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时风脸色难看。
赵榆连忙解释:“你别多想,这在圈里都是常有的事,人家背靠金主,跟节目组沾亲带故的,咱们争不过。”
“好,好……”段时风声音很干,“有其它的吧,拍戏还是唱歌,赵哥我嗓子又没坏,我可以唱歌的。”
宁辛讶异,屎壳郎还会唱歌,虽然她在网上为屎壳郎冲锋陷阵,但看过他跳的舞后被辣了眼睛,对于他工作上的事就不怎么上心了。
赵榆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题不是段时风业务能力行不行,而是他还能不能出场,他现在生病,这会儿情绪尚且能控制好,难保站在舞台不出岔子,到时候对他的伤害更大。
“小风,你听你赵哥说一句,”他宽慰道,“最近几个经纪人手底下艺人竞争激烈,这个综艺丢了,可能得等一段时间,不如你就趁着功夫好好休息,去外地旅游,或者培养别的兴趣爱好。”
段时风直摇头:“不,不要,我要工作,我只是看不见而已,其它事情我还能做,不信你问问笨瓜,我都可以自己洗衣服的,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了不想管我了?”
赵榆忙解释:“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是想你先休息一两个月,把病养……”
他立马捂住嘴巴,就见段时风一脸惊恐:“我都说了我没生病!我没有病!你是不是来抓我去医院的?滚出去!滚!”
“小风……”
“滚啊!”
段时风激动地手能碰到东西全部推出去,顿时筷子散在地上,碗也摔碎了,那盆绿色液体打在赵榆身上,又哐当一声掉下。
黏糊糊的绿色液体泼了赵榆一身,他第一反应是,终于不用吃了!
宁辛连忙找来毛巾:“赵先生,你没事吧?赶紧擦擦。”
“谢谢,我没事宁小姐,先看看小风。”
段时风不知道想到什么,大喊:“笨瓜!你快点过来,打电话,给我打电话。”
“少爷,要给谁打?”宁辛问。
“岑琳,告诉她我不干了,我什么都不干了,我要解约,你快点打啊!”
岑琳,段时风所签约的盛星娱乐老板。
赵榆暗道不妙,连忙给老板发消息,就在他成功发送消息的同时,电话接通了。
段时风双手捧着电话,声音直抖:“喂,我是段时风,我要跟公司解约,我什么都不干了,你听到没有?”
赵榆紧张得直吞口水,段时风是他带着入圈,可以说是看着这孩子一步步成长的。
从出道起,段时风戏拍过,歌唱过,甚至选秀节目也参加过,还得了第一名,只要到他手里的工作,他都会认真完成。
他礼貌又好学,在圈内口碑非常好;在公司,打段时风跟盛星签约以来,赵榆敢拍着胸脯说没让他受过委屈,就老板许诺不用他工作每月还给十万块的工资,在公司就没第二个人有这待遇!
现在段时风失明加上得了躁郁症,情绪极其不稳定,他知晓内情可以理解,但对此完全不清楚的外人又会有怎样的目光?向来喜欢段时风的老板肯定会觉得失望啊。
“解约要赔付违约金。”
听筒那边传来的声音非常平静。
“那就赔!”段时风说,“我有钱,要多少我赔多少!”
“三百亿。”
空气静了瞬。
“不可能!”段时风激动是激动,条理还清晰,“业界赔付违约金案例,最多的都没超过一个亿,你凭什么跟我要三百亿?你以为你是投资房地产吗?”
“没有案例,是因为没有艺人和我盛星娱乐解约,段时风,我是个商人,这些年我在你身上投下的资源有多少你心里清楚,你要走,就连本带利还清了,一个子都别想留下。
岑琳的语气没有情绪,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段时风怔怔地把手机扔到地上,他有钱,可没那么多钱,根本不可能付清的。
赵榆想说什么,收到消息,见是老板便急忙打开看,抿唇想了想,看过去拍拍段时风的肩膀:“小风,有个好消息,综艺咱们是抢不回来了,但是我这边有个选秀节目的导师的通告正在谈,以你的本事,完全可以胜任。”
段时风低着头,没说话。
赵榆揉了揉他的脑袋:“要去吗?”
“赵哥,我……刚刚对岑总发火了,”他抓紧自己的衣服,声音颤栗,“我好过分啊,我真的好讨厌……”
“没事,之前新签的艺人在公司里发疯岑总都没说什么,大城市生活压力大,情绪不稳定很正常,过些日子你去向岑总道歉,没事的啊。”
赵榆看时间差不多了,又说,“小风,我还有别的事,你先考虑考虑,要接的话就跟我说一声。”
段时风点点头:“赵哥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送走赵榆,宁辛先收拾客厅的狼藉,心说这地她一天得拖八百遍。
收拾好之后,她握住段时风的手:“少爷,你衣服都弄脏了,我们去换件衣服。”
“嗯。”
他语气低沉。
因为是晚上,宁辛就直接给段时风穿上睡衣,然后背对着他,看见段以凌说药送到小区楼下,便冲着段时风喊了声:“少爷,我去取个快递,很快就回来啦,你要是叫我,就大声一点,不要在心里喊。”
“嗯。”
宁辛哼着小曲去拿药,看见熟悉的黑色汽车,微微一怔,钻进副驾驶,讶异道:“段先生,你怎么亲自来啦?”
