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前酒肆旗子随风飘摇,破旧的小酒桌前坐满了来往赶路客人。
众人只为了这一壶热酒相聚在一起。
瘦客官:“今年真是怪事啊,这十月中秋,竟还飘起雪花来了。”
胖客官喝得双颊泛红:“害呀,早都习惯了,春天也晚,夏天又热,这秋末冬秋下点小雪,实属正常。”
费依依将帽檐压得低一些,捧着温酒喝上一口,静静地在角落里坐着。
瘦客官:“老兄,你此番南下这是去哪啊?”
胖客官:“回家,我家在东竹。”
“哎呦,那是好地方啊,看老兄这架势是...经商之人?”
“嗯呐,刚在西斯国那边有一个生意,不瞒你说,老兄,去之前我也没想到北疆战事如此严峻啊,吓得我啊,谈完事情,赶紧跑回来,”
“嗐,和平都是糊弄你们这些外乡人的假象。”瘦客官将酒一饮而尽。
“那老兄,你这次南下是要去...”
“投奔亲戚。”瘦客官笑得很勉强,“在北疆活不下去了,只能往南走走。”
“哎呦,实在抱歉。”胖客官为自己的唐突自罚一杯道歉。
“哎,无妨,早都习惯咯,自从这战事起啊,这日子就难过咯。”
胖客官为瘦客官结了酒钱,两人一拍即合决定结伴同行。
费依依默默地将酒钱放在桌上,起身骑马向北去,胖瘦客官一起叫住她。
“哎,那位英俊的小公子,你是不是走错方向了?那边打仗呢。”
能在北疆南边界相遇之人,只怕都是南下逃难的,没有人还往回走。
“没错。”费依依点头致礼,飞跃上马,头也不回地向萧瑟之地而去。
站在两人在原地,疑惑不解地对视。
一路上费依依打听了解到北疆北边境一共有三个军队,分别镇守驻扎在三地。
漠东的杨将军,辽远的郑将军,还有就是主战场北疆皇家军队。
费依依赶路几夜未合眼,来到主战场军营前。
一排排烽火台燃烧升起白烟,古陵的旗帜在城楼上随风摇曳,英姿雄发的士兵手持长枪立在寒风冷雪之中。
这里守备森严,自然是不会让她进的。
“来者何人?”守门士兵扬声质问,又低声去吩咐把统帅叫来。
费依依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强撑着回话,只有一句:“我找萧明承。”
“大胆!你这宵小,竟敢直呼殿下名讳?来人把他抓起来。”
费依依从马上下来,任由士兵将她捆绑也无动于衷,始终在嘴上重复着一句话:“我找萧明承。”
“你!来人把她嘴给我堵上,看他还敢不敢乱说?”
“大娘子?”
费依依循声看去,是身穿军装铠甲的佟武。
“佟统帅!”
佟武快速跑到费依依身前,连忙将绑在她手上的绳子解开,塞在嘴里布拿开。
士兵认识统帅这么久以来,头一次看到威风凛凛统帅如此诚惶诚恐的模样。
费依依静静地盯着佟武,把佟武都盯得毛了,故作镇定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费依依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活着呢?”
“哎哎哎,托您的福,还活着。”佟武点头哈腰恭敬地为费依依开路。
身后的士兵不禁窃窃私语,纷纷讨论这位女扮男装的“大娘子”是何人。
“大娘子?谁的娘子,殿下的?”
“你傻啊,殿下妻子那叫王妃,再说王妃不是前日来了吗?”
“哦哦,对对对,嗐,我哪记得那么多?”
-
佟武带着费依依进入营帐中,一边为她沏茶倒水,一边察言观色。
费依依也丝毫没客气,坐在那静静地等着。
“大娘子,你都不知道,这茶饼啊,如今就剩这么一小块,可只有最尊贵的贵客才能享用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就连殿下都没有资格喝这口茶,来您尝尝。”
“嗯。”
“这里啊,缺水,所以煮茶的水都是用雪,不过这雪啊甚是甘甜。”
“佟武,我从前怎么没见发现?”
佟武疑惑道:“发现什么?”
“发现你话这么多。”费依依端起茶杯问:“他呢?”
佟武自罚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大娘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找公子过来。”
费依依低眸放下茶杯,看着烧得正旺的柴火上架着滚烫的热水,转头又看身后守卫像棵树一般屹立在那,举起茶杯问:“喝吗?”
士兵愣了一下,立马如拨浪鼓一般摇头,随即正色守好自己岗位。
不多时,军帐的门帘被掀开,风雪争先恐后地涌进来,衬托着来者高高的身影。
他高发束起,穿着黑色绒棉,身披墨蓝色大氅,脸上带着精致的银白色半边面具。
费依依以为自己已经控制好情绪,可看到他的那一刻,怒气还是失控地上涌。
“你的兵?让他出去。”
顾清安嘴角挂着弯起僵硬的笑容,连忙招招手让守卫的士兵出去。
营帐中瞬时安静下来,涌动的烛火映着费依依晦暗不明的神情。
顾清安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楞在原地搓着手。
“你不管不顾地去死,就是为了来这当军师?”
