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不曾相遇 第3章 第 3 章

后来时隔多年，在日复一日重复单调的工作中，她似乎已经忘记了曾经喜欢和爱慕的男人的样子，也渐渐忘记了曾经制定的一沓厚厚的择偶标准。她变得随遇而安了，她不再那么挑剔了，她开始接受大千世界的万千存在，而不再只是固守自己单方面的标准。26岁时，她嫁人了，嫁了一个对她好的人。她以为她从此就属于她丈夫一个人了，她以为她丰富的情感世界不会再沸腾了，直到遇见王志恒。

那次去S市出差，大多数时间她和王志恒并无机会单独交流，只有两次算是单独有所接触。考察第四天，大伙儿上午的交流告一段落后，东道主邀请大家一起去S市的一个野生动物园游玩，因为S市地处中国南部区域，野生动植物资源丰富，大家很乐意前往。到了野生动物园后，东道主叫了两辆观光游览车，大家随意选了一辆车、一个座位，她跟在人群后面，准备上车时，没剩几个座位了，她就近上了第二辆游览车的最后一排背对大家的座位。她刚落座，没想到王志恒也过来坐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他们俩紧挨着并排坐在那里，让她颇感不自然，她不知道该不该像普通的同行者一样，跟他随意交流。她倒真想像普通同行者那样，跟他放开了畅谈，这样倒还可以给他一点深刻的印象，不像之前，一路上自己跟他没太多机会交流，自己在他眼里说不定是个隐形人。但她却又莫名地紧张，心跳也不知从何时起加快了频率。在这生态良好、硕大无比的园子里，她居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凝滞了起来。就连园子里的风景、专程来看的各种野生动物，她也无心看了。只有她的一颗心，突突突地在独自旅行，速度比那游览车快多了。

“坐在最后一排视野最开阔！”王志恒转过脸来笑着对她说。听到这话，她先是觉得有点突如其来，转念又觉得这句话再正常不过了，就算是完全不相识的游客，同坐一车都会相聊甚欢呢。“嗯，是的。”她迅速跟了一句。她就是这样，在紧张不安或不自然时，说话也会异常简练，虽然她很想多说几句，好让这个话题能继续下去或引出新的话题，但她在那样的状态下，左右语言功能的大脑左半球顿时陷入一片空白状态。她记得，以前一位大学室友调侃她是个话题终结者，而且一点都不会开玩笑，为了打破室友对她的刻板印象，她有时想突破下自我，开个玩笑试试看，结果要么是让大家觉得很冷场，要么就是很不合时宜，为此她曾经懊恼极了。她的简短的回答的确造成了话题的终结，她和他有好一会儿陷入了沉默，但这沉默的状态不同，他在用心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从他在车上的侃侃而谈中，她就知道他是一个善于学习并善于将所见所学化为自身库存知识的人，他现在也一定在汲取着眼前的异域景象，等待有朝一日向他人分享。而她呢，则根本无心观看两旁护网里的大象、老虎，两只眼睛虽然在动物身上，心里却在不停纠结，是不是该由自己说一句话重新引出个话题？那说什么好呢？思忖半天，她也没开得了口。

“我去过哈尔滨的虎园，那里也有大量的老虎，很是壮观。”他终于又触景生情开口说话了。她忘了她当时怎么接话的，因为提到了哈尔滨这个地名，王志恒就问她是哪里人，她说自己老家在安徽的一个小镇，大学在西安上的，来到W市是因为自己毕业时因就业形势不好，她就全国各地到处撒网，看到合适的就投简历，看到有事业单位、公务员招考信息就报名考试，也不管工作地点是在哪里，甚至那种三线以外的小城她都报考过，后来考到了W市城管部门，成为一名办公室小科员。她学王志恒，把他问自己的问题又向对方问了一遍，得知他原籍也并非W市，而是河南安阳，毕业于南京大学应用物理学专业，一开始在南京工作，十几年前来到W市创业，期间经历过两次失败，直到后来瞅准时机，再加上政策扶持，才有了现在的创业成果——一家大型物联网企业。这有关个人发展历程的话题，让她觉得两人的关系一下近了，她甚至觉得他们俩之间这种极具私人化色彩的交流是秘密的，同行的其他人都是排除在外的，而且她觉得他对她说那些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不一样的东西，这是不是证明她和他的关系已经稍稍不一般了呢？这些想入非非都是她当晚在酒店床上酝酿出来的，她觉得自己似乎是自作多情，似乎又不是，这两种想法你推我搡互相掐架，也不知掐到第几个回合时，她终于睡着了。

