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随越打算批改学生们的绘画作品。
其实也不算批改,就是打个分,然后帮着修正一下画面中的人像、物品。
这对她来说很轻松。
差不多她就可以开始巡视各个教室,看有没有不听话的学生还在教室走廊打闹。
然而,兴许是吃饱了再加之昨晚没睡好,又有些轻微的感冒,睡意一点点泛上来。
她眼看时间还早,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作业也差不多都批改完了。
眯一会儿吧,就眯二十分钟。
于是乎,随越定了三个闹钟,以防万一一个吵不醒自己,然后心安理得地趴在桌上,闭上了眼睛。
梁逾明进办公室拿资料,习惯性地往随越办公桌上扫了眼。
随越睡得正熟。
脸颊一侧的肉压在手臂上被挤了出来,憨态可掬的样子。
累了?
梁逾明看了眼贴在门上的排班表,今天轮到随越。
他上楼拿了件没穿过的外套,蹑手蹑脚地搭在小姑娘身上。自己则坐在一旁,忙着工作。
工作是他自己的工作,来之前处理了一部分,后面又陆陆续续增加了一点儿,这倒也还好,大约知道他整个月都在外面,能交给别人处理的都交给了别人。
十二点五十的时候,随越的闹铃响了。
她迷糊地按了下音量键,关了闹钟。
一分钟后,又是第二个。
梁逾明干脆趁着她把手机解了锁,直接从她手里把手机抽出来,把定的所有闹钟都给取消了。
“上楼去睡。”
“不了,我还要去值班。”
“我去值。”
“不行。”
“我和你换,下次该我的时候你再去。”
“...行。”
随越觉得可行。
但她懒得挪地方,“我就在这儿接着睡,谢谢你。”
说完闭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再一次进入了梦乡。因为鼻塞,所以睡得并不踏实,时不时会因为呼吸不畅伸手去搓鼻子。
梁逾明伸手,直接将外套盖住了随越的脑袋,拿了支藿香正气水,放在开水里烫着。
这一觉,随越直接睡到午休结束铃响。她没课,就不想醒,继续蒙着脑袋睡。
秦子苓和张在辛都进来过一次,没打扰她。
“姐姐心思细,可能昨晚被吓到了,没睡好。”
随越再醒过来,操场上正在上体育课。
梁逾明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哨子,和学生们一起跑圈。
体育课的上课流程大同小异,开始跑两圈,然后自由活动或者组织玩游戏。
昨晚下过雨的缘故,今天的天格外蓝,空气清新,从这头能望到另一座山。
办公室正对着操场,梁逾明时不时关注着随越有没有醒,这一眼猝不及防地和随越对上。
他明明正轻喘着气,一下子被憋住,直愣愣地看着窗边的随越。
阳光绚烂,随越被迫眯了眯眼,尘埃在光束中飞扬,梁逾明站在阳光中。
学生自由活动,他走过来问随越,“怎么了?睡好了吗?”
“好了。”
梁逾明指了指桌上的藿香正气水,“温度应该刚好,感冒了应该去看看医生。”
“没关系,不太严重。”
徐霖抱着下雨从外面经过,他向随越告状,“你的狗,刚刚又挣脱了绳子跑进教室里来了。”
“那你把它放进来吧,我把前后门关上。”
-
很快,半个月时间过去了。
秦子苓因为毕业论文需要和老师面对面交流,她大约只能在梨村再待两周,她就要回学校,专心致志地准备论文。
而梁逾明和徐霖自身就有工作,就连平时在学校里也经常在赶自己的工作,他们预计最多再待两周。
在他们离开前,想为学校再做些什么。
这个契机源自秦子苓。她喜欢拍照和拍视频,并且她大学学的是新媒体,所以她不仅是爱好这个,还有一定的理论知识作为支撑。
她主动向叶老师她们提出,想要拍摄学校内容的想法,近几年流行拍摄vlog记录自己的日常生活,各类软件为自媒体用户提供了投放平台。
这一想法得到了老师的支持。
说干就干。
叶老师注册了一个新的媒体账号。在上面更新学校趣事儿,前期确实观看量比较少,秦子苓又开始拍摄vlog,以第一视角展现支教志愿者的一天。
随越还在个人微博上帮着宣传。
经过多方努力,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有很多人往指定的邮箱里投递简历,想来为梨村的孩子们尽一份力。不仅如此,更多的好心人,通过平台往梨村捐赠书籍,文具。
这样一来,即便他们走了,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再来。
在随越离开前的最后一次考试,阳阳的成绩向前进步了一名。
她如约送给了他一只小熊作为礼物。
自从上次阳阳离家出走后,这小朋友总是避着随越,张在辛问他原因,他扭扭捏捏半天才说,对不起随老师。
偶尔随越桌上还会莫名出现一些洗干净的水果。有‘目击证人’说那是阳阳特意给随越带的。
一次下课,随越单独叫住了准备往外跑的阳阳。
他眼神飘忽,抿着嘴四处瞟,就是不看随越。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你打算一直这样不和我交流吗?”随越问他。
