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不曾相遇 第4章 第 4 章

为期一周的学习考察结束了，归期来临。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周时间过得真是飞快，虽然几乎每天都要开会交流、实地考察，她都要认真辛苦地做记录，但她却希望时间不要过得那么快，她不想离开这个学习考察团，她甚至把这个学习考察团当作了她的一个秘密天堂，而王志恒就是那个给她幻想和美梦的天使。眼下，这个秘密天堂就要解体了，天使也要随之飞走了，她很伤感。她一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最害怕离别了，大学毕业那会儿，看到同学们一个个被火车带到天涯海角，她每次都忍不住要哭，就连在校期间寒暑假的短暂离别，她甚至都会在夜深人静时生出伤感。

回程飞机落地后，大家直接在机场就各自散了。临时组建的组织就是这样，共同的任务完成后，组织就立刻解散了，成员也随即毫无眷恋地离开。就像是拼团出游，本来一行人互不相识，被旅行社这跟纽带临时东拼西凑在一起几天，等到旅行结束了，这个团也随之解散了，团员临时培养出的熟络感也随之淡化，日后不会再有什么联络，最终成为彼此生命中的过客。

她不希望王志恒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即使她已经有了家庭，有了丈夫。她也没想太多，不是非要让王志恒属于她，只想和他做个蓝颜知己，只想他也对自己有些好感，就足够了。

日子又回到了寻常轨道上，每天家里、单位两点一线。这种日子其实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在她看来，这简直太过平庸，且这样平庸下去的话，未来也简直太过渺茫。她是个有追求的人，不能容忍这样平庸的生活。但要说起怎样的生活不平庸，她一时也没有清晰的概念，她只内心里渴望，趁着她还不老，她想活得不一样一些。因为她的这些理想主义，她经常会和丈夫发生争吵，但有时真的把丈夫激怒时，她却无法清晰地表达她的想法，每到这时，她就会沉默，她在心里恨她丈夫，恨他不理解她，而一旁被引燃的丈夫却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无理取闹。

那天，他们又吵起来了。晚饭后，她想出去走走，夏夜嘛，是最适合人们饭后遛弯的了，小区里经常能看到各个年龄段的男女老少或慢走或小跑，大家都似乎在各自的人生道路上有所追求。“陈一，你跟我一块出去走走吧。”她有点没来由地兴奋。半晌，没有回应。她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句，仍是没有回应。她的好心情一下被破坏掉，她气冲冲推开书房的门，看到丈夫正戴着耳机全身心投入在魔兽的战场中，就连她用力推门的声音都没听到。她气急了，走过去一把扯下他的耳机，冲他吼道：“你每天就知道玩游戏！”正在酣战的陈一被老婆这么粗暴地打断，而且老婆的怒吼也被耳机那头的兄弟们听到了，他觉得很没面子，一股怒火在胸腔里升腾起来。“你干什么！”他用分贝更高的大吼回敬她。“你每天除了玩游戏还会干什么？！我刚才和你说话，说了好几遍你都听不到！”她的眼睛里也盛着火星儿。“我这个游戏中间不能停的，你知道不知道？”他比之前稍微缓和了一些，反而还有些感觉委屈的味道在里面。两人你一眼我一语，都想迫使对方投降，却偏偏没人愿意投降。最后，陈一被她再次激怒，这次愤怒是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用拳头砸向桌子，用震惊四邻的分贝新高度吼出一句：“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这下，她反而安静了，不是因为她想投降了，而是她深感绝望，这再次证明他不理解她，他们二人的世界观、价值观似乎不太一致。

