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泽先回了学校,正好赶上下午的最后一节课,还有时间刷七、八套卷子再回家。
晚自习结束后,学生的人流在铃响后的十分钟仿佛一瞬间开启的水龙头,倾泻而出,在夜色中充斥着青春的气息。
此时的学生中,光看面色就可以分辨出年级段,高一的学生像是打满了鸡血,高三的学生则是被繁重的课业还有接踵而至的月考磋磨过,个个无精打采。
时泽不紧不慢的走向校门口,那里停满了接学生的车辆,一整条马路都是,颇有些水泄不通的架势。
有一辆在其中分外招眼的黑色豪车,其他车辆生怕碰到它,因此隔开了一些距离。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悄声议论。
“你看那边那辆车,一看就很贵诶。”
“听我读高三的哥哥说是他们年级第一的车,每天都来接送,这车好像得几百万呢。”
“哇,富二代啊,还是学神,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
嫉妒心只有在和自己差距不大的人身上才会滋生,当人和人的距离太过遥远时,就只剩下遥叹和钦佩。
时泽走在后面,前方只剩下稀稀俩俩的个别同学,他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其实这辆车最初买来给他当座驾时,班级里的同学看到后反应更是夸张,直言把路炎的大奔给比下去了。不少人来时泽地方八卦,他都是微笑不语,自己的家事,说给别人听也不过徒增谈资。
他平时待同学们都极为友善,有什么课业难题都是逢问必解,大家都当他是脾气好好的学神,在他这边碰了一鼻子灰也没恼,看着他的笑脸才发觉自己问的唐突。
但很快,都不需要问,大家似乎都默默心领神会了什么。
时泽和路炎换了姓。
这两个姓那么少见,很难忽略。
何止是换姓,他们换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在学校里大家好像都没什么差别,穿一样的校服上一样的课 ,但等出了学校就不同了,单从门口来接的车便能管中窥豹。
他没听到的是,上车后那前面两个同学刚好扭头回来看到他的表情,呆滞得有些可爱。
“好尴尬,没想到人就在我们后面。”
“你不觉得刚刚那个上车的男孩子特别帅吗?”女生眼冒粉红。
“你是觉得人家有钞能力才帅的吧。”
“胡说,真的气质很好啊。”
女孩子打打闹闹的说笑声隔断在车外,没有一丝进入密闭性良好的车内,徐徐的冷气吹着,时泽都快忘了过去骑车回家时独属于夏季的燥热和带动的夜风。
“王叔,明天还是到街口等我吧。”这么招摇,他的性格适应得很别扭,时泽不打算勉强自己。
司机老王正在努力从车流中挤出,这辆车价格昂贵,他也生怕不小心剐蹭,没想到时泽如此贴心,忙不迭应好。
时泽回想起今天下午,爸爸妈妈对着他的拘谨,两个人的眼底有慌乱,不抵惊喜更甚。
时泽回味着中午的重逢,嘴角弯起弧度,一年没见,爸妈还是老样子。
路乐山做了好几道他以往爱吃的菜,还是记忆中的熟悉味道,都说人的口味是根据从小吃的食物定的,时泽直到那刻才觉得真是如此,本该在多年后才能体会的乡愁,在那一刻淋漓尽致。
他这一年吃了过去十六年都没尝过的高级菜肴,空运过来的顶级食材,日本和牛、蓝鳍金枪鱼、特鲁埃尔黑松露,最精心的烹饪手法,都没有路乐山给他做的这一顿饭落胃熨帖。
线条流畅的黑色车影驶入时家大门,大宅里灯火通明,荣林早早就吩咐了家里的菲佣给他炖好虫草滋补,时泽一进门就有人过来帮他把背包拿回房间。
时泽除了刚回家的那几个月,回家时有这样的待遇,其实很少能遇到爸妈,他们不是在外应酬,就是在和朋友一起探讨时下的政治经济走向,并没有时间日日夜夜陪着他。
他也不是小孩子,时时刻刻需要父母陪伴。
家里只有佣人司机,还有一个不需要操心管束的他。
乐得自在。
“妈,我回来了。”
时泽在时家父母面前谦逊有礼,荣林有时希望他能够更加肆意妄为些,时家唯一的大少爷,就算把脸色摆出去,别人也只会说他有个性。
活在这个年纪的他,有时令她感觉矛盾,既希望他像现在这样完美无暇,又希望他能活得开心,有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累不累?我让菲佣炖了点补品放你房间了。”
“谢谢妈。”
“要我说你就不该留在国内高考,以你的成绩去国外申请个名牌大学绰绰有余。何必和这些人挤在一起过独木桥。”
时泽露出无奈的笑容:“我才刚回家,想多陪你们一段时间,等明年再出去也不迟。”
荣林哑然,是了,她又何尝不想多和小泽多呆一段时间,如果时泽出国,她倒是可以随时过去陪他一段日子,但总归不利于一家人培养感情。
“妈妈只要你开心就好。”这是时泽回来后最经常听的一句话,有时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开不开心,他一向习惯平静,而生活的习惯早已被打破,不容他不适应。
路炎最近在公司的艺人培训和学校复习两头跑,公司打算以歌手身份将他包装出道,过几个月他还要参加艺考,好在原本的音乐功底十分扎实,学校的成绩也不错,勉强应付得过来。
钱高飞还给他加了表演课,说是技多不压身。
原本音乐是陶冶情操的艺术熏陶,没想到成了他未来赖以生存的手艺。
