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在马车上晃了半个月,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当日沈奕的脸黑的同锅底有的一拼,万幸最后还是开口寻了个侍卫送她到杏花村。
那侍卫碍于她身份的尴尬,一路上并不多话,只默默的赶车。
沈棠乐的清净,每日在马车里渴了喝茶,饿了就翻出点心来吃。其他时间要么看看窗外的风景,要么摊开薄毯睡觉,优哉游哉的好不快活。
这日,马车抄近路走了一条小道。沈棠正熟练的翻出点心来吃,刚吃了几口,车厢一晃,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沈棠手中的点心撒了一地。
“怎么了?”沈棠探头问道。
侍卫隔了一会才迟疑的答道“前面有……有一堆木板,堵住了路。”
沈棠掀开车帘,抬眼看去,前方不远处有一堆木板混着看不清的东西,将这条狭窄的小路堵的严严实实。
沈棠下了马车,同侍卫一起上前查看情况。走到跟前才发现木板的后面还坐着两个人。
瞧着像是一对主仆,其中衣着富贵的男子坐在轮椅上,身形瘦削,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前方。若不是看到他的眼珠有动,沈棠乍一看还当这是位盲人。
另一位侍从打扮的男子眸中都是愁苦,蹲在那堆木板旁,隔一会就要长长的叹口气。
那侍从看到沈棠二人,眼眸子一亮,忙起身问道:
“二位可否帮帮忙”他指着横在中间的木板“清理一番”。
“这是……”
看到沈棠二人面上的疑惑,那侍从主动解释道“这是我们的马车,途中突然坏了。”他说话的时候神情从容,语调正常,似是对这样的事习以为常。
沈棠瞧着面前七零八落的木板,又看到路旁疑似车轮的部件,陷入了沉默。
这得是遇见了什么,马车才能坏成这样?
震惊归震惊,沈棠还是挽了挽袖子,加入了清理的队伍。
她心里清楚,这是去下一个城镇最近的小道,快点将小道清出来,才能赶在天黑前找到投宿的客栈。
三人清理的时候,黑衣男子始终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大家对此也都毫无异议,毕竟就他那看着风吹就倒的身体,真上前来帮忙,耽误进度不说,谁帮谁还真说不好。
赶在天黑前,路终于被清了出来。
其从出力最多的是那侍从,手速快的只能看到残影,在清理之余还顺手收出了一包袱的东西,最后弹了弹衣摆,还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小侍从。
反倒是搭手帮忙的沈棠二人,弄得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瞧着比小侍从狼狈多了。
本着帮都帮了的心态,沈棠提出捎带主仆二人,一起赶往最近的客栈。
小侍从乐的眉开眼笑的,跟在沈棠后面说了许多夸赞的好话,听的沈棠双脸微红,心中暗自感慨这小侍从真会夸人,句句都夸在了她的心坎上。
沈棠上了马车,男子紧跟在后面,他前脚刚踩上了马车,沈棠就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走了半个月的马车,在这一刻像是突然不堪重负,开始摇晃起来。
马车内的沈棠如遭雷劈,马车外的侍卫亦是脑中一片空白。二人一齐想到了先前的那堆木板,心下戚戚,生怕下一秒身下这马车就散了架。
反观那对主仆,神色平静,像是对马车的异样毫不在意。男子面色平静的进了马车,坐在沈棠的对面。那小侍从则面色如常的与侍卫并排坐在外面。
他见侍卫面露茫然,眼疾手快的抢过马鞭,挥鞭赶马的姿势异常的熟练。
沈棠觉得这对主仆对马车的异常与其说是毫不在意,更像是习以为常。
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马车缓慢的动了起来。
沈棠的心随着那声音一上一下的跳动,见马车行驶的还算平稳,提着的心才慢慢落了回去。
后知后觉的,她这才发现这主仆二人该不会是倒霉鬼成精吧。那个好人家,好好的马车会坏成一堆木板,正常上马车能将马车搞的快散架。
一定是成了精的倒霉鬼!
