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泽清楚,这回难免要受些皮肉之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路炎。
从发现黑狗到推开路炎,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根本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就那么做了。
时家那二位要是知道他请假来路家饭馆和养父母吃饭,和路炎在路上被狗咬,大概这一年好不容易恢复的涵养又要喂狗。
时泽做出防御的姿势,准备迎接那袭击,只是最后一刻仍旧不免闭上双眼,微微颤动的指间泄出一丝紧张情绪。
小时候他被狗咬过,很疼,他知道的。
路炎眼睛一眨不眨,他的视野仿佛一个慢镜头,就那么看着黑色狗影快速飞过他的上空,扑向了时泽,而时泽竟然还闭上了眼睛!仿佛早已知道会迎来什么……
那一刻路炎感觉自己面前的空气被冻结了,无法呼吸。
时泽感到面前有一阵劲风袭过,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正相反,他似乎听到了‘嘭嘭’的声音,接着是沉闷的一声咚,像是重物坠地的声响。
一声属于狗的凄厉惨叫响彻在耳边。
比狗更迅猛的,是卫梨在一瞬间做出反应冲刺。
还好还好,她赶上了。
……
路泽的疑惑明晃晃写在脸上,这会他甚至有些怀疑人生。
刚刚他看到的,真的是人能爆发出来的速度和力量吗?
是他的错觉吧。
这一刻现实而魔幻,先有时泽推开他舍身忘死?
后有小帮工出手英雄救美?
啊呸,就算小帮工是英雄,时泽算哪门子美。
他就回家拿个身份证,这一系列操作有一种让路泽进入平行时空的错觉,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你俩没事吧?”
卫梨拍拍手,看着路泽还躺在地上没起来,那个叫阿泽的少年似乎也进入了呆滞状态。
时泽率先反应过来:“刚刚……是你帮我……”他低头去看,地上有一只已经丧失了意识的黑狗。
一时之间,他有些混乱。
他并没有亲眼看到卫梨制服了疯狗,更不敢相信凭她瘦弱的身躯可以做到。
眼前的少女微微喘气,脸上有一些婴儿肥,身高和自己差了一个头,神情冷淡,眼神发亮,头发绑成高马尾很是利落干净。
真相和结果就摆在眼前,总不可能是还坐在地上的路炎,或是终于赶到他们这的那批人。
“哎呀吓死我,还好没出事,不然我这回去可怎么交代。”
“就是啊,小姑娘身手太好了,是不是练跆拳道的呀?”
过来的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七嘴八舌的问道,很快,他们就带着已经昏厥的疯狗打算带回去处理。
时泽的身体里莫名有警铃大作,这种感觉久违了,这让他感到一丝颤栗的兴奋。
但他掩盖的很好,没有露在面上。
“刚刚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现在只怕……”他想到后果,此刻才真正开始后怕起来。
卫梨:“不用谢哦,现在可以折现给我。”
在卫梨的观念里保护人可以算是劳务的一种。在末世,见义勇为的少,大部分人都冷漠自私,现在她出手,要是对方能给她一点答谢,她也能心安理得的拿着。
路炎没想到时泽竟然会顺着她的思路来,好奇道:“那你觉得我值多少钱?”
卫梨煞有其事的打量起来,报出一个她觉得合理的价格:“我觉得你怎么也值个一千块。”
路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卫梨看了眼在地上还没起来的路炎,目光里带了一些路炎看不懂的东西。
比同学的鄙夷多了一些疑惑,比旧友的嫌弃多了一些怜悯,还有很多他看不懂的……
路炎在一瞬间炸毛:“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别忘了你还在我家帮工!”
时泽恢复了以往的温煦模样:“要不要加个微信,我身上没现金,微信上给你转账。”
他摸出手机,才发现里面有很多未接来电,抿了抿嘴,选择了划掉消息。
卫梨挠了挠后脑勺,“我开玩笑的,没钱就算了。”
时泽一怔,这是他第一次问女孩子要微信,没想到竟然被拒绝了。
……
回去的路上,路炎一改以往态度,对卫梨和颜悦色,即使他刚刚摔了一跤,即使刚刚卫梨对他的态度一般,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既然卫梨拒绝了时泽,那么他不介意对她释放一些善意。
看着时泽那副吃瘪的模样,路炎的心里别提多暗爽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原则,时泽那家伙多的是妹子表白,没想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卫梨:……
怪不得刚刚他们俩一个两个都表情奇怪,一个一脸不可置信自己被拒绝,另一个则是忍笑忍得脸都扭曲了。
“我没有手机。”不是拒绝,她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路炎:“那你想加那个家伙的微信吗?”
卫梨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她不再搭理这个奇怪的中二少年,直接进了小饭馆找魏兰,想要提前结算半个月的薪水。
今天解决了住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只需要签合同然后押一付一,就可获得遮风避雨的专属住所。
魏兰听她说了以后,有些为难。
毕竟他们才接触了两周,她对卫梨的了解并不深。
有了这个先例,要是以后经常这样,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刚好前头路乐山喊卫梨帮忙,卫梨先过去了,魏兰也松了口气。
路炎跟在后头听了个明白,很少和魏兰私底下聊天的他此刻上前:“预支给她吧,也没多少钱,刚刚她救了我,差一点你儿子就被路上的疯狗给咬了。”
如果时泽受伤,路炎就欠了他一个人情,要真是这样,他路炎在时泽面前还抬得起头来吗!
