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东西送不到你手中,只想着哪怕递送东西的人偷偷分了也罢,起码有一些还能送到你手上。”沈濯道。
所以装了特别多。
没想到此行竟能见到妹妹,倒是能完完整整地把这些物件都给她。
“多谢哥哥。”沈桑宁呜咽着道。
“还有珏青哥哥,现在都受封成卫边将军了。”沈桑宁看着多年不见的傅珏青,努力扯出一个笑。
只是那泪珠还在眼里,这个笑怎么看怎么牵强。
傅珏青忽然就起了个念头,想像儿时一样,帮她擦眼泪。
两人自小就认识,玩在一处,楚妃还在的时候,两家甚至还开过玩笑,道干脆订个亲,长大了便让这对青梅竹马成婚。
傅珏青看着那挂着泪的眼睛,忽然觉得一阵失语。
他向来以为,自己是把沈桑宁当妹妹的,和沈濯一样照顾她就行了。可是那日在听到沈桑宁被选和亲,他惊怒之下,手中的滚茶泼了一身。
那时候傅珏青忽然意识到哪里不一样了,只是阴差阳错,两人再也没有可能。
“是大孟西线驻军无用。”傅珏青冷道,“若是我来,此仗不可能败。”
沈濯淡淡看了他一眼,还在别人的地盘上,需得慎言。
傅珏青叹口气,对他来说可惜的事又何止这一件,压低了声音道:“桑宁妹妹,若我们当日真的依父母之言成婚,那你大约不会被选为和亲公主。”
沈桑宁笑了:“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再想又有何益处呢。珏青哥哥,当日京中情形你也知晓,我势在必行,哪怕有婚约,也未必能做得了挡箭牌。”
“不提这个了。”沈濯道。
帐内一根红烛已经快要燃尽,沈濯估摸现在西凉王的耐心也快见底。他能和妹妹说话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只能趁最后这一点点时间,与妹妹细细嘱咐,将能想到的话都说了一遍。
沈桑宁点头,眨眼间,又是几滴泪珠落下来。
不一会儿,红烛燃尽。却没有军士进来点燃新的红烛,这显然是委婉的逐客令,他们三个都明白。
最后,沈桑宁问:“哥哥要在这河西多久?”
沈濯:“我会和圣上请旨,在此多待些时日。”
即使不能再和妹妹相见,他也要守在这里。
“那嫂子?”
“无妨。”提起妻子时,沈濯眉目中温柔一闪而过,“她在玉京有母家照拂,不像妹妹你。此番我过来,她也是千叮咛万嘱咐,更是帮你收拾了少物件带过来。”
沈濯的妻子是尚书之女,父母死后,长兄为父,长嫂为母,两人在玉京,对沈桑宁都十分牵挂。
“王后,时候不早了。”帐外,见他们还是久久不愿出来,法依则看着苏勒的神色,硬着头皮提醒。
沈桑宁又含泪点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军帐。
刚掀开帘子,便撞上了一双金眸,苏勒一句话也没说,甚至有些过于沉默,把沈桑宁抱上了马,也没对沈濯他们再说什么,便带着她离开了。
法依则十分疑惑,急急策马跟了上去,沈濯和傅珏青却是面沉如水。
沈濯只觉得,这西凉王比阿宁高这么多,两只手一使劲就能把她举上马,若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倒也罢了,但若是个不知轻重的......
望着他们策马离开的背影在夜间逐渐变成一个点,沈濯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这次,他骑马的速度快了不少。
被呼啸的夜风吹着,沈桑宁觉得脸颊有点刺痛,却不知道苏勒为什么偏就今天一反常态。
难道是谈的不顺利?若是不顺利,为何刚刚哥哥的表情寻常。若是不顺,恐怕苏勒不会放她去和哥哥见面。
沈桑宁越发觉得疑惑,偷偷回头看一眼苏勒,又不敢多言。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带着他温热气息的大氅就兜头盖了下来,正罩在她身上。
“法依则和古丽怎不知道给你多穿几件厚衣裳。”苏勒冷道,“该罚。”
沈桑宁连忙道:“没有,他们担心王上等急了,这才没顾上,也是我自己没顾上身子,要见哥哥,我太开心了。”
苏勒有些闷,一时在想,竟不知道她更想见的是沈濯,还是那个年轻的卫边将军。
竟还是青梅竹马,听上去情真意切。
苏勒也不知自己情绪波动从何而来,刚刚说要罚法依则和古丽的话也像是迁怒,反应过来之后,便更气自己这不知所谓的怒意。
说到底,他似乎原就没有道理生气。
他在玉京当过质子,他自然知道玉京的贵人们自小便会给儿女们相看婚事,青梅竹马成婚十分常见,不说玉京,在西凉也是如此,法依则和古丽不就是?
