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辛回到房间时就看到一片狼藉的景象,地面全是水,放在洗漱间的洗发水、沐浴露等等都被扔出来碎掉,往外流着乳液。
花洒被打开,往外喷着水,她探出脑袋看,段时风蹲在洗漱间的墙角,双手抱着脑袋,浑身颤抖。
宁辛连忙关了花洒,正要询问段时风,就听见他愤怒地大叫:“谁叫你关的?”
“水流了一地,很浪费的。”她说。
“这是我的房间,我花了钱的,我想开就开!快点打开!你在违抗我的命令?你跟他们都是一路的,滚出去!永远都别让我听见你!滚!”
他两只手胡乱挥,要赶走宁辛。
宁辛不说话,默默拿出手机,下单新的洗漱用品。
“不要敲门了!都滚出去!”段时风浑身被水淋透,拼命地在地面拍打,好像在寻找什么。
宁辛瞧了眼门外:“少爷,没人敲门。”
“我是叫你滚了吗?怎么还在说话……吵死了!都滚出去!”他摸到了牙刷,恐惧又生气地砸出去,“不要在敲门了!我不要你们!吵死了,吵死了,都滚啊!”
段时风越说越激动,他大概想出去,但胡乱摸索只在洗漱间打转,急得又崩溃大哭:“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
“少爷!”宁辛抱住他,“没有人在关你,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
“笨瓜,笨瓜……”段时风跟抓住救命稻草似地抱紧她,紧张又快速地说,“我一直都没告诉你这个秘密,段以凌他们都是恶魔,他们想杀掉我,然后把我煮熟吃掉,你带我去地狱,好不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宁辛尽量安抚他:“段先生不是恶魔,他是你大哥,他可疼可爱你了……”
“才不是!”段时风大叫着推开她,“你跟他们是一起的,对,没错就是这样,你跟他出去好多天,我怎么叫你都没有用,对,骗子,”他抓住沐浴露超她砸过去,“你们都是恶魔,滚开!”
宁辛轻易避开那瓶沐浴露,瘪了瘪嘴,她明明出去连十分钟都不到的。
段时风吼够了,坐在水里,表情渐渐恢复平静,目光毫无光彩与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辛估摸着他情绪稳定下来,赶忙收拾东西,把碎掉的洗护用品全扔垃圾桶里,拖干净地面的水。
最后她才重新回到段时风的身边,默默拿出手机,搜索什么躁郁症。
浏览百科里的病症介绍,宁辛嘴唇抿得很紧,应该送段时风去医院的,可她转念想到段以凌的话,暗暗叹气。
“笨瓜,我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段时风忽然说,语气低迷。
他穿着湿透的衣服,衣服紧贴着皮肤,是会不舒服。
宁辛立马说:“少爷,我给你洗澡。”
她拉着段时风站起来,脱掉他的衣服,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柱喷射下来,冒着热气。
直到洗完回到床上,段时风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宁辛怕冒然开口又惹他哪儿不痛快,于是坐在他身边,先给赵榆发消息段时风生病的事情,然后又给段以凌说把治疗药物送过来,段时风这个样子,不吃药可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赵榆立马给予回复,表示那个综艺先不拍了,他又担心段时风误会什么,就跟宁辛商量措辞,到时候就说有人带资进组顶替了他的位置。
宁辛觉得段时风工作上的事情,赵榆了解,他说这个理由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少爷,那个……”
宁辛的话戛然而止。
段时风睡着了。
尽管睡着,可他的额头紧紧蹙着,呼吸越来越急促,身体绷得很紧。
宁辛干脆抱住他:“少爷你别害怕,安心睡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无尽的黑暗里,周身刺骨的寒意翻涌,段时风蜷缩着身体,止不住的颤栗,好冷,好黑,好可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忽然,黑暗里传来温柔如春风的声音,段时风微怔,是笨瓜,是她在说话,她真的会一直陪着他吗?
真的会吗?
段时风猛地伸手,身边没有笨瓜,什么都没有。
“笨瓜!笨瓜!笨瓜……”
他着急地大喊,胡乱摸索,床上什么都没有。
“等等,马上就来!”宁辛开心地飘进卧室,“少爷你猜猜我在干嘛?”等不及他猜,她就迫不及待地说,“我在做饭!哼哼,虽然我尝不出味道,但可是严格按照教程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
她端着盘子,拿起一块饼干喂给段时风:“少爷你张嘴,啊——”
饼干很烫,碰到嘴唇时段时风不禁后退,旋即心尖颤动,笨瓜没有走,在给他做饭,可是刚刚为什么不在……她在做饭啊,肯定不会在这儿……她说她要陪在他身边的,骗子!
不要纠结这个了!她现在在就好了嘛!可是刚刚她就是不在啊,分明是说谎话!