沈棠这样想着,暗搓搓的看了对面男子一眼。直到这时,她才看清了对面男子的样貌。
一双眼睛大而无神,眼下泛着浓重的青紫,像是怪谈里吃人的鬼怪在骨头外潦草的套了层皮,在光线黯淡的车厢里活像是老人们口中吓唬小孩子的吃人的鬼怪。
沈棠打了个颤,心中吐槽道,“倒霉鬼成精就算了,怎么长的还这么磕碜。”
随后沈棠拉过她的薄毯,旁若无人的睡了过去,藏在毯下一双手却抖的厉害。
救命啊!她有点怕鬼。
闭着眼的她在心中暗暗祈祷,快点到客栈啊!!!
马车晃晃悠悠的停在了客栈门前。
车还没停稳,沈棠就急匆匆的跑了下来,像是身后有恶鬼在追似的,飞快的冲进了客栈。
急着跑路的她没发现,自己身上从小戴着的银锁掉在了车上。
黑漆漆的车厢里,谢景星弯腰捡起了那银锁。
银锁两面的字迹已经变得模糊,隐约能认出是平安吉祥之类的字样。从样式上来看,像是小孩子常戴的平安锁。
这就是个被磨得老旧的,最普通不过的平安锁。
可谢景星将它捏在手中,垂头看了许久。
次日,沈棠洗漱一番后,打着哈欠朝自家马车走去。在看到马车旁站着的二人时,下意识瞪圆了双眼,耳边又响起了马车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圆脸的侍从挠挠头,干巴巴的说道“这个镇上买不到马车,不知道小姐能否再载我们一程。”
沈棠眼前一黑,她要真带上这倒霉鬼似的二人,估计这辈子都到不了杏花村了。
看出她要拒绝,沉默了一路的男子突然开口“十金”。
同沈棠的目光对上,谢景星补充道“载我们一程给你十金”。
沈棠可耻的动摇了,她知道这二人怪异,男子口中的十金就如同逗狗的肉,背后不知藏着什么风险。
但离了沈家后,她手里的辛苦攒的银子有出无进,杏花村那边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况,能多些银钱她日后也许能多条出路。
心中这样盘算着,沈棠面上仍做出一副犹豫的模样,迟疑的开口“我们此行是要去杏花村,与你们或许不顺路。”
“这一路上的一应开销我付”谢景星再次开口,却对自己的目的地只字不提。
沈棠心下了然,默认他们同路,率先进了马车。
谢景星跟她在后面,就在他要上车的时候,马车内突然伸出一只手,纤细的手掌摊开在他面前,伴随着清脆的女音。
“诚惠,先付钱后上车。”
身后的云松识相的掏出十枚圆滚滚的金豆子放了上去,不一会马车如老牛拉破车般哼哧哼哧的上了路。
事实证明,天上果然没有白掉的馅饼。
原本半个月就能到的路程硬是拖了了一个多月,好几次走的好好的前面路突然就塌了,只能掉头绕远路,越绕越远,将半个月的路程翻了个翻。
离开尚书府快两个月后,沈棠磕磕绊绊的终于到了杏花村。
那对主仆在前一天突然消失,连句道别的话都没留。
沈棠撇撇嘴,合理怀疑这这没礼貌的倒霉鬼就是专门来坑她的。
同侍卫道别后,沈棠站在杏花村的村口,短暂的陷入了茫然。
孙嬷嬷只说是在杏花村,姓穆。可具体是在杏花村的哪个位置,她此刻是毫无头绪。
目光在村口扫了一圈,沈棠走到前方晒太阳的老大爷面前,开口问道,“大爷,您知道穆家在哪吗?”
“啊?”晒的昏昏欲睡的大爷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呸!扫把星!”
他说完后又闭上眼睛晒起了太阳。
沈棠听的一头雾水,又接连问了大爷好几遍。
那大爷起先闭口不言,被问的烦了睁开眼慢吞吞的来了句“没有”,之后闭上眼睛彻底不理会沈棠。
沈棠被这状况弄得傻在原地。
没有是个什么意思?难道走了两个月找错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