她一直都反对他玩游戏，甚至达到痛恨的程度，但他一直没有“浪子回头”。她觉得玩游戏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不如用玩游戏的时间多看点书、多做点未来的思考，就算不用作精神层面的高级活动，做做身体方面的运动也是好的，最起码可以强身健体，毕竟身体健康也是这竞争激烈社会的一大资本。而她的丈夫对她的这些观点却很不认同，他觉得玩游戏是一种放松，工作一天后的身心俱疲得以浸润其中，慢慢恢复元气。他也不认为，一定要用晚上放松的两三个小时去看书、去思考，那样太过沉重且像学生必须上晚自习一样教条。因此，在玩游戏这件事情上，他们总是一次次地发生激烈的碰撞，结果总是两败俱伤。这一次次碰撞让他平时对她所有的好都黯然失色，她始终觉得游戏就是他们之间最大的一道梗，这道梗让他们在关乎人生、关乎未来的大事上不能达成一致。

与其说她想让丈夫多些思考，不如说她想让丈夫多些规划，因为她一直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从小家境不好，她的童年、青少年时期都在渴望着逃离家乡小镇，逃离刻薄的嫂子，因此她在学习上比常人勤奋百倍，她就是靠着勤奋、毅力、自律和吃苦精神，一步步取得了好的成绩，考上了知名大学，变身一只鸡群里的鹤，飞离了那个小镇和那些普普通通的乡邻。令人向往的美好大学时光在她那里似乎也并不那么美好惬意，她仍旧沿袭了高中生活的刻苦传统，早上5点半起床，在操场上一边跑步一边听BBC的广播，晚上则在教室或图书馆里背英文单词，她的大学生活仍和高中以前的时光一样单调。因此她大学时期的学习成绩也一直都很好，只不过在这个高校不断扩招的大背景下，多数大学毕业生无论成绩好坏都面临着严峻的就业形势。毕业那年，由于家境原因，她是班上最坐不住的那个，大四上半学期她就开始海投简历、到处参加招聘会，而她的大多数同学却一个个都淡定自若，该玩玩，该逛街逛街，一点儿也不着急，对此她还颇为纳闷，心想难道他们都已经早就有了着落？有一些人的确是早有了去向，比如对门宿舍的张萌，老爸是税务局的领导，早就在一家国有银行为女儿疏通了关系，张萌只要一毕业，立刻就能跨进那家银行的大门，可以说是无缝对接，所以人家在毕业季只顾着谈恋爱约会一点儿也不足为怪；还有班上一位长得中性化的女生杨林，虽然长得又胖又丑，不过人家也有个有钱的好老爸，已经安排好女儿一毕业就去法国留学，混个洋文凭，回来后靠关系找个不错的工作也是轻而易举。总之，班上同学家里有关系、有钱、有门路的，一点儿都不愁；家里一般但也还用不着靠儿女赚钱养家的同学，人家也不愁，大不了毕业后暂时靠家里养着呗，而其实大多数同学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只有她的家庭环境属于那种极端情形，毕业绝不能失业，不然连大学四年的学费都对不住。因此她压力巨大，她只能降下身段，不管是一二线大都市，还是三四线小城，她都愿意去，只要不让她失业就好。

最终，通过考试她来到了W市的城管部门。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可以赚钱了。她只身一人来到W市，自给自足，因为省吃俭用，每月还会有一笔不错的结余。现在想想，那时单身的日子的确是很惬意，因为暂时不用为生活所累了。后来，她遇到了陈一，一个极普通的私企职员，之后的日子，她又开始为生活所累了。结婚以后的家庭负担，是她在谈恋爱时完全没有想到的。婚房是按揭买的，每月要还3000元贷款，日常衣食交通费每月至少2000元，这样一来，每个月的刚性支出至少要5000元，而他们两人的工资都不算很高，每月下来仅有一点点结余，他们不敢用这一点点结余去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潇洒地享乐，日本料理、法式餐厅这种高消费的餐厅，他们是从来不去的。

正因为日子过得这般拮据，她才更痛恨他玩游戏。她希望他能用他的智慧去创造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在一个虚拟世界里闯荡拼杀。而他却无动于衷。不过话说回来，更加富裕小康的生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规划并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