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韫醒时,萧稹已然不在榻上,身前少了怀抱,他睁眼时反应了片刻才勉强回神,翻身想要寻发带,却只摸到对方的发带,将其缠在指间看了看,终是微抿唇角,翻身枕着,不打算靠着自己起身。
萧稹是一柱香后来的,来时脚步轻,似是不想吓着榻上人,只开关门时发出一点轻响。他知晓对方今日起不来身,毕竟昨夜到最后还是没忍住,具体谁先开始的还真说不清,但最后先晕的确实是对方,困倦到连沐浴都喊不醒。
绕过屏风,隐约可见他骑服之下的手握着什么东西,俯身坐到榻前,抬手抚过对方后颈,又顺着后颈掀开铺散的长发,瞧见后颈下方的吻痕与牙印,轻点一瞬,趴着的人缩了缩脖颈。
沈韫半睡半醒间往被褥中缩了缩,似是觉得冷,又许是觉得痒,因为萧稹又在他后颈吻了一下。
“巳时将过,沈少傅还不打算起身用膳补充体力吗?”
沈韫闻言回头,下颌抵在肩头,神色幽怨,嗓音也因方醒沙哑得不成样子:“怪谁?”
萧稹嘴角微扬,像是被对方耍赖的样子逗笑了,俯身啄了啄对方紧闭的唇瓣:“怪我。”
他啄完就直起腰,向对方摊开手掌:“吩咐人炖了鸡汤,准备了一桌的吃食,看看有没有合你胃口的。”
沈韫抬手被对方握住,借力起身时长发将榻上发带带起,粘连间又顺着垂到后背的长发落下,被萧稹不动声色接住,缠在指间。他替对方拢了拢胸前衣襟,系上里衣系带后又说:“现下日头正盛,比前几日暖不少,估摸着这几日的天气都不会太差,饭后可在庭院中晒晒太阳,走动走动也算消食。”
“不爱晒太阳。另外,鸡汤未免太过油腻,一大早就吃那种东西,是否有些补过头了。”沈韫低头间长发垂落一些到胸前,说话的同时见对方拿出了什么,视线定住。
“我让底下人将表面那层浮油都去了,剩下的不油。”萧稹说着将手中拿着的东西往对方手腕上套,动作轻柔自然,好像这东西本就属于对方一般,“天寒易染上病气,你的身子太差了,得养养。”
沈韫看着对方替他带上的红绳,红绳上坠着一颗珠玉,珠玉一侧又隔着一些距离连着几个细小的铃铛,铃铛之间也隔着些距离,错落有致,将大半红绳都占了去。
“殿下想说的似乎不是这个。”沈韫视线仍停在红绳上。
萧稹此刻已将红绳系好,只牵着对方的手掌细细打量,闻言抬头瞥一眼,见对方神色专注,道:“昨夜交代了五六次,该好好补补。”
沈韫眉眼微皱,瞪他一眼,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婢子敲门声,得到萧稹应允后那婢子端着一盆热水与巾帕走了进来,又隔着屏风将东西放在桌案上,只敢大着胆子瞥一眼就又垂目离开,走时将门重新掩上。
见人走了之后沈韫才开口,动了动被对方握住的那只手的手指,问:“这又是什么?”
“今晨在寺中求的,住持说此物吸收寺中香火灵气,可保平安。”
沈韫转动手腕细细观察一番,腕上红绳因他的力发出清脆响声,那是红绳上的铃铛发出的声音。这红绳瞧着新,铃铛声响也清脆,一听就是未经他人触碰把玩过的新鲜物件。
他觉得这红绳极有可能是对方自己穿的,收口处还可见一点烛火燃烧的痕迹,但好在不硌手,对方似乎又往那收口处涂抹了什么,细闻的话会发现泛着一股花香。
“你一大早去了寺庙?”沈韫明知故问,“求这个做什么?”
无声对视片刻,萧稹道:“觉着沈公子手腕纤细好看,空着实在浪费,这才想着准备个东西让你戴戴,不可以吗?”
沈韫才不吃他这一套,扬了扬手臂,搭上对方颈侧,清脆铃铛响了又止:“我身上空着的地方多了去了,难不成每一处都要准备个小物件带着?”
萧稹视线随这话上移,落在对方耳垂,又在察觉到对方偏身躲开后下移视线,透过轻薄里衣见对方胸前那若隐若现的红,故意道:“也不是不行。”
……
……
见对方就要气得赤脚下榻,萧稹赶忙一把将对方的两条小腿捞起,这一捞反倒叫对方失去平衡直接栽倒在了榻上,若非身后有被褥垫着,怕是就要磕着手了,当即又多了几分气,怨怼道:“萧玧怀,你莫不是成心气我来了?”
