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等到柳絮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不禁出言询问:“这是怎么了?”
“公主在明珠公主的宴会上喝了些酒,西凉的酒可比我们玉京的更醉人,我还在想等会儿该怎么扶公主回来,结果王上来了。”
“抱回来的。”柳絮挤了挤眼睛。
云岫又问:“那你怎么没跟在公主身后?”
“唉,刚刚明珠公主说,公主今天夸过她的茶好,便吩咐宫人带上,还有其他女眷,知道我们公主得王上宠爱,也送了些东西叫我带回。”
云岫定睛一看,柳絮手里果然拿着好几个盒子,果真如她所说。
“公主现在和王上的感情虽不错,但你是公主的婢女,自然要时时刻刻跟在旁边的。”云岫赶忙提醒,“以后要小心,知道吗?”
柳絮连忙点头,又小声问:“公主睡啦?”
听云岫应了一声,柳絮才放下心来:“好姐姐,今日是我一时昏了头,你快去休息吧,我来值夜。”
夜里,沈桑宁是被渴醒的。
睁开眼一看,她已经回到了侧殿,隐约记得自己是被苏勒抱回来的。
坚硬的臂弯仿佛还在腰间和背部硌着,沈桑宁揉了揉腰,心想苏勒全身当真都是硬邦邦的,即便抱着,也并不是多舒服。
她把柳絮唤来,说口渴。
柳絮赶紧倒来一杯温水,见沈桑宁还是白天的一副装束,连头上的钗子都没完全取下来,便道:“公主是回来便睡了?您先喝水,需不需要奴婢传热水,您梳洗一下,睡得更舒服些。”
“不必了。”沈桑宁已经进了温暖的被窝,哪有再出来的道理,“王上走了?”
“王上把您送回来就走了。”柳絮答道。
“哦。”沈桑宁慢吞吞地喝了口水,干渴舒缓了很多。
她知道自己今晚喝酒过了量,只怪自己不知西凉自酿的酒后劲那么大。
这么想来,苏勒不留宿也是好的,前几天没有喝酒时,自己睡着睡着都能缠到人家身上去,要是醉酒了,那还得了?
沈桑宁真怕自己一觉醒来,是已经钻进苏勒怀里,或者更加恶劣更让她难堪的姿势。
不过,苏勒当真没多说一句话,把她放下后转身便走,倒叫沈桑宁品出了一丝嫌弃。
他是不是很不耐烦?
仿佛避之不及一样。
他看上去不是会在宴会门口接人的样子,今日来找她,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结果撞见她喝得人事不省,要事自然是谈不了了,还得送她回来。
沈桑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当即觉得这杯热水的味道也苦了起来,皱了皱眉,把水推远了出去:“不喝了。”
“嗯。”柳絮虽感觉到公主心情有些低落,却不知从何而来,试探性地道,“公主,王上今天可是全程抱您回来的呢。”
沈桑宁:“......”
她知道啊,现在腰背还被那硬邦邦的肌肉硌得难受呢。
大约是之前从来没有抱过人。
“你下去吧,去睡一会儿。”沈桑宁说完,又倒了下去,用被子蒙住头。
柳絮觉得公主的心情并未好转,不解地下去了。
第二日,苏勒正在正殿看书,便听到胡塞进来汇报,说王后来了。
他想起昨日那个悬而未决的触碰,怔愣了片刻,随后淡声:“让她进来吧。”
沈桑宁走进来,今天穿着的是紫色的服饰,腰间配着一块红宝石,若是寻常人穿大抵会显得有些艳俗,但因为是她,便都刚刚好能点亮他的眼睛。
眼睛透亮,神智清明,看上去已经酒醒了。
苏勒已经屏退了其他人:“公主过来有什么事?坐。”
他指了指旁边的座椅,沈桑宁坐了下来,道:“王上,昨日来宴会中找我,是有什么要事与我说吗?”
“我不知那酒的后劲如此大。”沈桑宁坦陈,“我有点记不清了,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若是昨日有什么冒犯的,王上见谅。”
苏勒没有接话。
昨日不是她冒犯了他,恰恰是反过来。
还好她记不清了。
“没有什么要事。”苏勒道,眉宇间有些漫不经心,“不过是想着你第一次赴宴,有些担心,所以过去看看。”
原来是这事?
她讶异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日理万机的苏勒居然还有闲心,去顾着她第一次独自赴宴。
先前不快的情绪消散了大半,沈桑宁又问:“昨夜为什么没有留在偏殿?”
苏勒目光一闪。
这次他没有回答,只反问道:“公主想让我留下吗?”
