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丽原还在和沈桑宁说着话,忽听闻外面马蹄声响起,立刻止住了话头:“是不是玉京使者来了?”
沈桑宁立刻起身,往帐外跑。
只见帐外,那些将士们都已经骑着马,看着东边来人的方向,严阵以待。
偌大的驻扎地,只余呼呼的风声。
古丽拦住沈桑宁:“王后,您先别出去,咱们且等一等,看看情况。”
沈桑宁嗯了一声,有些失望地往回退了退。
她意识到,自己最想念的玉京故乡,最亲的兄长,对西凉人来说,是前不久才与其打过仗的邻国,是不知居心善恶的使者。
而此时此刻,她嫁到西凉,已经不再是玉京的公主。
她前来和亲,背负着结两境之好的责任,此时此刻,她不能任性。
苏勒和法依则最早到达前线,在山脚下与玉京使者会面。
双方对峙着,看着对方的眼神都不客气。
为首的那个着一身黑衣劲装,头发高高束起,面容俊秀的男子,想必就是沈濯。
苏勒看着他,敏锐地从他脸上发现了一点沈桑宁的影子,果然是一母所生。
而沈濯的旁边,还有一个骑着马的男子。这男子披坚执锐,容貌自是不必多说,虽年轻,但也意气风发。
只是不知这位是谁。
另一边,苏勒在看沈濯的时候,沈濯也在观察他。
果真如传说所言,西凉的新首领天生长着一双金眸。
原本当称得上万中无一的俊美容貌,因为这双金色的眸子而变得妖冶起来,极具传说色彩。他骑在马上,沈濯能看出他很高大,隐隐能看见他大氅下的肌肉轮廓,这是常年骑马射箭、带兵打仗练出的身形,不容小觑。
他是妹妹嫁予的男人。
一个危险的、不容小觑的男人。
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总之沈濯在看见苏勒的第一眼,就是非常不喜。
这个西凉的新首领,年纪轻轻便夺了权,野心极大。
这样的人不仅在军政上欲壑难填,在女人和情事上想必也是如此。
想到阿宁嫁给这样的人,沈濯的眸色又暗了暗。
说出来的话便也沉了许多:“西凉王,久仰大名。”
苏勒勾了勾唇,轻笑了一声。
“淮王,久仰。”
苏勒已经想好,此番玉京来使目的不明,虽说是为了商谈战后其他悬而未决的事项,但谁也不知,商量是否只是个幌子,本意是打探他们西凉战后兵力虚实,意图重燃战火。
若是沈濯显露此意,苏勒不会让沈桑宁去见他。
他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也不喜欢这样的政治。
他会觉得被诈,自然不可能再满足他们兄妹见上一面的愿望。
不过,沈濯是一个清楚透彻的人。
他清楚,大孟国库吃紧,沈璟不愿再打仗,否则也不会嫁去公主。此番过来,当然存了试探西凉的心思,但绝对不会主动生事。
思及此,沈濯的语气缓了缓,他看着那双金眸,强压下心中的情绪:“西凉王,咱们帐中谈。”
“请。”苏勒似是早已猜到玉京的意思,颇为闲散地抬手,将沈濯请进事先备好的营帐。
“在外面守着。”他对其他将士道,跟胡塞一起低头进了帐子。
玉京那边,则是沈濯与他旁边的男子一同进来谈判。
那男子进来后,将头上的盔甲摘了下来,放在一边,更显出好容貌来,苏勒瞥过去一眼。
沈濯注意到苏勒的眼神,介绍道:“西凉王,这位是大孟的卫边将军,姓傅。”
傅珏青的眼神落在苏勒身上,拱手道:“久仰。”
苏勒能看出此人年轻,倒是个生面孔,大约以往在大孟以北镇守。年纪约摸二十,已经受封赏为卫边将军,可见皇帝垂青。
“此次我们过来,便是重新商议先前悬而未决的难题。”沈濯谨慎道。
“嗯。”苏勒微微点头,“直接谈吧。”
时间宝贵,他不想多说旁的事。他要从两人的话语和行动中,摸出大孟对西凉最关键的态度。
沈桑宁已经被古丽劝着回到了帐内,古丽帮她生了火,沈桑宁坐在火堆旁边,心却和那火苗一样七上八下的。
“怎么还没有回来?”她问。
“王后,王上和玉京使者谈的可是军政大事,别说这才半个时辰,就是秉烛夜谈到明日天明,也没什么稀奇的。”古丽帮她倒上羊奶,“王后,您放宽心,所幸现在西凉和大孟的态度都以求和为主,您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古丽也是个军中的小队长,更别提她和法依则走得近,对军政要事自然也敏锐得多。
“好吧。”沈桑宁被劝动了,微叹了口气,伸出手烤火。
她和玉京派来的使者的关系,也只有这最为亲近的几个人知道。这件事不能大肆张扬,沈桑宁也只能在帐中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沈桑宁觉得大约已经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忽然,法依则策马赶来,急迫道:“王后,王上让我接您过去!”
