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面了,达鲁尔。” 颜七接过手下递来的长剑,拔剑出鞘,剑鞘将三个学生往后推。
达鲁尔左手一抬,身后的士兵迅速围过来,意图包围他们。
六人见状立即往回跑,以寡敌众,他们没那个实力,还是保命要紧。
三个学生跑在前头,颜七和两个手下断后,可终究没跑多远,颜七朝上空放了枚信号弹,信号弹在空中炸开,留下一闪一闪的亮光。紧接着她提剑迎向敌军,她的手下迅速加入打斗之中。
“怎可少了我们?”
葛潇潇一脚踹开朝她扑来的士兵,夺过他手里的火把,甩向后边源源不断的敌军,很快传来惨叫声。
梁其文拆了旗子,用旗杆做武器,牙齿紧咬,一边戳退敌人,一边环视周围寻找突破口,他们人少势弱,不能恋战。
冯久年将旗杆牢牢握在身前,他脑中全是在书院中武师傅的那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在敌军冲过来时闭上眼睛飞快挥动旗杆,一时间无人敢近身。
颜七的长剑反射寒光,在挡住对方一击后,侧身回旋对着那人的脖颈反手一拉,如同拉二胡似的,长剑割破喉管,顿时血溅当场,她面无表情继续动手解决下一人。
她的两个手下武功更厉害,满身肃杀之气,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大部分士兵,与之相比,葛潇潇三人完全不够看。
不行,不能再继续耗下去。
“还记得先生讲过的三三阵吗?”葛潇潇靠到梁其文身后,抵挡刺向他后背的兵器。
所谓三三阵,是由三组人马组成的一种战术,一组负责进攻,往前推进,一组负责掩护,帮助前进,一组支援,灵活补位。
三三阵极考验士兵之间的默契配合,以最小的兵力交替掩护,层层突破。
他们有三个人,恰好是最小的战斗单位。
梁其文瞬间明白过来,盯着前面某处树影晃动的地方,“朝那个方向吧,我来做掩护。”
葛潇潇闻言,立即去拉冯久年。
冯久年此时已经陷入魔怔,双手不知疲惫挥动旗杆,葛潇潇一连唤他三声皆没应声,最后用力夺下他手中的旗杆才让他清醒过来。
她的手背结结实实被打了一棍。
“很好,就用这个力道。”葛潇潇鼓励道。
她按住冯久年肩膀借力踹倒靠近的敌军,继续嘱咐冯久年:“朝西南方向的树林,照三三阵的法子,你做支援。”
许是生死危急时刻,冯久年的脑子转得极快,点头应下。
“那颜七姑娘他们?”
颜七就在一旁,看得出他们在计划什么,大步跨来,说道:“你们要做什么尽管去做,我们来断后。”
话毕长剑砍伤一人,鲜血来不及沿着剑身落下,只见颜七反身一转,长剑又没入另一人胸口。
“跟着我们。”葛潇潇丢下这话,奔向西南方向,喊道:“列阵!”
梁其文和冯久年立即跟在她左后方和右后方,旗杆互相配合,加上颜七的队伍在后面牵制敌军,虽是第一次使用三三阵,效果却出乎意料。
“壬哥、癸哥,跟上他们。”颜七告诉两个手下。
她看见那三个学生隐隐撕开一个口子,心想竟是被他们蹚出一条生路来。
山道狭窄路不多,只要进了西南方向的树林躲藏好,敌军便难以寻到他们。
达鲁尔看清了他们的动作,拔出剑,连忙大喊:“给我上!拿下他们!”
他不信他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六个人,甚至有三个还是少年人。
这边打得水深火热,在另一侧山头,看到信号弹的葛暮雨正带兵匆忙赶来。
他身后有好些今日参加增试的宿月城百姓,只是他们手上皆没了袖标。
“葛大哥,敌军定是知道我们今晚的计划,才敢光明正大地上山偷袭。”葛暮雨身后的一个士兵说道。
葛暮雨眉头紧锁:“废什么话,敌军都进家门了,省点力气打人。”
原本他们今晚的计划是假扮敌军来吓唬人,好淘汰一些参加增试的队伍,直到看到信号弹之前,他们从山下到山上沿路淘汰了十来支队伍。
他们把淘汰的队伍带在身边,打算一起带下山送回城里。
结果敌军偷袭的信号弹在空中出现,他们才知道真正的敌军已经不知不觉潜入山中,被淘汰的队伍纷纷表示自己愿意跟他们一起击退敌人。
葛暮雨对此笑笑,并未应声,但眼下山中并不安全,让他们自行回城恐遇到敌军,还是跟在他们身后好些。保护城中百姓是奇纵军每一个人的职责。
敌军到底是从哪个地方进来的?为何守卫无一人报信?
连信号弹都是从山上传出来的,那是他给颜七的——军中的旧式信号弹。
葛暮雨不敢细想,命令身后的士兵和百姓再快些。
离亮光越来越近,他们在树林中穿梭,兵器相交的声音逐渐清晰,葛暮雨抢过身边人手中的火把,急速上前。
“咻——”
火把砸到一人身上,他的头发、衣裳立即燃烧起来,惨叫声压过了打斗声,灼烧的疼让他躺倒在地不停翻滚想要扑灭火,可火把上的油蹭到他衣裳上,愈燃欲烈。
葛潇潇三人刚打开敌军的包围缺口,跑进树林,只见一根火把从头顶划过。
“大哥!”
“葛大哥!”