他明明作出不甚在乎的样子,但沈桑宁偏偏能察觉到,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不在意。
一些异样的情绪自察觉到这一点后便升起,沈桑宁有些捉摸不透,待到殿中沉默渐浓,她回道:“你说如果你不常留宿,我会被他们议论的。”
苏勒原先微升起的心脏,平静地落了回去。
倒是可想而知的结果。
看着沈桑宁,苏勒忽地想起了他的母妃。
母妃是大孟人,因长相出众,被前首领虏了去,被迫怀上孩子。在她怀孕期间便多次寻死,都在严防死守下没能成功。
后来她大抵已经心死了,不再试图自戕,对她的看管也因此放松了很多。
只是后来生下的孩子是昭示不详的金瞳,像是上天对她逆来顺受的**裸的嘲笑,原以为生下皇子日子便能好过些,换来的却是更加苛刻的待遇。
原先被压抑下来的想法再度复苏,但这次她成功了。
苏勒看着殿中的沈桑宁,阳光照在她脸上,是平和的样子,但苏勒却升起害怕的情绪。
沈桑宁也是大孟人,原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却要和亲至此,他害怕在沈桑宁心里,也觉得自己不过也是牺牲品,和苏勒的母妃一样。
怎么还可能希求她有其他的情感。
苏勒眸中的光灭了灭,他背着手,站在窗口。那风吹过来,干燥的,让他从往事中抽身出来。
他道:“公主,前些日子大孟送来一匹马,倒是很适合你。”
“想学骑马吗?我可以找人教你。”
几句话间,将他的情绪遮盖了个透彻。
“学。”沈桑宁立刻决定。
骑马,射箭,喝酒,说西凉话。这些西凉人会的,她都得一一去学。
“不过,我不想其他人教我。”沈桑宁看着苏勒,“苏勒,如果你有空——”
“我想你教我。”
“好。”他直接应下来,上前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力道温和,“走,去看看你的马。”
马厩在一片草场旁边,沈桑宁倒是一眼看到了当日带她去河西的那匹黑马。
黑马养的好,在日光下显得鬃毛显得油亮亮的,见到苏勒,便有些急切地蹬了蹬前蹄。
苏勒上前摸了摸他的头以示抚慰,黑马呜呜地哼了两声,眼睛湿漉漉的。
它也认识沈桑宁了,求完苏勒的摸摸,又去求沈桑宁的。
沈桑宁被逗笑了,也抬手摸了它两把。
苏勒道:“好了,它就这样。”
“它叫什么名字?”沈桑宁跟上他的脚步,问。
“没有名字。”苏勒道,“不需要。”
沈桑宁微怔,跟着他去看自己的那一匹马。
这是一匹很漂亮的枣红马,也养得很好,而且性格问温驯,明明是第一次见沈桑宁,却一点也没有架子,自觉俯下身闻了闻她的衣裳领口,眼睛里露出友好。
沈桑宁很惊奇,也抬手摸了摸它。
“它,也没有名字么?”沈桑宁问。
“嗯。”苏勒又道,“战马不需要名字。它们天生受过良好的训练,能分辨得出自己主人的哨声。”
“而且,起名是一种驯养。主人和马是战友,但不能做朋友。”
沈桑宁好像懂了:“是怕,马如果在战争中受伤,主人会过分难过?”
“之前出现过类似的事情。”苏勒平静地摸了摸枣红马,“因为担心自己的马会在艰难的路段受伤,于是放弃了对于战术更有利的路线,导致作战失败。”
沈桑宁看着他的动作,心想,但喜欢是装不出来,也掩饰不住的。
她便道:“我不用打仗,我的这匹马也不用上战场,它不是战马,我想给它起个名字。”
苏勒想了想,没有拦。
“那你就叫逐云吧。”沈桑宁直接给西凉的马定了个大孟名。
“既然都叫逐云了,那苏勒,你的马就叫追风吧。”沈桑宁想着对照。
倒是把自己刚刚的话完全抛在了脑后。
苏勒笑了:“你好像把更傻的名字给了我的马。”
“......还是大孟话的名字,公主,这个名字在我们西凉可不太说得通。”
“谁让你自己不起名的。”沈桑宁回了一句,便上手摸了摸逐云,“你现在有主人,也有名字啦!”
逐云像是能听懂,眨巴着眼睛,看着沈桑宁。
“想不想现在去骑一圈?”苏勒不再和她纠结名字,只问。
“苏勒,你还没教我吧?”沈桑宁看着他。
开玩笑,她连上马下马都不会,怎么骑?
“教你。”他说着,“当然要上马教。”
说完,便把沈桑宁抱到逐云身上,她上次叫了疼,这次他的动作便刻意放轻柔了一些,然后,自己也上马。
她的后背又贴上了他前胸,沈桑宁暗想,前面也是硬邦邦的。
男人真奇怪,这么硬的身体,平常晚上怎么睡得着?
阿宁叉腰:到处都硬邦邦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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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