沈桑宁急忙提着裙子站起来,古丽在她身后急急跟来,嘱咐法依则:“今日马背上可是王后,把你平常骑马的狠劲收一收!”
“知道!”法依则下马后轻车熟路地弯腰,沈桑宁一怔,也踩着他的肩膀上了马。
法依则跳上马,一夹马腹,便带着沈桑宁冲了出去。
另一边,帐内,沈濯在听到苏勒话语之后还有些难以置信,重复道:“阿宁也来了?”
苏勒嗯了一声,不欲多言,走出帐外。
坐立不安的人变成了沈濯。
不一会儿,听到马蹄声响,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是沈桑宁刚刚差点从马上直接跳下来,苏勒看见,一把握住了她的腰,把她抱下来。
“阿宁!”沈濯激动万分,看着自己的妹妹跑过来。
沈桑宁看到傅珏青,屈膝行了礼叫了声傅将军,显然是认识的。苏勒将她的动作全看在眼里,随后便见沈桑宁直接扑到了沈濯的怀里。
本来准备好的话一句也想不起来,闻着哥哥身上的熟悉的好闻气息,她再也忍不住,泪珠滚滚而下。
沈濯把她揽进怀里,大掌不住拍着她的背。
妹妹在他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沈濯一时没收好情绪,怒而看了苏勒一眼。
苏勒的金眸眯了眯。
他尚且能忍耐沈濯的误解,但他很快注意到,卫边将军竟也盯着沈桑宁看,苏勒有些不快,便礼貌道:“傅将军,咱们出去吧?”
傅珏青回过神来,启步走出帐外。
“他待你不好?”沈濯揽着沈桑宁的肩膀,把她往外推了推,仔细看着她的脸,好像瘦了一点,原本娇俏的下巴更尖,让他心疼不已。
沈桑宁在玉京爱穿淡色衣服,宫中的绣娘知道她的喜好,总是捡一些颜色清淡好看的上好布匹为她裁剪衣裳。但此时,沈桑宁身着西凉服饰,颜色更为张扬大胆,反衬出她原先被包裹住的妩媚。
沈濯想到这里,一摸沈桑宁的袖口,更加不快,西凉的衣服果然粗糙,和玉京比差远了。
见沈濯皱着眉,忧心地盯着自己的样子,沈桑宁急忙解释道:“哥哥,我没事。”
“他待我......挺好的。”沈桑宁说到这里,竟觉得有些羞,躲开了沈濯的目光。
这闪躲让沈濯想到了旁的事情,手指一颤。
身为兄长,有些问题他不能问,也问不出口。
若是沈桑宁的嫂子,还可与她谈论这些闺中秘事。
但此去西凉路途遥远,又有大事要商谈,他自然不可能带着妻子前来。
沈濯的沉默,叫沈桑宁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宽慰道:“我真的无事,哥哥。”
“哥哥应当知晓,西凉王年少在玉京当过质子。”沈桑宁看了一眼帐外,压低声音道,“咱们母妃帮过他。所以......他对我挺好的。”
这叫沈濯十分意外:“当真?”
沈桑宁点了点头:“此话我只与哥哥说,哥哥可千万别讲与旁人听。”
“他,也不太喜欢提起。”
“难怪他今日愿意让你我兄妹相见,你放心,我都明白。”沈濯知晓了这桩往事,安心便多了一分。
他原本担心,西凉王在玉京当质子,必定被玉京宫中上下磋磨过,若是叫他存了复仇的心思,只怕会对大孟不利。
若早知道他会称王,要么该好生待他,要么,就该在玉京便杀了他。
只可惜这样的机会一早就溜走了,万幸的是,西凉王刚刚与他们谈判的态度还算友好,看来也是个顾全大局的首领,倒叫他可以微微放心。
更重要的是,妹妹在这里没有受苦,便好了。
“那你怎么瘦了?”沈濯捏了捏她的下巴。
“我吃不太惯这里的食物。”在哥哥面前,沈桑宁不必说谎。
沈濯叹了口气。风俗习惯的差异,阿宁只能慢慢适应。
“对了,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沈濯说着,便叫帐外的傅珏青帮忙去取。
此行虽未想过能见到沈桑宁,但想带给她的东西却准备得齐全,只盼着能打通一二关窍,想尽办法将东西送去沈桑宁的手里。
傅珏青看一眼苏勒,他点头允了,傅珏青便扛着一个箱子进来,道:“公主且瞧瞧,都是淮王准备的物件。”
沈桑宁打开箱子,里面琳琅满目,装着衣料、发簪、贵重宝石之类,甚至还有小时候玩过的布老虎、和母妃一起读过圈点过的医书。
和亲,圣上催得紧,她便走得急,又担心这些物件会在路途中损坏,便根本来不及也不舍得拿。
沈桑宁的手摩挲过那本书册,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兜不住了。
大舅哥对妹夫的第一印象:非常不喜
苏勒看到沈濯的第一印象:果然是我王后的兄长,长得挺像(×)
傅珏青是小配角,主要作用是后面让苏勒吃个小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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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