张贺面露惊讶的脸。他不想去思考了,他的大脑好像停摆了,他不知道自己想干嘛,也拦不住自己的心。
“我和明询谈过恋爱。”他说,不顾张贺那张骤然铁青的脸,继续道:“但是林安彦回林家后我就和他分手了,因为杜家的人不能和林家的弃子关系密切。”
张贺骤然起身,一把抓住杜平琅的领子把他扯起来,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带着他往外走。
从大厅角落的侧门出去,是一条偏僻且罕有人至的回廊。
张贺将杜平琅甩开,对方趔趄几步,靠在粗壮的方柱上。张贺收起整场宴会都漫不经心的态度,“你再说一遍?”
杜平琅依靠着身后的柱子,好像不这样他就站不稳了。他低着头,好像没听到张贺的话。
张贺压着心里翻腾的火气,又重复一遍:“杜平琅,你说你和明询谈过恋爱?”
听到这个名字,好像被触及了关键词,杜平琅自顾自地说:“我后悔了,我不该和他分手。我不停地和别人在一起,想把他的那段感情抹去,可是怎么都忘不掉他。”
“你个畜生!”张贺攥紧拳头,死死地控制自己不要把拳头砸对方脸上,最起码,等他说完再砸。“你他妈早不告诉我?你还甩了他?你他妈还找替身!?”
张贺一句比一句声音大。
杜平琅好像有了一丝清明,他醉眼朦胧地看着前方暴怒地人影,嗤笑:“你拿他当亲弟弟,告诉你你会同意?”
“他当时才十六,你个混账。”
“别生气,这不是分手了吗,还没来得及让你们知道,我和他就分手了。”杜平琅说着,坐到了地上,好像这些话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
“我真的后悔了,我想挽回他,可是却总慢人一步,明明是一起遇见的,他却看不到我.....”
张贺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眼含讥讽道:“咱们这么多年朋友,杜平琅,你欺负完我弟弟一点口风不露,你真牛/逼。”
杜平琅抬头,好像在看张贺,又好像透过张贺看向他身后那片缀着明星的夜空。
好安静的夜,远处的宴会厅灯火通明,却传不来一丝一毫的声音。
张贺:我拿你当兄弟,你玩弄我弟弟?畜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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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