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人都望向元端似乎在等着他的回答,饭桌之间隐约透着莫名的诡异和安静,君绒也抬头脸色懵懂的看着元端,他则面色不改未语。
半刻,一阵淡淡的笑打破了僵局,元端抬眸端着幅度流畅的精致凤眼,嘴角含笑但眼底透着阴寒,声音如清泉滴石般凛冽,“宅中还有些琐事就不在家中住了,明日我便将绒娘接回即可!”
气氛因此开始活络缓和,大老爷起身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端儿上次见面还是个稚子,这次一回来便成为了这般气质轩昂的男子,这次回来应该会过了及冠礼再离开吧!”
“是啊,听说二老爷后些日子也要回来了,如今有了君绒这般美娇娘也该定定心了!”王姨娘附和道。
正位的老夫人也含着笑点点头,元允等人则是一副不知所意的模样,君绒也心存诧异,不知道为什么话里话外都在挽留着元端。
元端回道:“这次回来除了有绒娘一事,就是这及冠礼才回来,老师那里学业也还耽搁着,礼成就要急忙赶回去!”
一直都安静坐立的大夫人这次开口了,语气杂夹着一丝不屑与轻蔑:“不知三郎在那冀恒山上习学是有意思参加科举为国效力?”一双狭长略微透着尖锐的细眼下垂,好像十分不信元端的求学借口,虽然她也不知丈夫与婆母为何要留下这元端。
元端不急不躁,眼神淡然仿佛没看出大夫人的敌意,“天下读书之人自然都有这梦,学而优则仕,进仕途是证明才学的最佳途径!”
“看来明年的春闱是胸有成竹了!”看着元端沉着淡笑,语气更显讽刺与尖利,大夫人身旁的元允闻言脸色未变,透着丝尴尬与无措。
一旁的君绒也有些坐立不安,便听见大夫人接着说:“可我知道三郎是从未参与过这科举,不要信心太足,到时间伤的也是自己!”
“好了!好好一顿饭被弄成一副模样,我累了,都散了吧!”老夫人突然出声,声音不大但含着严厉与果断,双手揉着脑袋不舒服的样子。
众人注意纷纷转移到老夫人身上,脸上都带着担忧与慌张,老夫人身边的丫鬟鸳鸯连忙将她扶起,慢悠悠的将她搀扶离开了房中。
在场的人站立屈身送别,这场饭结束的措不及防,君绒感觉自己肚中的空间只占了五六分,看来是不能接着吃了,眼睛不自觉往桌上飘去带着依依不舍。
来的时候四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了君绒与绿意两人,到了半路上,元端与随行的砚台就分别离开了元府。
君绒与其分道后,还犯着嘀咕与诧异,本以为今晚他会留下来呢!却不成想走的如此爽快,心底微微酸涩与无措,这是头生遇到这么个守礼克制的人,喜忧参半。
“真没想到少爷走的这么爽快~”绿意语气带埋怨和些许打抱不平,君绒掩过眼底的不适,淡淡笑道:“少爷应该很忙吧,今天不是才回来嘛!”
绿意眉头一拧,“可是姨娘不感觉委屈嘛!”
“有什么委屈的?”君绒不在意的反问道。
迈进屋内,君绒不等绿意说什么径直走到梳妆镜走下,绿意见此也只好作罢,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君绒看着铜镜倒映出的娇艳夺目的面容,慢条斯理的自顾自的将发簪拆下,一头温顺及腰的鸦发从上散下,面容更显恬静与妍丽。
卸去铅华,君绒也随之放松下来,泛着笑的窝在床榻上,本来之前还很累的,现在却睡意全无。
她睁着大眼望着海棠花色的纱顶,眼眸无辜且天真。绿意身着单衣披着外套,掌着灯来到跟前放下床帐,此时外面突然起风,天边隐约闪着光。
君绒看着窗外,突然一慌将绿意衣袖抓住,眼睛睁的大大的,在烛光下水光潋滟,看着有些痴意。
绿意眉间微促,担心的问:“姨娘,您怎么了?”
她摇摇头,只是又望向窗外越发靠近响亮的轰隆雷声,拽着的力道更加大,透着固执。
“姨娘是害怕打雷嘛?”君绒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就是紧呡着嘴不开口。
绿意将烛台放在床边一木凳上,坐在床边体贴的帮君绒捻了捻被角,眼底更加担忧,语气越发激动:“姨娘,你可别吓奴婢啊?”说完,君绒看着绿意终于开口,“今晚你同睡。”语气平淡,语句简短带着莫名固执。
“嗯!”绿意颌首,与君绒相处这几天,她知道君绒不是个苛待下人的主子,所以对于她一些没有尊卑的要求没有过多反抗。
本来夏日就炎热,在这大雨将至的时刻越发闷热,君绒体凉倒是不怕热,但绿意躺了上来,温热的身体隐隐传来热量,君绒额头隐隐有着汗意,绿意也感觉到了有些不舒服,脊背似乎开始渗汗。
她转过头,迟疑的望着君绒道:“姨娘,你是不是很热啊?要不还是分开睡啊!”
君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将绿意的手臂抱着,低头垂眉看不清面容,只听到她声音软糯的一声“吹灯吧!”
绿意暗暗叹了口气,外面树叶“唰唰”作响,支住的窗户迎进一股风,此时同睡就不显得难受了。
雨声由小到大的响起,参差不齐的水滴“啪啪”击打在大地上扬起尘土,整个世界安静下来,院落也陷入沉寂与漆黑。
……
古蔺县城东土地庙。
漆黑的雨夜中,只有庙中点着香火,亮着灯光照出一丝温暖。
一袭黑衣蒙面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庙前,顶着瓢泼大雨,脚步慢吞,捂着右臂,倘下的鲜血顺着被冲刷到地上,一瘸一拐的进了庙中。
庙中不止是燃着香火的土地像,贡台下在歪坐着一姿态散的青年男子,头发散披低着头打着瞌睡,衣襟松开露出一片白皙精壮的胸膛。
黑衣男子进入庙中,突然撑不住跪倒在地,大喘着气忍受着淌血的伤口。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双眼睛。那打瞌睡的男子被吵醒,露出一张俊逸倜傥的脸,只是一双桃花眼虽有着被打扰的烦躁,但却显得风流不羁。
“妈的!是……”抬头看到伤痕累累的男子,骂骂咧咧的嘴骤然停住了,慵懒的脸变得正经起来,起身随意整理了下散落的衣裳走到男子身旁蹲下。
桃花眼男子脸上有些难看,还透着些担心,说出来的话却不客气,“今天又是一身伤,真是不知道你是有受虐倾向,非的要听……”
“够了,云歌!快点把我送回去!”黑衣男子打断名为云歌男子的话,嗓音低沉沙哑,却阴冷严厉,不耐烦的将头罩揭下露出一张俊雅斐然的脸。
虽然全无血色,嘴唇干裂,身上衣服全湿,几缕发丝被沾在白皙脸颊上,但依旧不损其风华颜容,正是本应回到晥绿居的元端。温柔的眼眸此时暗流涌动,凤眼凛冽闪过一个刀眼。
云歌不在说话,将黑衣男子搀扶起来,走到飘着香烟的贡台,伸手转动其中一烛台,不大的咔嚓声响起,撩开桌帘就是个暗道。
两人搀扶着钻进去,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消失在香火鼎盛的土地庙中,没人会知道被县中百姓参拜的土地庙会有这么个暗道通往晥绿居,最危险的地方总是让人意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