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逾明和徐霖找遍了山上阳阳可能去的所有地方,这座山本来也就只有一条路,一直往上。
再上面就是最后一户人家,梁逾明反复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小男孩。
他们说没有,也没有听见有异常的动静。
徐霖和梁逾明也不敢直接下去,万一他们只是凑巧没看见,没听见呢。
这山上不是一个小孩能待一晚上的地方。
两人围着这一圈地开始找。
直到张在辛拿着伞找上来。
“你回去过了?”
“没,随越拿下来的。”
梁逾明一听是随越拿出来的,急切地问:“她人呢?是不是回去了?”
“没有,随越说她要去阳阳家找一圈。”
徐霖怕梁逾明感情用事,立马要冲下去找随越,先拉住他,“快,这儿也没多少地方了,我们找完下去和随越会合。”
“行。”
破小孩。
梁逾明没忍住骂了句。
“随越有伞吗?”梁逾明又问了句。
“没,但她穿了雨衣。”
“行。”
这么大的雨,不论是雨衣还是雨伞,其实都不顶事,该淋湿的早就被淋透了,没淋湿的也撑不了多久。
三人在山上找了一圈,边找边下山。
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张在辛也急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啊,白叫人担心。”
梁逾明倒是觉得这小孩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他更担心随越。
三更半夜,一个小姑娘。
他已经尽力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脑子里不停冒出来的胆战心惊的想法。
他们三个回了学校,秦子苓没见着随越,心焦道,“姐姐呢?她没和你们一起吗?”
“随越还没回来?”
叶老师摇摇头,“刚才出去给你们送伞,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这会儿已经离随越出学校的时间又过了一个半小时。
“我出去找她,”梁逾明马不停蹄地转身。
徐霖不敢拦他,前后脚跟着出去。
“我也要去!”秦子苓在身后喊了声,拿上刚才张在辛用过的伞就要跟着往外走。
张在辛把她拦住,“你别去了,找着随越等会儿又该找不着你了。”
两人在学校外拐角处碰上了随越。
她的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原本穿在她身上的雨衣穿在了阳阳身上,随越又长又顺滑的头发,现在杂乱无章地堆在肩头。身上已经全湿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泳池里出来的一样。
全身上下,没一处干的地方。
在随越身后,还跟着一只小狗,冲着梁逾明和徐霖龇牙咧嘴。
徐霖眼力见儿好,一个箭步冲上去,接过随越手里的孩子,梁逾明把身上的外套脱给她,伞也罩在随越脑袋上。
“先回去,回去把湿的衣服换掉。”
“哦。”
随越这才腾出只手,搓了把脸,“他躲在屋后的柴堆里,气死我了。”
“好好好,”梁逾明现在不想和她谈阳阳,他生怕自己没忍住,把这孩子扔进河里喂鱼。“冷吧?”
牵手就这样非常自然地发生了,在两位当事人都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梁逾明在握上去的那一刻,蓦地反应过来,仓皇松开了手,“我只是,我只是想确认你的温度。”
“没,没关系,”随越难得磕巴了下,“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阳阳的外公外婆对着随越几人千恩万谢,他们连连摆手,说是老师职责。
随越身上黏得要死,也不好闻,她有洁癖,安抚好众人后,快速上楼洗澡,上楼前还不忘叮嘱秦子苓,“帮我照看一下那只狗,给它吃点剩饭就行。”
秦子苓和土松大眼瞪小眼,拿了张不用的毛巾擦了擦它身上的水珠子,怕小狗着凉,还用吹风机吹干了它的毛。
“这只狗是姐姐在哪儿捡的?”她疑惑。
土松吃饱喝足,在屋檐下四处溜达。
随越洗完下来,他们几个都换了身衣服坐在楼下,土松趴在梁逾明脚边,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过梁逾明的脚背。
梁逾明用手指挠着它的下巴。
土松犬仰着头,好脾气地叫他随意逗弄。
“叶老师怕大家感冒,煮了姜汤,我去给你盛一碗?”梁逾明见她下楼,停了手上的动作,就要起身去厨房。
“不用了,”随越突然对着他就有些别扭。
像读书时,班级里爱凑热闹的人,起得一些莫名其妙,让人尴尬地哄。
“一起吧,我也没喝。”
随越没拒绝,和他一起去了厨房。
锅里的姜汤咕噜咕噜冒着热气,叶老师细心地用小火温着。
梁逾明从碗柜里拿了两只碗,放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擦干,舀了一碗递给随越,嘱咐道,“小心烫。”
“谢谢。”
淅淅沥沥的雨声,从屋檐上落下,似一道模模糊糊的玻璃,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随越...”