葛暮雨身后黑压压赶来好些人,三人开心极了,劫后重生莫不如此。
若不是场合不对,冯久年甚至想对着方才如流星划过的亮光许个愿,就许他要变得和葛大哥一样强。
跟在后面脱困的颜七三人见状,也庆幸地松了口气。
使一样的招数,不愧是兄妹俩,颜七收回看火光的眼神,将长剑刺进地下任血顺剑身而下,很快洇湿一小块地方。
她取出手帕来擦手,她的双手和脸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心底不存一丝害怕,反倒格外兴奋,一种压抑许久的诡异情绪爬上心头,刺激每一处感官。
几人不再找地方躲藏,站在一旁静候敌军,此刻救兵已到,自有奇纵军和敌军正面对抗。
“来的人是达鲁尔。”颜七擦完脸上和手上的血迹,丢掉满是鲜血的手帕。
葛暮雨望着带兵追来的达鲁尔,一如此前在战场上见到的壮硕模样,他侧目瞟了一眼颜七,幸好她还算冷静。
达鲁尔来势汹汹,仍旧装出一幅笑脸:“葛校尉,许久不见。”
“套什么近乎?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葛暮雨拔出佩刀,跟随他的动作,后面的士兵们齐齐拔刀,“兄弟们,跟我上。”
“锵——”
开了刃的冷铁,锋利,无情。
“噗——”
血肉之躯如何阻挡?
有人耳鸣发狂腾跃高处一刀劈下,有人眼前血红手指削去而不自知,有人口吐鲜血,混合着碎牙、碎肉。
手指、耳朵、断臂、残腿、头颅……散落在树林各处,血腥气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在战争面前,士兵如同野兽一样进攻着,为了领地与对手搏命。
好似整个世界都浸润在一片红色之中,火光是红色的,鲜血是红色的,眼睛也是赤红的。
两支队伍打得难舍难分。
“跟他们拼了,我若死了回去告诉我娘,我给她挣脸了。”有参加增试的年轻人喊了声,他提起带的柴刀噌地冲了上去。
可他完全不会武艺,刚上去便被人踹倒,他的两个同伴大喝一声,壮了胆,随即冲上去一左一右扶起他,三人背靠背见敌军便砍。
几息后,陆续有人加入,有几人是会些粗浅功夫的。
留在原地的几乎都是不会武艺的普通百姓,人贵在有自知之明,现在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
颜七三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早早冲进敌军当中,可惜了长剑刚擦干净又要染血。
葛暮雨发现颜七逐渐接近达鲁尔,他心中有个猜测,偏过头去不再看,帮身边的人拦下偷袭的敌军。
渐渐地,达鲁尔的士兵所剩无几,他自己也满身血污,身上的铠甲被割破大半。
颜七喘着粗气讥讽:“贵国的铠甲竟如此劣质,经不起我手里的剑划几下。”
达鲁尔推开来扶他的士兵,啐了一口,怒道:“颜七,义父义母死后,你倒是学坏了。”
“闭嘴,不许你叫他们!”仿佛触到逆鳞,颜七长剑直指达鲁尔,眼眸中充斥霜寒,“当年我爹娘收留你,兄姐照顾你,你是如何恩将仇报的?”
达鲁尔大笑出声,露出带血的白牙:“各为其主,何来恩将仇报?”
“真是不知死活。”颜七提剑上前,即使右手酸痛,虎口发麻,她也要杀死达鲁尔,为亲人报仇。
这是她可以光明正大报仇的一次机会。
达鲁尔举刀相抗,她便用双手咬牙往下压,刀剑摩擦出剧烈的火花,照亮二人狰狞的面孔,像地狱里索命的恶鬼。
不知何时,树林间只剩下在打斗的颜七和达鲁尔,葛暮雨捆了剩下几个达鲁尔的手下,准备带回去审问。
葛潇潇瘫坐在地歇息,她今日太累了,打了好几场架,明日怕是得睡一整天。
梁其文和冯久年坐在她身侧,静默不语。
旁边有人在哭,他的伙伴兄弟死了,出城前说好的三人一起拿头名回家分赏银,可是才过完一天啊,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达鲁尔用力一拳打向颜七肩膀,颜七吃痛后退两步,下一瞬头上长刀砍来,她转身躲过,长剑奋力往上抵。
“我今日,一定要你死!”颜七低语道,虎口开始往外渗血,顺着手背染到青衫上。
壬哥和癸哥立在一旁,目光关切,他们没有上前,心里明白这是颜七的心结。他们来到颜家时,她还是个整日只知道叫兄姐带她玩的幼童,一晃十几年过去,他们见证了她从一个无忧无虑备受宠爱的富家小姐变成背负仇恨沉默寡言的颜氏当家人。
颜七双手几乎握不住剑了,达鲁尔欲一刀挑开了她手中的剑,却发现她不知何时将剑柄绑在手腕上。
手臂在空中抡个圈,颜七撑着剑单膝跪地,脑袋低垂,大口喘气,汗水混合血水滴答打湿了土地。
“怎么,这就不行了?不是说要我死吗?”达鲁尔靠近,俯下身用佩刀挑起颜七的脑袋。
仇恨是一种特殊的力量,能使人发挥出巨大的能量。
抬起头的瞬间,颜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徒手握住佩刀,借力起身,一脚踢向他的手腕,他松了手,佩刀应声而落。
在达鲁尔还未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颜七压在地上,长剑刺进他的胸口。
“这招使得不错。”达鲁尔嘴边流出鲜血。
“跟你学的,先示弱,再一招致命。”颜七手下用力,长剑又进去两寸。
“呵。”达鲁尔笑了声,想看看天空,却看到层层叠叠的树影,他最后看见的居然是宿月城的夜色。
“哈哈……”两息后,人亡笑声尽。
与人相见要笑,与人离别也要笑,这是义父义母教他的第一件事。
注:三三阵参考三三制战术。
这个部分算是颜七的高光,我这几天都在思考要怎么安排这个情节,更得晚了点,(鞠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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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