路炎也觉得人生多变,不到下一刻,没人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
妹妹路珍又跑来问他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出门野餐。
路炎就没见过这么做生意的人,大周末的不趁机多赚钱,反而要带孩子出门露营野餐,每隔几个月都得这么来一次。
路珍有些怕他,连忙将路上想好的措辞一并倒了出来:“爸妈说你马上要过生日了,咱们这次去东盘山露营,那边还可以爬山划船,还能烧烤,有很多好玩的,你要是去的话我们就在那给你过生日。”
这周是路炎的生日,在周五,他和路珍都要上学,没时间好好过。
路炎想拒绝,看着比他小了几岁的妹妹有些怯生生的样子,心下好笑,他又不吃人,至于这么怕他吗。
完全忘了之前几次对路珍的态度。
“过生日就不必了,我看看那天公司有没有安排,没有的话再说。”
路珍没想到他会答应,当下没反应过来,有些呆滞得可爱,很快就一脸雀色的走了,步伐比来时轻盈不少。
至于这么开心么,路炎轻轻关上门,有些懊恼自己这就答应了下来。
路珍回到餐厅,开心的和爸妈宣布自己这次作战成功,敌人已被攻下堡垒缴械投降。
魏兰看着小女儿嘚瑟模样,露出会心一笑。
卫梨正在奋力擦桌子,擦得要干干净净才舒服,此刻落在魏兰眼里,这个和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大的孩子分外惹人怜惜。
“小离,你周末有没有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门玩?”
卫梨许久没体验过“出门玩”,压根没有概念,怎么样才算玩。
路珍想到她和爸妈对着路炎大眼瞪小眼的情景,连忙过来说:“卫梨姐姐,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我爸妈到时候会带很多好吃的呢,说不定还会烧烤。”
“那我去!”
卫梨一听好吃的两眼发光。
路乐山的手艺她已经领教一二,如果还有烧烤……她下班回家的时候会经过一些烧烤摊,那诱人香味都把她给馋晕了,之前没有钱买,现在可以吃免费的还能玩,她必须去!
魏兰看着女儿和卫梨都对这次出行十分期待的样子,不禁想到了过去一家四口每个月出门的时光,两个小不点也是这样期待神情,掰着指头数日子,她的脸上充满了怀念之色。
周日,路乐山将准备好的食材放进小冰箱,连带烧烤架还有饮料、露营桌椅一并放进自家货车后面。
卫梨看到穿着裙子光鲜靓丽宛若小公主的路珍,除了赞一声漂亮外内心毫无其他反应,她很少穿裙子,不方便打架干活,更不适应这个中看不中用的穿衣方式。
对她来说,实用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打架的时候穿着裙子,岂不是影响她发挥?
等下个月工资发了,她就去淘一些新衣服裤子穿,看多了电视剧,她也知道自己穿着魏兰给的衣服有些过时。
路炎看到小破车上还有个小帮工卫梨,有些诧异。
嘴比脑子快:“你怎么在车上。”
难道过去爸妈也会带帮工一起出去玩?路炎从来没答应过一起出门,还真是摸不准。
卫梨看了他一眼,奇怪道:“出去玩当然要坐车啊。”
听路珍说要开车一小时呢,等她走到,天都黑了。
路炎:……我是问你个帮工怎么也去啊。
魏兰走过来,看路炎一个人站在车外没上车,怕他不高兴和两个女生挤在后座,连忙说道:“小炎,你去前面坐吧,前面宽敞些。”
路炎没说话,绕过车身,拉开副驾的车门就进去坐好,不得不说,这车虽然破了点,但比他想的要干净许多,这有些让路炎意外。
路乐山一看儿子上了车,当下也不搬东西了,先把车子打火开空调,生怕他热着。
路珍挑了自己爱喝的饮料后就屁颠颠过来找卫梨,看到她哥哥一副低气压生人勿近,连忙悄悄凑在卫梨耳边小声说话。
“有什么话还要悄悄说,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
路珍被哥哥冷不丁的出声给吓了一跳,转而看到卫梨笑了出来,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
她刚刚和卫梨姐姐说:“我哥不说话的时候真帅啊,要是没有那张嘴绝对是个大帅哥。”
果然,路炎一开口,帅哥气氛陡消。
路炎翻了个白眼,女生的白痴病果然会传染,他预感今天出门一定会后悔。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路乐山和魏兰两个人已经上了车,此刻下车,路炎觉得自己更没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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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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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一次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