正巧这时,随越放在灶台上的手机响了。
梁逾明余光瞥见了名字。
梁佩文。
“等下,”随越拿着手机出了厨房,站在另一头才接起电话。
这是梁逾明第二次撞见梁佩文给随越打电话,第一次是他第一天来学校的晚餐上。
他打心底里觉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德行,仗着小姑娘心软,偏要总来招惹随越。
梁佩文的电话内容说来说去,不过也就是复合,或者打着关心,和先做朋友的名义,求复合。
随越拉黑过他。
但梁佩文总是不厌其烦地用新的电话号码打过来。
这让随越感受到了冒犯,甚至有种被蛇鼠缠上的恶心感。
真不见得梁佩文有多喜欢自己,只是他接受不了好不容易有个爱护自己的未婚妻,好不容能掌握一部分梁家的资产,到头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两人没说几分钟。
随越重新回到厨房。
“刚才那份冷了,我重新给你盛。”
“谢谢。”
“梁佩文经常找你吗?”梁逾明并未看她,像是专注着为她盛汤。
“有时会找。”
“需要我帮你吗?”
“不,”随越强调,“不需要帮我。”
她不想和梁佩文纠缠不清,也不想让这段关系变得复杂。
“我能自己解决。”
“好。”
梁逾明看着随越把姜汤喝完,顺手拿过碗槽边的碗,冲洗干净。
“诶,”随越拦他,“我自己洗就行。”
“顺手的事。”
“谢谢。”
外头秦子苓冲着厨房里的随越,“姐姐!这狗怎么办?”
“留着吧,”随越边说边往外走,“如果一直没人找的话,我就给它带回去。”
许是听懂了随越的话。
土松绕着随越的脚开始转圈圈。
“那得给它取个名字吧?”
“叫下雨好了,下雨天捡的,多应景。”
-
次日。
毫不意外,随越感冒了。
但因为喝过姜汤,也冲了包感冒冲剂,症状不算太严重,除了有点鼻塞,还有点流鼻涕外,好像也没多不舒服。
只是因为昨晚淋过雨,情绪起伏不定,晚上翻来覆去没睡着,又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怕吵着秦子苓。
随越一直盯着窗外,直到天边泛白,橙黄的日光一点点从山头晕开。
窗边飞过一只麻雀,轻啄着窗缝,又扑簌簌地飞走。
随越起床,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下楼。
离上学还早。
她簌了口,嘴里没味儿,心痒着嚼点什么辣味的东西。
随越多穿了件外套,随便套了双勃肯鞋,就往山下集市去。
离集市越近,小贩此起彼伏地叫卖声越清晰。
她先去小卖部里买了几袋辣条,结账时又眼馋冷柜里的可乐,顺带也买了一罐。
随后去了早点铺。
蒸笼一开,热腾腾的白雾直往上冲,又散开。
奶奶乐呵呵地问随越吃点什么。
“一个茶叶蛋,一杯豆浆。”
“3块。”
“好。”
随越扫了墙上的收款码,付了钱,拎着两袋东西不紧不慢地往学校去。
提前敲碎的茶叶蛋蛋壳一剥就落,露出里面褐白相间的蛋白。滚烫的豆浆被随越来回握着暖手。
“随越。”
“嗯?”
随越扭头去看,梁逾明穿着一件黑色的无袖背心,看样子是晨跑刚结束。
原来他一直都起这么早吗?
果然,他那身材不自律很难保持住吧。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随越朝他晃了晃手里还剩一口的鸡蛋,“出来吃早点。”
“只吃一个鸡蛋?”
“不啊,这不是还拿着杯豆浆吗?”
学校不提供早饭,所以基本上需要老师和学生自己解决。
叶老师她们自己做了点卤牛肉,放在冰箱里,每天早上煮面条,秦子苓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就算要吃也只吃点面包,吃别的她说容易跑厕所。
随越跟着叶老师吃了两天,后来不好意思蹭,也和秦子苓一样备了点小面包。
徐霖和梁逾明都是在外面吃的,他们都有晨跑的习惯,顺带就在外解决了。
随越站在田埂边,徐徐吹过的清风鼓荡起她的长裙,露出一截白皙细瘦的小腿。她像是突然诞生于其间的精灵。
“不冷么?”
“还好,上半身穿得多。”
两人并排着,走在水泥路上,小心地避过暴雨后留下的水坑。
“徐霖呢?他怎么今天没和你一起?”
“还睡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