还有一次单独交流是她鼓起勇气主动创造的。这次她跟随单位领导外出考察是有任务在身的，回去要针对本单位工作写一份考察报告，在S市考察期间每一次会议交流、实地考察，她都认真地做着记录。一次会谈期间，王志恒向S市交管部门以及相关项目实施方问了很多技术方面的问题，并把目前W市在交通管理方面存在的一些技术瓶颈提了出来，希望能汲取相关经验。其实，王志恒的问题以及设想，她当场都认真记录下来了，并搞懂了，但鬼使神差般，那天会后她非常想借着问问题跟王志恒说说话，她想着借着问问题去搭讪聊天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彼此也都不会尴尬。交流刚一结束，她挣扎着准备去问王志恒问题时，突然看到随行的记者们先她一步，将王志恒团团围住，记者们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问着，王志恒条理清晰地回答着，报纸记者在笔记本上刷刷刷地飞快做着记录，电视摄像记者则将摄像头对准了王志恒，而此时被“围困”的王志恒在她眼里，更是因久经沙场而淡定从容，他的魅力指数又跃上了一个台阶。其他同行的人都先走一步，她在一旁默默看着王志恒被“围攻”和他有条不紊应答的画面，一时入了神。

“围攻”结束后，媒体记者们也都逐渐散去，这时王志恒才发现她还在会议室里。“你怎么还没走啊？”王志恒微笑着问她。被这么一问，她才突然回过神来，着急忙慌地答了一句：“我也有些问题要问问您。”“什么问题啊？”“S市的违停智能管理听起来很高效，监拍设施联网后，路边违停只要超过10分钟就被录入系统，当事车主要面临500元的处罚，但你觉得这么做在W市有可行性吗？”王志恒笑了起来，“这个问题刚才记者也问我了，看来你没听啊。”她的脸一下红了，刚才只顾看他了，至于记者问了什么，她完全是选择性过滤掉了，而他的回答内容也被他极具魅力的谈吐方式淹没了。那一时间段，她的所有感官中，只有眼睛在派着用场，其他都失灵了。“我个人觉得，在W市不可行，因为W市介于二线城市和三线城市之间，不像一些一线城市一样与国际接轨，很多规则包括交通规则在那些地方适用，是因为人们的公民意识、守法意识、违约成本意识等都已经很强，更重要的是人们已经养成习惯并主动遵守，如果W市照搬S市的做法只一味地重罚，效果会适得其反，因此我们目前需要做的是学习S市智能化的部分，毕竟这样可以减少人工成本，但具体的处罚金额这块还要根据W市的实际情况。”王志恒又一次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这次是对她。“那智能化的经验要运用到W市，需要投入很多钱吧？”“嗯，要想主要路段全面覆盖的话，估计得上千万了。”她又请教了一些技术层面的问题，两个人边说边走出会议室。“我回去后要写个考察报告，到时说不定还有很多问题需要请教您。”“好啊，没问题，我知道的一定言无不尽。”他的回答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对了，要不你加我微信好友吧，到时交流起来也方便。”他补充说。“好啊，我扫你二维码吧。”她的眼睛里闪烁过一丝兴奋，她觉得他们的关系更加不同于其他同行者之间的关系了，似乎更加私密了。

他通过了“如果”的好友请求。“‘如果’这名字挺有意思，那你本名叫什么呢？”“贾如。”他神秘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