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竟然才被插三刀?!有长进啊!”男人调侃的声音响在寂静的夜显得空亮,十分的幸灾乐祸。
元端眉尖紧拧,睁开眼缝瞧见艳红身影,眸色深沉如夜,无波无动宛若死水,嘴角微微一翘:“不是为了让日后能多被砍几刀,提前练练嘛!”声音低哑干涸。
云歌嘴角噙着嫌弃,轻轻“切”了一声后朝依在树干上半死不活的元端走来,从袖中掏出瓷瓶倒出药丸喂到元端口中。
“这药丸此时只能暂时稳住气血,攒攒气力,别乱运气,不然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说着就将元端搀扶起,丝毫不介意也不好奇他身上带的血,习以为常的背起。
元端下意识嘶痛了一下,然后再没有发出半点痛苦之声,只有云歌一直说着,“你竟相信她,还叫她来庙中找我,要不是她跟着,我怎么会绕原路翻墙,真是大大折损了本少爷的气质……”
树叶浮动发出沙沙声,云雾如薄纱般掩住月亮半点光泽,地上被拉的长长的影隐而又现,荷花池中传来青蛙的呱呱声,花瓣逸动窈窕如美人细肢,轻盈羸弱,周围再无半点人声,寂静如常。
天边山峰连绵,蓝幕点缀着星光点点,秋溪院安静之时只能听见几声清脆低鸣的虫吟。
淡蓝粉花薄被正颤动着,里面裹着的人儿娇小玲珑,被角显露半寸的雪色肌肤,看起来滑腻如上好的瓷器,光泽夺人。
那露出的纤眉似乎笼上一层迷雾,紧促不松,呼吸声越发紧促,极静的屋内只余女子难受的低鸣。
被单突然被打开,一阵短促的猛烈响动声过后,原本应缩在床上安睡的君绒此时正双眼无神带着丝丝后怕的坐立在床榻上。
又是那个噩梦,模糊胡乱晃动的人脸上带着讥讽恨恶的笑,窒息的感觉系紧了脖颈,让人生不如死,到底是什么?除此之外,还有那日元端的冷眼厉色加之重叠。
君绒苍白着脸,薄唇正微微颤抖,如水柔美的眼眸此时思绪烦扰,点点湿意润在眼颊映出淡淡粉色,发丝凌乱,若忽略表情倒是有一种慵懒初醒的娇媚。
抬头望向雕花窗牖外,一轮明月正挂在天边,整个世界都沉睡在光泽之下,只有她刚从深深梦魇中惊醒过来。
眼睫扑扇着,掩下眼底的失落与无助,无亲无故,还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遭受他人的戏弄,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君绒自从救了元端之后,原本随波逐流的心渐渐变得惆怅忧郁起来,平淡的日子竟然如此奢侈!真真的如水中幻影一般,一颗小石子或一阵清风都能瞬间将其摧毁。。
元端那日后屡次来自己院中,有旁人在时则温声细语,柔情蜜意的模样,等只要两人独处便是疾风骤雨,本性难掩。
要不就是恶语相向,不然就拿出一些羞人的话本强人所难,使得自己每次看到他都下意识的发抖,恨不得将脑袋蜷缩到衣脖中。
自己遭受元端莫名的不公对待后,皖绿居一些侍女也欺负到她头上,以为她这副样子迷惑了自家清风霁月的少爷,偶尔跑到这寂寥避世的院外讥讽几句,例如送饭的丽玉。简直就是人不出门,锅从天降。
倒霉之中倒是有件好事,这事便是元端对她深恶痛绝,眼中如今也不压制对自己的轻蔑厌恶,所以更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了,向来都是若要留宿,熄灯后便分榻而眠。
或许是讨厌她的气味,亦或是具有洁癖,故此君绒还能睡在软绵绵的床榻上,不用去挤那显得狭小的榻炕。
真是怪了,君绒明明感觉自己今日虽然常常受惊吓,但是由于伙食不错,身高还涨了一点,脸色红润,身上渐渐泛起莫名的清香,绿意每次梳妆时偶尔还看晃了神,怎么这两面人像是看到了丑陋之物,真是瞎了他那双精致的眼。
君绒平躺在床榻,噩梦给她的慌乱消散开来,在对元端的腹诽中慢慢睡下,渐入睡乡。
清晨,清脆动听的鸟叫唤醒了睡梦中的君绒,她渐渐清醒睁开睡眼惺忪的眼帘,浅绯色的帐顶清晰的映入眼眸,她睁着眼无神的发呆盯着。
绿意进来的声音唤回她流离的心绪,侧目看向床边,本来放的十分轻微的步伐,当看到榻上的透亮双眼也变得轻快下来。
“姨娘,原来你醒了啊!奴婢以为你没醒,想来拿针线篓子呢!”绿意语调轻快,清秀的脸带着灿烂的笑,如今快满十三岁的身体也没了往日的瘦弱,如显露尖角的花苞,总归这里没有亏待饮食,君绒心中感叹道。
君绒撑起身子,雪色的寝衣松散露出一白皙细腻的手臂,伸出身子去拿床边的衣衫披在身上,脸上笑道:“也该起了,肚子都饿了!”