好吵啊,真的好吵,不要说了,都安静点好不好!求求你们了,安静好不好……
“闭嘴!都闭嘴!”段时风歇斯底里地大喊,手碰到什么,然后就听到清脆的瓷器摔碎声。
宁辛愣愣地看着自己做了好久的手指饼干,现在,连饼干带盘子都成渣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段时风恐惧地往后缩了缩,随即生气地说,“你做的什么东西?鬼用得着吃东西?你是来伺候我的,搞清楚身份,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难道你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了?你想做主人赶我走是不是,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宁辛默默收拾地上的饼干渣和盘子碎片,她真的很想把这些东西招呼在屎壳郎的脸上!狠狠地,砸烂他的狗头!
收拾了东西宁辛就回厨房,想了想,还是订外卖,要不是她看到新闻说外卖店卫生不好,有蟑螂老鼠等东西,才不会学着做饭呢。
而现在,她希望商家不小心放一只特大蟑螂进去,和它的亲戚屎壳郎团聚。
砰!
宁辛回头看,是段时风撞在门上,额头立刻破皮流血。
她赶紧拿着医药箱过去:“少爷,你别乱动,我给你处理。”
段时风被撞得有些懵,坐在地上,乖乖让她处理伤口,等她处理完,捏着她的衣角:“你刚刚做的,还有吗?”
“没有,都在垃圾桶里。”宁辛说,“以后我不做了,也不动厨房的东西。”
段时风眼眶发红,宁辛不明所以:“少爷,我真不碰,也没把这里当家,你别激动好吗?”
段时风捂着脸,边哭边说:“你为我做的,我还对你说那种话,我真的很没用,我是个没教养的猪,我现在就是个烂人,我这种人应该去死……”
“少爷!”宁辛抓住他的手,“没关系的少爷,我差不多习惯了,你只是生病了而已。”
蟑螂还是别放了吧。
“我没有生病!”段时风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惊恐,“我是瞎了不是病了,你要把我送去哪里?你是不是要把我关进医院,不可能!”
“少爷没生病,是我生病了,说反了。”宁辛抱住他,“我们就住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段时风胸膛剧烈起伏,情绪渐渐恢复,抱着膝盖,一句话也不说。
这时,门铃响起。
“外卖到了!”宁辛拿回来外卖,领着段时风坐好,“少爷,我订的是虾饺,看着好漂亮诶,少爷快,张嘴张嘴,尝尝好不好吃。”
段时风张开嘴巴,吃了一颗就不吃了:“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宁辛皱了皱鼻子:“我要是能吃早吃了,才不给你留一口,快点吃光啦,不准浪费食物。”
段时风撇过头。
“可是少爷,你今天一天就只吃了早晨的豆浆油条,再这样下去,会饿瘦的。”宁辛用勺子拨动着碗里的虾饺,“少爷你喜欢吃什么,跟我说说,我给你做去。”
段时风有些别扭:“你随便做,我花生过敏不要放。”
“好!”
宁辛火速在手机搜索教程,用厨房里中午买剩的菜开始折腾。
一个小时后。
“锵锵!”宁辛把辛苦成果端到桌上,“这道菜是我结合教程发明的,有非常大的营养。”
她给段时风盛了一碗,放好勺子:“少爷尝尝好不好吃。”
段时风浅浅尝了一口,然后捂着嘴咳嗽起来。
“少爷,不好吃吗?”宁辛拍拍他的后背,“那我倒掉好了。”
“倒掉倒掉,你懂不懂珍惜食物?浪费可耻你不懂?”段时风气呼呼地说完,愤愤地吃饭。
总归是吃了嘛。
宁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一天天的,跟打仗似的。
“叮咚——”
宁辛立马去开门,是赵榆。
“宁小姐,”赵榆给了她一个眼神,而后走向段时风,“小风在吃饭呀,正好我……”
看着桌子上那一盆黏糊糊的绿色不明液体,他的话硬生生吞回去。
“赵哥,”段时风喊道,“你吃过饭没有?笨瓜应该做了很多的,要吃吗?”
“不用!”赵榆唯恐他给自己一碗,连忙说,“我正好吃完过来的,没事小风,你慢慢吃。”
说完,他的肚子“咕嘟”响了一声,当场拆穿他的谎言。
赵榆:……
宁辛又拿了只碗:“赵先生不要客气,我做了好多呢,少爷一个人吃不完的。”
看着被宁辛热情推到身边的“饭”,赵榆僵硬地拿起勺子,努力忽略那股锈味:“行,谢谢了啊。”
他舀了小半勺,谨慎地尝了口,绿色液体入口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一瞬间仿佛看见太奶在慈祥地朝他招手。
此!饭!有!毒!
“咳咳咳咳咳……”
赵榆脸都咳红了,抬头看,竟还有恐怖的一碗!真的要全部吃掉吗?会出人命的吧?
“赵哥,怎么了?”段时风问道。
“没、没事……”他的手颤抖,看段时风面不改色地吃完一碗又盛第二碗,只觉得怀疑人生,不,不是段时风口味歹毒,只是在强大的饭力前失去了嗅觉。
一定是这样。
段时风吃饭的时候不主动说话,吃完了才问:“赵哥,你找我是不是因为综艺的事?我已经准备好了。”
赵榆这才放弃和那碗歹毒的饭斗争,斟酌措辞:“小风,那个综艺被人截胡了。”
啪嗒!
段时风手中的勺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