算起来,卫梨也算帮了自己,自己在这帮了卫梨,谁都不欠。
魏兰一听儿子差点被狗咬,连忙拉过他的手臂,又掀起他的裤脚仔细检查,一看真没事才松口气。
她想到路炎他们进来的前脚,时泽刚走,不知道那孩子运气怎么样,有没有遇到那条疯狗。所以她的脸上很快又布满愁容。
路炎很不习惯她这样亲密接触,但是他竭力克制住了,魏兰没有发现他的耳朵已经红透。
“你记得答应她啊。”路炎干巴巴的又说了一遍。
魏兰看他认真的样子,没有说狠话也没有不耐烦,很是乖巧又满是局促,心头不由一软。
“妈妈会给她预支工资的,你刚刚是怎么回事再跟我说说。”
路炎:……
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实在不适应这样温馨的场景。
魏兰又去找卫梨,感谢她救了自己的儿子,这年头要是遇到有狂犬病的疯狗,被咬了可是会有生命危险。
虽然路炎说的轻描淡写,但魏兰后怕得惊出一身冷汗。
魏兰:“小离,你是个好孩子,魏姨头一次这么庆幸你身手好,这就把这个月的工资都先支给你,不够你再跟我说。”
卫梨:还有这种好事,我感觉我可以专门养个疯狗,有需要的时候就放出来盯路炎。
她很快阻止自己的黑暗想法,这太损了,显得她很反派。
……
中介小王一天之内再次见到卫梨,在天黑之前。
卫梨:“下午那个出租屋,我来签合同,能不能再便宜点。”
中介小王正懊恼今天自己被一个小女孩给牵着鼻子走,没想到她又来了。
自己毕竟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怎么能被她拿捏。
因此他装模作样道:“刚刚你走了之后,还有个客户也看了那个地下室的房子,那房子虽然条件一般。”
话锋一转,装腔作势起来:“但是交通便利,周边吃的又多,是一个热门的房源,别说降价,老板说不定还要提价呢。”
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巴拉巴拉说了一堆,说到最后连自己都快信了那破房子是个难得一见的大便宜好房源。
卫梨将办公桌上的水递给他,说了这么久肯定渴了。
“我有一个绝活,你想看看吗?”
“什么绝活?”
中介小王心里颇为得意,看小女孩给自己端茶送水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早该如此。不自觉就接了话头。
卫梨朝外面示意了一下,起身先走了出去,中介小王有些不解的跟着她出来。
卫梨拿起一块路边的砖头,对着它凌空一掌劈下。
砖头是已经堆在这边一礼拜的砖头,货真价实。
砖头没啥变化,小王正待发作,卫梨轻轻一碰,此刻四分五裂化为筛粉。
中介小王目瞪口呆,咽咽口水,一个劲的安慰自己“法治社会”、“和谐你我他”,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姐,咱们进去说,这房子你还真别说,就它那样怎么也得给咱便宜一些。”
等中介给房东打完电话,卫梨的房租又从四百降到了三百二。
押一付一,水电另算。
卫梨很是满意。
“以后有事可以找我帮忙。”卫梨交代道。
小王不无悲催的想:我又不在道上混,正经人啊,我找你干嘛。
“不用不用,我能有什么事!”
-
路炎晚上又去了那幢大楼的屋顶,他心里蠢蠢欲动,鬼使神差的带了魏兰半年前给他买的一把吉他。
那把吉他对于魏兰来说应该很贵。
路炎看到她买单的时候下了好大决心的样子,转过头来对着他却是讨好的笑意。
真论起来,这个吉他音色和做工,都比不上他曾经练手的那些吉他。
那是路炎第一次意识到他和时泽之间的物质鸿沟。
自己究竟占用了什么样的身份和资源,心安理得的过了十六年不属于自己的生活。
无时无刻,都在方方面面提醒着路炎。
现在时泽是云,他是泥。
他下来体验时泽从小到大的生活了。
的确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路炎的心头浮现路家三人的面庞,对着他憨憨傻笑。又在心里补了一句:“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路炎走到顶楼的时候先四下探头看了看,不知道在找什么,不过此刻的楼顶静悄悄的,除了一盏安全通道的指示灯亮着外,什么也没有。
路炎有些烦躁的摸了摸头发,随后静了片刻。
拿出吉他开始在顶楼弹奏。
音乐随着手指的拨弄倾泻而出,流畅动人。
若是此刻的卫梨在这里,定会叹一句:再狗的人,会点乐器看起来还真是人模狗样许多。
弹琴,再唱首不赖的歌,男孩最好的医美。
卫梨今天下班后,去公园特意和毛毛告别。
毛毛似乎很诧异,和她语重心长的说:“要是累了,就常回家看看。”
再回到她的新住所,卫梨将它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这么心满意足的在属于自己的小屋子内沉沉睡去。
至于这个屋子太过“干净”、“一无所有”,对卫梨来说都不是问题。
毕竟有了自己的空间,东西可以慢慢淘嘛。
卫梨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卫梨:你最好给我安排得条件再差点,让我露宿街头又让我住地下室是吧。
扑街作者:等我支棱起来了,就让你支棱起来
卫梨:那我岂不是要住地下室打工一辈子。
扑街作者:卫姐不要欺人太甚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