听着君绒软糯如同撒娇的声音,绿意忙活着手中的手帕也分神望了望刚刚起床的君绒。看到君绒要起床来,便放下刚拿的针线篓子走到窗边,伺候着君绒穿衣起床,出门端了净脸的水。
君绒收拾妥当,坐在梳妆镜前给自己随意挽了个发髻,此时绿意已经将从厨房拿来的早饭摆放在桌上。
“姨娘,听说这晥绿居来了客人!”君绒用餐之时,绿意又回去磨练针线时,给她抛出个外界消息。
君绒倒是没有什么诧异的,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后随意道:“‘人间仙府’引来外人流连好奇,很正常!”
“不是,这个客人感觉不一般!老爷还将前不久入府的侍女都带了去!”
君绒闻言,眉目间也有些诧异了。诧异的不是送侍女去伺候,而是送了这么多,并且还是送的前不久进来的,这倒是让人惊奇了。
在晥绿居呆了不久,却也知自从三房回了古蔺县,就常常有人拜访,送侍女也是很平常的事情,说不定大多人都是听闻晥绿居中美女如云,见识仙境洞府后再会会仙娥更是妙哉。
本来晥绿居中侍女多是清丽可人,俏丽秀雅的少女,都是花一般的年级与身段。刚进来的这一批倒是颜色各异,娇媚动人,妖艳妩媚,简直应有尽有。不少人竟还以为是君绒的缘故,使得元端不爱雅致清美的模样,转头恋上娇艳如花的类型。
对此,君绒简直欲哭无泪,无理可诉,真是想要向那些眼神不好的人大喊:你们是没看到你们家少爷看我的那副嫌弃样,跟吃了屎一般!
虽说晥绿居来了不同寻常的客人,但是与君绒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守着孤院一隅,嫌少有人会到此处来。
除了现如今眼前这人,此时房内十分安静,君绒畏缩不前的站在榻旁,双眼不安的不时看一眼躺卧在榻炕上的修长身影,模样俊秀雅致,长眉凤眼,嘴角噙着不怀好意的笑,恍惚间竟有一丝昳丽。
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斜睨了一眼君绒,正着身子端坐起来,声音清朗如玉器相激的琳琅之声,“小绒儿,这来坐啊!”
君绒肩膀一动,颤颤巍巍将头埋了下去,如同一只惊吓的小兔般吞吞吐吐:“少…少爷!妾就…就不挤着少爷了!”
她可没忘记上次听了他的话,自己屁股都没挨上就被一脚踢在了地上,眼前一黑,疼痛从下席卷到脑袋中,真是让人难以忘怀的痛的教训。
明明是笑着的,但是脑袋里不知装了什么不固定的机关,一不留神就发起疯。君绒十分怀疑,他是不是在外装君子久了,然后憋坏了找了个出气口,自己倒霉催成了这个撒气包。
元端可没打算这般放了她,偶尔的一个怯弱的眼眸最是让他想起一个熟悉的人,但终归不是醇和善良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