“...不,不是。”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自尊心强,特别是好胜些的,做了错事又不敢承认,就这么一直倔着。
“你以后都不会再来了吗?”阳阳说着开始委屈,“我不想你离开。”
“不会啊,等我有空了就会回来。叶老师那里有我的电话,如果你有自己解决不了的麻烦,或者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烦恼,可以给我打电话。”
随越伸出小拇指,“我们拉钩,盖章之后承诺就不能改变了。还有,下次遇上问题,不要想着用离家出走这种方式解决,外公外婆和父母还有老师都会很担心的。”
“知道了。”
五月中旬,随越离开了梨村,离开了松渔县。
她下飞机后,收到了好友申请,梁逾明通过之前的老师群,向她发来了申请。
随越点了同意。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那时想同意便同意了。
毕竟梁逾明确实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就连在梨村,他们最近的一次接触也是那天晚上无意地牵手。
别的时候,梁逾明似乎真的把支教这件事当成了他的事业,全心全力地去做,梁逾明和随越一天下来几乎说不上几句话,他并没有打着支教的名头,把这当做是追求随越的一种渠道。
下雨这只土松犬也被随越带回了南城。
-
梁逾明从梨村回去后,次日就去了一趟梁家。
梁一平问他最近在做什么。
“做了些别的事情。”
梁佩文那是那副死样子,自从和随越分开,他说得上是一蹶不振,整日待在家里,听阿姨说,他似乎在看有关金融方面的书。
晚饭过后,梁逾明单独和梁佩文进了他的房间。
“什么事?”
梁佩文和梁逾明私下一点儿也不和谐。从前梁佩文很得父母喜爱的时候,他总是会有意无意挑衅梁逾明,向他炫耀着自己的一切,说到底,不过是想向梁逾明证明,就算自己是私生子也无所谓,父母是爱他的。
可梁逾明知道,梁佩文无比在意自己不光彩的出生。
后来失去左腿后,梁佩文以为梁逾明会向自己报复回来,就像他以前对梁逾明做的那样。可梁逾明没有,他专注自己,甚至很早就搬离了梁家,自己一个人在外,很少再回来。
再后来,梁逾明靠自己创出了一片独属于自己的天地,提到他不会再说他是梁一平的儿子,而会说,这就是梁逾明。梁家成了梁逾明最不值一提的优势。
梁佩文嫉妒着梁逾明,他不知道为什么在相同的教育下,甚至自己的童年要比梁逾明更加幸福,梁逾明能这样卓越。
不只是能力,包括品性。不骄不躁,除了人十分冷漠外。
但那是无伤大雅的小瑕疵。
梁佩文不得不承认,他渴望成为梁逾明那样的人。这让他更加厌恶梁逾明。
“我手里有一个项目。”
“什么意思?”梁佩文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项目有专业的团队负责,但缺少一个负责人,我可以把这个项目交给你,你去做。”
“为什么?”梁佩文不相信他有这么好心,帮自己。
“做一个交换。”
“什么交换。”
“你不能再用任何方式打扰随越,任何形式包括打电话,发信息,刻意偶遇,甚至通过各种理由把人叫到家里来,”梁逾明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是随越叫你做的吗?”梁佩文震惊,在梁逾明提出这个条件之前,梁佩文脑子里闪过很多原因,他还在怀疑这是否是梁逾明的阴谋。
“不是。”
“所以,你喜欢的人是随越?”梁佩文略显艰难地问出他心头的疑惑。
“是。”
梁佩文抄起桌上的笔筒就想往梁逾明身上砸,“她之前可是我的未婚妻!梁逾明,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知道,但你们已经分开了,”梁逾明云淡风轻地陈述着事实,“她现在不是你的未婚妻,她只是她自己,她那样优秀,吸引到我不是很正常吗?”
梁逾明看梁佩文沉默不语,就知道他一定在衡量利弊,他这个所谓的弟弟一直都是这样。
梁逾明:“我听你的母亲说,你最近在看金融方面的书,这些不都得落到实践上去吗?这个机会很好,这就是现成的辅助,团队可以帮助你快速成长。”
梁佩文觉得自己应该强硬地拒绝,凭什么他梁逾明要什么都能得到,而自己连喜爱的未婚妻都没有办法留住。如果自己拒绝的话,他肯定也会陷入和自己一样的苦恼中。他恶劣地想看梁逾明受挫。
但。
“可以,”梁佩文答应了。
“好,明天我会把所有的资料发给你,记住你的承诺。”
其实,梁逾明并不担心随越会和梁佩文复合,她好不容易从梁家这个牢笼里跳出来,不可能再跳进去。
她只是善良,可她不傻。
但也正因为随越善良心软,梁逾明怕她受到了太多不该有的打搅。
在梨村时,他不止一次看原本高高兴兴的小姑娘会因梁佩文的一个电话,一个信息变得沮丧。
他知道,梁佩文利用自己的缺陷,刻意让随越无法拒绝。
既如此,那就让他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