“不是。”萧稹面不改色,将榻边的鞋移近了些,又拽着对方的小腿往下蹭,“穿鞋。”
沈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没穿鞋就跑出去,理亏却也不打算认,只道:“穿鞋就穿鞋,那么用力拽我做什么。”
萧稹此刻正弯着腰,闻言有些莫名地回头看他,对视一瞬后反倒没了无奈,只觉得这人说什么语气都好似带着股上扬的意味,又轻又撩拨人心,哪还能说出什么重话。沈君容这哪里是故意找茬,分明就是恃宠而骄,此前就有几分苗头,昨夜之后好似确认了什么东西,今日那股子劲儿更甚,事事都得顺着才行。
“看我做什么。”沈韫哪会不明白对方那目光中含的情意。
萧稹没答,只是在确认对方穿上鞋后起身,低头看仰头的人:“新的外袍在屏风上,玉环在妆奁匣中,我去看看菜准备的怎么样了,你若是梳洗好了直接来前厅即可。”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开,却不料指间一紧,回头一看才发现手中还缠着拿错的发带,而对方此刻正拽着发带另一端,眼底揶揄意味十足,沈韫道:“萧郎将我的发带系在自己头上,现下又要将自己的也一并带走,这是要我就这般披散着头发出去吗,未免有失体统?”
萧稹不答,他是真的忘了自己手中还缠着发带。
“萧郎不予我束发吗?”沈韫唇瓣微张,只仰头看着对方,眼底好似藏着万千情意,偏偏又在将要涌现出来的那刻垂了目,低头看着指间缠绕的那根发带,将二人连接到一处。
萧稹哪儿还走得了,见对方洗漱完,二人一坐一立处于铜镜前,长发束了一半又散,最后桌案上的不止铜镜与妆奁,还有刚披上外袍就又重新脱下的沈少傅。
他的外袍垂到臂弯虚挂着,肩头也裸露出一小片肌肤,露出锁骨上的牙印,仰头间可见脖颈上的青筋,萧稹顺着那一片光滑吻上去,最终闯入其唇舌领域,小心搅弄。
事情是从沈韫解开对方衣带开始,最后又变成他半推半就着任由对方扯下他的衣袍,缠绵不知多久,直到门外又来了婢子确认他二人是否要将汤再热一遍,萧稹才重新正声吩咐让底下人将所有菜都重新热一遍,说是立马就过去。
“立马?”沈韫呼吸声不匀,却还有心思撩拨对方。
萧稹吻上对方眉眼,手掌在其后腰摩挲:“不然呢?”
沈韫才不上当,只抬手勾上对方脖颈,见对方颈侧吻痕,又在抬眼瞥见对方脸侧一道细却不长的红痕时怔了一瞬,讶异道:“你的脸……”
萧稹轻笑一声,毫不意外:“我以为沈少傅太过投入,没发现呢。”
原先有些担忧的沈韫当即松了口气,不太真诚道:“抱歉,近些时日有些疲乏,忘了修剪指甲。殿下如今脸上挂了彩,若是王府的人问起来当如何?”
“你要我如何说?”
“殿下倒是会给我抛问题。”沈韫抬手抚摸对方脸侧的划痕,小心翼翼触碰,视线也追随着指尖所处的位置,“这叫我如何将罪责丢出去。”
“想丢就丢,哪里需要细想。该知道的母亲自然会知道,不该知道的这些时日她也猜出个七八分,无非是在等我自己承认罢了。”萧稹替对方将衣襟理正,外袍穿上,“至于兄长那边,他向来不是个会告状的,母亲不问,他也不会主动提及。”
沈韫垂目追随对方手中动作,闻言轻挑眉眼:“我说的是划伤你这件事,殿下怎将话绕得这般远。”
萧稹不戳穿对方的明知故问,只是将其抱下桌案,听到铃铛轻响,道:“我今晨已然回过王府,那时脸上没伤,可手背上有划痕。”
沈韫低头一瞬,果不其然,在对方抬起的手背上看到了一道细长的划痕。
划痕可以是其他物件误伤,毕竟习武有磕碰都属正常,可对方手背上的不止划痕,还有几道指印,若是没瞧见还好,瞧见了就真的同招供没什么差别了。
“殿下莫不是有什么一定要伸手做的事情?”沈韫还是抱着一些侥幸心理的。
然而萧稹也像瞧出了对方的试探,淡然道:“母亲递了一杯茶,我接过了,那时我还没发现手上有伤。”
沈韫可不信,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说。”萧稹将桌案上打翻的胭脂重新扶正,将对方摁在座上替其束发,一边撩着对方发丝一边道,“母亲也什么都没问,兴许她根本没发现,只是我多虑了。”
这哪里是多虑的样子,萧稹嘴上说着是他多虑,心里想着的怕不是觉得沈韫多虑,让沈韫放宽心。
“殿下待会儿还要去王府?”没有直接回答,沈韫只是问。
“不去。”萧稹系紧发带,“说了陪你晒太阳。”
沈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正要问对方为何又不束发冠,只以发带扎起一些束到身后,就听对方来了这话,当即觉得奇怪,回头看他:“何时说过陪我晒太阳?”
分明是让他自己去晒太阳走动消食。
“现在说的。”萧稹说完不给对方再问的机会,一把握着对方手腕将人拉起,走时沈韫腕上铃铛轻响,又被扬起的衣袖盖住一点声音,哪怕依旧清脆入耳,“先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