但他偏偏觉得气闷。
“苏勒。”沈桑宁细声细气地唤他。
“苏勒?”见他不说话,沈桑宁有些着急了,不想让他为了这小事就惩罚法依则和古丽,“你理理我呀!”
默了一会儿,苏勒嗯了一声,算是应答。
“不要惩罚他们好吗?”沈桑宁全然不知他刚刚经历了怎样一番心潮的起伏,还在为法依则古丽两人求情,“我没事,不冷,而且,不是还有你吗......”
最后几个字念得很轻。
声音落在他耳里,激起一片涟漪,轻易便叫他消了气。
思绪回笼,他又变成了那个高高在上,叫人看不穿摸不透的王。
“风大,裹紧些。”他道,“我们回去了。”
这天夜晚,沈桑宁失眠了。
许是见了哥哥太过激动,沈桑宁睡不着,左右翻了几下身子,调整了许多次睡姿也无用,反而开始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更难以入眠。
她以为自己的动静很轻,殊不知苏勒的觉察力过人。她每一下动作都被他捕捉到。
他虽一直平躺着没动,但也逐渐心躁起来。
她为了什么而辗转反侧?
那种不受控的感觉又回来了。
苏勒坐了起来。
沈桑宁吓了一跳,从绒毯中探出半个头,看他。
“我吵醒你了?”她声音有些怯。
“没有。”对上她的眼神,苏勒还是放缓了语气,“我去别处睡。”
沈桑宁瞪大眼,没有拦他,他披上大氅,一掀帘子便真的出去了。
她忽然发现,这还是二人大婚后,他第一次没有睡在自己身旁。
刚刚才经历过与哥哥相见又分别的大喜大悲,混着刚刚看到母妃留下的旧物时的伤感,再加上苏勒叫人不明所以的行为,沈桑宁一时没抵住情绪,鼻子一酸。
酸楚感从鼻尖传至眼眶,她再也受不住,将头埋进被褥,哭了起来。
嫁过来的时候,她没有哭。
被明珠公主和姜芙嘲讽,她也没有哭。
但是今晚,她心中最软的地方被击中,眼泪便不受控了。
明明她也是公主,她也是先帝的女儿。
她和昌乐公主、平乐公主,和这些皇族的后代子女们,到底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失去母妃的人是她,为什么背井离乡远嫁而来,离开了故土和所有亲朋的人,偏偏都是她?
像是所有不幸的事都叫她碰上了,可她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还会如此?
低低的啜泣声在夜晚十分清晰,立在帐外的苏勒听得清楚。
他虽说去别处睡,但实际上一出来就后悔了。
苏勒知道,自己在为刚刚听到的,她与那傅将军所谓的口头婚约而生气。
但细细想来,这与她有什么关系,不过是长辈们的戏语,年幼的她又知道什么,何况,她毕竟没有过事实的婚约。
此处营帐挨得很近,她的哭声虽压抑,难保没人听得到。
他若是走了,立刻就会有闲话传出。
苏勒还是折返了回去。
他一眼就看见,沈桑宁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有发顶露出来,那被子隆起来,她就在里面哭,带的被子也一颤一颤的。
沈桑宁哭得凶,没听见他进来的脚步声,直到蒙住头的被子被掀开,对上他一双金眸,里面尽是无奈情绪:“公主,别哭了。”
沈桑宁今晚哭了很多次,苏勒知道。
她从前线帐中出来的时候,眼眶便是红的。但那还是收着情绪的,现在完全放开来,一双眼肿得像桃。
沈桑宁想把被子夺回来,试了试,被角被苏勒握在手里,扯不动。
苏勒存了心,不让她再缩回去,只问:“哭什么?”
“我又没有凶你。”
但你直接甩手走人了啊!
沈桑宁想着,但没有说出口,瞪着他。
放眼整个西凉,恐怕敢瞪着他的也就只她一个。
苏勒的语气更软了:“哭肿了眼,明天不好看了。”
沈桑宁抽抽噎噎道:“反正已经肿了。”
“嫁来西凉,这么委屈你?”苏勒问。
他自问,沈桑宁的衣食住行,他能想到的各种层面,都已经替她处理好。
饶是这样还不满足,苏勒也头疼。
他清楚,即便楚妃对他有恩,这恩情也抵不上被这样哭着磨几次用的。
“不委屈。”沈桑宁哑着声音道。
“你脸上写满了委屈。”苏勒道,“到底是单单不想嫁过来,还是因为没办法嫁给别人?”
沈桑宁愣了。
什么嫁给别人?他在说什么?
来人!上醋给男主吃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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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