她还以为会让快递送过来呢。
段以凌在她进来时就掐掉了烟,把袋子递给她:“上面有说明书,小风要是肯吃,记得照说明吃。”
“嗯,我记住了。”
“小风情况怎么样?”
宁辛一五一十把他走后发生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这个人是要养活段时风的,理应知道的多些。
段以凌静静听完,颔首道:“辛苦宁小姐了,照顾这样的病人不会轻松。”
这是真的,给完巴掌又给糖吃,是个鬼都受不了。
宁辛说:“没有别的事情话,我就先上去了。”
“宁小姐,”段以凌手指摩挲着那根烧到一半的烟,“你是怎么知道我女朋友和我找回家的弟弟的事情。”
宁辛细细观察他的表情,她没见他笑过,但他和处于或暴躁或阴郁状态而没有笑容的段时风不同,他气质冷淡,神情沉稳,说话也是冷冷的没有多余的情绪。
问她这种问题,是得到证实了吗?还是没有?
如上所言,段以凌一直都是漠然的,所以宁辛分辨不来,歪着脑袋想了想,把自己得到的信息全部说了,反正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就是这样知道的,如果是误会,我跟你说对不起,”宁辛很诚恳,“因为你要是死掉了,段时风不就完蛋了嘛。”
段时风一完蛋,她铁定回地府,回了地府就不可能再出来,那还怎么调查她的身世和死因?
段以凌沉沉地呼了口气:“谢谢宁小姐的坦诚,再见。”
宁辛微笑:“再见!”
她麻利地回卧室,谢天谢地,段时风还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否则又发疯起来,床单都不够换的。
“少爷,我回来了。”
宁辛翻看说明书,默默想计策。
“笨瓜,外面有没有星星?”
段时风忽然问。
宁辛放下药,趴到窗户边看:“有的,少爷,有好多呢,”她回头看了眼段时风,“有一个样子像勺子……是北斗七星,嘿嘿,我记着这个呢。然后勺子顶端往左一点点,有个颜色很亮还比较黄的星星,呀,有飞机从北斗七星中间飞过去了,少爷我想坐飞机,我都没坐过呢。”
段时风闭着双眼,问她:“坐飞机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都忘记人间有哪些地方了,我死了好久好久,什么都记不得。”
“那你用手机订票,我们去江城,我记得每年这个时候,那边会开出很多漂亮的花,树也很茂盛,山还望不到尽头。”
“好!我们明天就走!”
宁辛说干就干,在浏览器搜索了订购飞机票的教程,风风火火打开软件开始行动。
等了很久,都没有声音。
段时风问:“还没有买好票?哪里不会吗?
“没有,”宁辛失落地说,“少爷,导盲鬼不能坐飞机,被禁止了,有人怕鬼,也会吓到小孩子。我就问客服他们又看不到鬼,客服说有人会拿鬼影眼镜玩,所以不行。”
段时风默了默:“那就不买飞机票了。”
“哦好吧。”宁辛叹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地府近些年活跃在大众视线里,但还是有很多人没办法接受鬼。
“笨瓜,你给一个叫‘叶晓竹’的人打电话。”
宁辛照做,电话过了会儿才被接通,传来的是个清脆的女声:“怎么了小风?这么晚找我啥事?”
“晓竹姐,你明天有没有空,可以送我们去江城吗?开飞机。”
“没问题,我天天闲得要发霉了,你在哪儿?见风庄园吗?我接你去。”
“我在水格小区这边,那明天见,拜拜。”
挂断电话,他给宁辛解释:“我有私人飞机,还有私人航线,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姐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就是我没来得及考飞行员证。”
宁辛眨眨眼睛:“可以坐飞机去了?好耶!
用仅有的力气解决完事情后,段时风便不再想说话,他脑袋里也空空的,只想永远这样躺着。
“少爷,你睡着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宁辛的声音传来。
“还没有。”
段时风说。
“我跟着教程做了超好喝的营养汤,你尝尝。”
“我没胃口。”
“做了不吃很浪费食物的。”
段时风安静了会儿,强撑起疲惫的身体坐起来,乖乖张嘴,尝到她送入口中的汤水后,眉头紧皱,强行咽下去:“你做的是什么啊?好苦!”
“很苦吗?”宁辛瞧着勺子里残留不多的药渣,喃喃着,“我还很费力气弄得甜甜的,原来一点也不甜啊。”
段时风愣了下,问道:“你觉得甜?”
“嗯!我闻着很甜了才给少爷的。”
段时风手指蜷了蜷,笨瓜是鬼不能吃东西,本来就尝不出味道,要是知道她觉得甜的东西对人来说苦得要命,心里有了落差,会非常难受吧?
“这个刚吃的时候是苦的,然后就会觉得越来越甜,”段时风张开嘴巴,“还有吗?”
宁辛眼睛发亮,真的是甜的诶!
“还有呢!少爷你喜欢我以后天天给你做,闻着就好甜好好吃。”
“好,以后我每天都吃。”
段时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