“嗯...也不全是如此,额...娘子,你听我...”
“别叫我娘子,你我已和离,还叫什么娘子?”费依依极力压制自己声音中的怒气,“你我如今不过是陌生人而已,军师大人。”
顾清安贱兮兮地凑着坐到费依依身边,只要他靠近一点,费依依就挪开一分。
奈何顾清安执着地向她靠近,费依依抬脚把他踹翻在地。
顾清安坐到地上不气也不恼,毕竟怎么说自己也是不占理。
“那重新认识一下嘛,美人。我现在呢,叫无名。”
费依依气极反笑:“顾清安!你跟这装什么可怜?你知不知道,自从你死了,我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顾清安笑容凝固在脸上:“谁欺负你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烂事情暂且不提,顾清安!你假死北上这事,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何必演了一出戏跟我撇清关系,把我蒙在鼓里?”
“娘子...依依,这事涉及太多,我暂时不能把你牵扯进来。我想着把你留在元京至少,至少在木春堂你能过个安稳的生活。这事怪我,没想到那些狗东西向你发难。”
“我不在意那些发难不发难,我是真蠢。”费依依深吸一口气,只觉心口隐隐作痛,“其实我找萧明承之时,他们根本不理会这件事,就连袅袅也把我拒之门外,我就该预料到,你们三个肯定在密谋何事。”
“从来...从来都是如此,你们拿着保护我的旗号,什么事都把我排除在外,我想问问你们三个!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从来?”顾清安立马从地上坐起来,“从来?莫非你...”
“是,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我若再不想起来,你们三个是不是要把我直接丢了?”
顾清安一时间不知所措,激动地一把将面具摘下来,费依依嫌弃地又给他戴上。
“何时的事?”
“醒了之后。”
“那你探监时,怎么,怎么不同我说啊?”
“你给我机会了吗?一纸和离堵住我的嘴。”
顾清安悔恨地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我真该死啊。”
“顾清安,我自认为,在这世上,你我才是同类人,就算没有情谊,也最该彼此知心。”
费依依缓缓地看向他。
他们在那个世界,阴差阳错间将两人命运捆绑在了一起。
在此世界,他们是与这世界相同之人,亦是不同之人。
从两人相遇的那一刻,一眼便认出了彼此,或许注定要一起改变一些事情。
“可能是因为我失了忆,许多事情走向都变得失控,可如今我什么都想起来,你不能再...”
顾清安深吸一口气,一把摘掉面具,俯身吻了下来。
重重呼吸夹杂着急促的吻落在费依依唇间,迎面而来的再熟悉不过侵略感蚕食着费依依的理智。
在这一小方天地中,火堆跳动着猩红的火苗,将这狭小的空间燃得燥热。
费依依在即将坠入危险边缘的那一刻,她使劲地咬住顾清安的唇瓣,将其推开。
“流氓啊!”
顾清安轻笑一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臂弯揽过她的腰,温热的手掌不安分地在腰间游走,低哑的嗓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娘子~你不知道我在这满是阳气军营里,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费依依食指抵着他的太阳穴,将他推开,又向外挪了两分:“说了多少遍,我不是你娘子,我夫君是顾清安,已经死了,我现在就是寡妇一个,你一个无名无姓之人,凭什么叫我娘子啊?”
顾清安紧了紧后槽牙,总算明白什么是自食其果的滋味,苦笑道:“好,那我重新追求你,怎么样?”
“那是你的事,我可管不着,总之请公子...自!重!快把你那面具戴上吧,莫要让人发现了。”
顾清安笑着摇摇头戴上面具,两人隔着面具对视。
费依依总算有了笑模样,移开了视线,忍俊不禁。
“娘子...哦不对,神医娘子。”顾清安故意把“娘子”二字咬得很重,随即把茶端在她面前:“此次来北疆,有何贵干啊?”
“挣功名。”
“哦?”顾清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佯装很有兴趣的样子,“怎么挣?”
“与从前一样,和你们并肩作战。”费依依以茶代酒地撞了一下顾清安的手。
-
营帐外。
萧明承搓着手来回踱步,一看远处包裹严实的何袅袅小跑过来。
“哎呦,娘子,你怎么过来了?”
何袅袅刚生完孩子不久,还没出月子,她挺着肚子执意北上见夫,还没到北疆城便将孩子生在了路上,只能留在城中修养。
“我这不是听说依依来了吗?我来跟你一起谢罪,里面情况如何?没打起来吧?”
“应是没有,娘子咱们快些进去吧,别染了冷风。”
-
费依依刚要喝茶,抬眼看到进来的两人,愣了一下,看到何袅袅的那一刻,她下意识地看向她的肚子。
萧明承还在笑,可看到费依依眼神愈发不对劲,发狠中莫名地带着一种...亲切感?
“你想...”
“萧明承!你怎么照顾娘子啊?”
费依依起身要去打萧明承,顾清安半拦不拦,何袅袅挡在三人中间。
一时间,场面乱成了一团。
顾清安:是轮到我追妻火葬场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军师